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的工作沒有任何懸念地定下了。


    甚至因為對方趕著盡快辦完交接,好提前迴老家,她在跟婦聯反饋完自己意願後的第二天,就要開始上班。


    薑家正好是在她高中畢業那年出的事,所以她沒能按照原本的計劃去工作。不久之後,先是跟著田千裏去了京市,後來又到了海島。


    這些年來一直都在家裏待著,她根本沒有半點工作經驗。突然進入全新的狀態,要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


    但相較於對工作情況未知的擔憂,她更放心不下的還是孩子。


    考慮到剛開始的這段時間,要學習的東西肯定會很多,和家裏人商量過後,她最終還是決定將菠菠留在家裏,由爸爸媽媽幫忙照顧。


    同時也是讓孩子提前習慣她不在家的日子,為以後下鄉出去好幾天打個基礎。


    反正家屬院離婦聯很近,走路不到二十分鍾。自行車騎得快的話,連一半的時間都不用,遇上事了來迴跑一趟也很快。


    “我一直覺