姑臧州牧府中。


    曹衝臉上露出了些許疲憊之色。


    要知道,都野澤距離姑臧可是有一段距離的,曹衝為了在天黑之前迴來,在趕路的時候可謂是快馬加鞭急行軍,全身的骨頭都被馬整了一遍,滋味很是不好受。


    不過,苦是受了,但並非沒有好處。


    曹衝看著眼前的賈逵,問道:“帶你走了這些地方,也進了那奴隸營,你覺得如何?”


    賈逵點了點頭,眼神閃爍著別樣的光彩。


    “段家的奴隸營,戒備森嚴,我看整個奴隸營不止三千守衛。”


    曹衝愣了愣,問道:“將軍以為還有更多人?”


    賈逵點了點頭。


    “三千人無法讓這麽多奴隸乖乖聽話。”


    “但我隻能給你三千人,就是你本部三千人。”


    賈逵點了點頭,沒有絲毫慌亂。


    “段家的奴隸營是不止三千人駐守,但是,末將對於攻破奴隸營的信心很大,但是有一點,賈逵要君侯知道。”


    曹衝手指敲擊著木桌,笑著說道:“將軍可明言。”


    賈逵點頭,對著曹衝拱手行禮之後,這才把後麵的話說了出來。


    “若是賈逵前去進攻奴隸營的話,裏麵的奴隸可能十不存九,如此,君侯還要賈逵前去?”


    在賈逵看來,曹衝要對段家的奴隸營下手,很大一方麵是因為奴隸營帶來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奴隸,賈逵可是知道曹衝最近要屯田,而屯田最缺的,便是奴隸,便是人手。


    “我以為是何事,原來將軍是在擔憂此事,莫慌,便是奴隸營中的奴隸全部都沒了,也不傷大雅,你放手去做便是了。”


    “諾!”


    曹衝都如此說了,那麽,也沒有什麽話好說了。


    賈逵對著曹衝行了一禮,慢慢的退後開去了。


    勞累一日,曹衝舒展筋骨,就要走迴後院去,陸嵩趕緊走上前來,對著曹衝說道:“君侯,那五個美人如何安置?”


    曹衝在奴隸營,確實是帶了五個美人迴來了。


    不過,有甄宓在側,曹衝對於這些美人也沒有多少渴求,隨意的對陸嵩揮了一下手,曹衝說道:“伯和可有看得上的?”


    看得上?


    陸嵩愣了一下,苦笑著搖頭說道:“君侯可別打趣陸嵩了。”


    曹衝沉吟一陣,說道:“這五個人,暫時安置在州牧府裏麵罷,之後我再把她們送出去。”


    留在府上白吃白喝,曹衝可不願意。


    陸嵩臉色有些古怪,但還是點了點頭。


    而此時,城北段家的豪華宅院之中,段成一身厚實錦服,手上玩弄這兩個碩大的寶石,但是他的目光卻是定格在他前麵年輕人身上的。


    段隨。


    “洛陽侯要了五個美人,然後就走了?”


    段隨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如此,至於角鬥場,他也隻是匆匆路過罷了。”


    看著段成眉頭皺了起來,段隨連忙再後麵加上一句話。


    “父親,洛陽侯雖然隻是要了幾個人,但是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段成點了點頭,但是緊皺的眉頭卻是絲毫沒有舒展下去。


    段隨心中一個咯噔,以為是段成覺得他招待洛陽侯不周。


    汗滴,開始在段隨額頭上不斷的匯集。


    段隨雖然是段成的長子,但是,長子不代表所有。


    高車族與漢人不一樣,之所以還叫做是高車族,而不是漢族,正是有些文化習俗與漢人不一樣。


    就譬如這個繼承製。


    在漢人中,可能是嫡長子繼承製。


    隻要那個長子腦子不要抽了,最後大位,掌握權力的人絕對是他,但是在高車族中,這一點就不適用了。


    高車族崇尚的不是嫡長子繼承製,而是你行你上的繼承製。


    隻有足夠強大,隻有足夠的聰明,才能穩穩的坐上漢人看起來輕而易舉就能坐上的寶座。


    要是父親不滿意自己所做的...


    段隨腦子想法無數,汗水匯聚成滴,最後互相融合,變成一條條水漬,在段隨臉上流淌。


    “父親,可是兒子做的不夠周到。”


    段成抬頭看了自己的兒子一樣,瞬間明白了段隨現在的想法。


    他是過來人,對於段隨的想法他自然心知肚明。


    但他沒有馬上挑開,讓年輕人有些危機感,這對於一個高車族人來說,是必須的。


    “你做的還不錯,但絕對沒有到為父滿意的程度,你還需要努力,不然,你這個位置還是給你的弟弟們來坐罷。”


    段隨心中舒了一口氣,但是緊張之感卻是沒有馬上消失。


    “兒子明白。”


    段成點了點頭,突然對段隨問道:“對了,你覺得這個洛陽侯是一個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


    段隨一愣。


    “父親是指哪一方麵。”


    “印象,以及你對他的看法。”


    段隨思索一陣,之後才有些謹慎的對段成說道:“父親問兒子洛陽侯是怎樣的人,原本兒子以為洛陽侯是一個很簡單的人,但是被父親這麽一問,兒子反倒是看不透洛陽侯了。”


    看不透?


    段成眯了眯眼,說道:“那你覺得,這個洛陽侯是朋友還是敵人?”


    段隨思索了好一陣,最後說道:“要兒子來看,這個洛陽侯是朋友。”


    “何以見得?”


    “看他的樣子,以及來涼州所做的事情,我覺得他不會是我們段家的敵人,而會是朋友。”


    “看來洛陽侯雖然與你相處沒有一日,倒是給你了不少好感。”


    段隨一愣,有些疑惑的問道:“難道洛陽侯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段成沒有直接給段隨答案,而是問道:“你覺得洛陽侯在涼州做的事情對我段家有利?”


    段隨頓了一下,說道:“父親是有事情要告知兒子?”


    段成點頭,把桌塌上的一卷竹簡遞給段隨。


    古樸的桌塌上麵很幹淨,除了幾隻毛筆之外,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段隨馬上把竹簡打開,細細看了起來。


    片刻之後,段隨看完裏麵的內容,表情有些怪異。


    “那幾個校尉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把我們在姑臧守軍裏麵的人清洗掉?”


    段成看了段隨一眼,說道:“你應該知道為什麽。”


    段隨當然知道為什麽,這件事,除了洛陽侯示意之外,沒有第二個答案,那些校尉可沒膽來反抗段家。


    “那個洛陽侯不會無緣無故與我段家為敵吧?與我段家為敵,與他有何好處?”


    段成點頭。


    “與我段家為敵,對洛陽侯來說,當然沒有好處,但是,州牧府的那幾個校尉,洛陽侯還是動了。”


    段隨眼睛一轉,試探性的說道:“我以為洛陽侯做的也並無大錯。”


    並無大錯?


    段成眼睛緊緊的盯著段隨,說道:“沒有了那上萬士卒,你以為在姑臧,我們段家還能夠與賈家抗衡?”


    “可是...”


    段隨想到了另外一方麵。


    “可是什麽?”段成眉頭皺了皺。


    “父親,沒什麽。”


    “說。”


    對於自己兒子在想些什麽,段成如何不知道,他今天要給自己這個兒子教育一番,給他好好的上一課。


    段隨深吸一口氣,說道:“那一萬守軍對我段家重要,但更是洛陽侯可以依仗的力量,洛陽侯對這些力量下手完全可以理解。”


    “當然可以理解。”


    段成沒有否認。


    “但是他最少要先與我說一聲,而不是一聲不響的就做了這些事情,洛陽侯何等身份,他要拿些東西,我段家如何敢不給,況且,這原本就不是我段家的東西,但是洛陽侯沒有事先與我段家商榷,這已經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情了,這是洛陽侯看不起我段家,這是我最容忍不了的。”


    “可是,曹家的人,不是也沒了嗎?”


    段成點了點頭。


    “但他曹家是曹家,我段家是段家,兩者,不可混為一談。”


    “父親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段隨說到這裏,原本在段成手上轉動的寶石也停下來了。


    段成臉上的表情很是不好看。


    “忍。”


    “忍?”


    段成看著段隨,點了點頭。


    “就是要忍,洛陽侯勢大,我段家絕對不能成為出頭鳥。”


    這下子輪到段隨疑惑了。


    “父親,我段家可是高車族的,在涼州勇士無數,豈會害怕他一個洛陽侯?”


    段成深深的看了段隨一眼,說道:“話可不是這樣說的,我族在涼州確實有不少人,但你別忘了,在涼州,人數最多的不是我高車族,而是漢人,漢人才是最多的,而且,也並不是所有的族人都聽我們的話。”


    段隨點了點頭。


    “可曹家也不會當這個出頭鳥罷?”


    段成笑著點頭。


    “曹崧老匹夫比誰都要聰明,當然不會做這個出頭鳥。”


    “那父親的意思是...讓曹家忍不了?”


    段成剛開始點頭,但是在後來卻是搖了搖頭。


    “其實我最喜歡的,還是看賈家先當這個出頭鳥。”


    賈家?


    段隨一愣。


    “可是賈家與洛陽候都是漢人,況且,賈家與洛陽侯可不像我段家與曹家一般,會與洛陽侯有所衝突。”


    段成卻是搖頭,眉眼看向段隨,有著淡淡的失望。


    “為什麽會沒有衝突,難道你不知道,在姑臧周圍的土地,有九成都是賈家的嗎?”


    聽到這句話,段隨眼睛睜大。


    “父親的意思是,洛陽侯與賈家會因為這些土地發生爭執?”


    段成點頭。


    “相比較那些守軍力量,還是土地更為重要,賈家的土地大多在姑臧,不像我們與曹家,若是姑臧外的土地都給洛陽侯了,他賈家絕對會元氣大傷。”


    段隨心中還有一些疑惑。


    “但萬一賈家不做那個出頭鳥,那該如何?”


    段成眉眼間露出了狠辣之色。


    “到那個時候,賈家若是不出頭的話,那我段家便把這個元氣大傷的家族徹底吞掉,到時候,在武威,洛陽侯也得聽我段家的號令。”


    現在的武威,賈家與段家爭雄。


    所以曹衝才能如魚得水,但若是任何一個世家沒了,曹衝要在武威做些事情,想來困難程度會增加很多。


    段成這句話,讓段隨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起來,段成的一番言傳身教,對還是有些影響的。


    “那麽,在這個時候,你覺得我段家還需要做些什麽?”


    做些什麽?


    段隨仔細咀嚼這句話,想來一下,說道:“在這個時候,我覺得段家隻需要等待便可以了。”


    等待就可以了?


    段成搖搖頭,嗬斥道:“愚蠢,何其愚蠢。”


    “那我等還能做些什麽?”


    “要是我們一件事都不做,不說洛陽侯心中懷疑,便是其他世家,那些被我壓服的人,心中怕也是會生起一些別樣的想法。”


    起一些別樣的想法。


    “父親的意思是,那些人心中會覺得我段家弱了?”


    “沒錯!”


    段成點了點頭。


    “段家被洛陽侯如此欺辱,但卻一言不發,那些人會如何想?我們段家可不能在這件事示弱。”


    “父親之前不是說我等不要做出頭鳥嗎?”


    “這又如何是做出頭鳥?”


    “我們隻需要去斥責洛陽侯,那就夠了,讓其他人看到,我們已經警告了洛陽侯,若是期間有些人耐不住性子,我不介意直接解決了他們。”


    “斥責?”


    段成點頭。


    “他洛陽侯得到了一萬人,我段家斥責幾句莫非他還不肯?若真是如此,那我段家欲他洛陽侯也沒什麽話好說了,要知道,我段家可不是軟柿子,要想對我段家下手,可沒那麽容易。”


    今日聽了自己父親的一番話之後,段成覺得自己的眼界確實開闊了不少。


    但是不知怎的,段隨心中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就像是暴風雨要來臨了一般。


    他猛地一搖頭,把這些情緒甩飛出去。


    武威,乃至整個涼州,能夠威脅段家的,或許有,但絕對不多。


    而那些存在,也不會沒事找段家的麻煩。


    要知道,段家不是軟柿子,就算是最後滅亡了,也一定會給那個存在一個最沉痛的教訓。


    這也是武威段氏作為一個異族世家,依然能夠屹立於此的原因。


    在這父子倆在家中談論曹衝的時候,鄧艾的屯田大軍也出發了,而他的目標,正是姑臧周邊的土地。


    似乎,洛陽侯與姑臧賈家的戰爭。


    一觸即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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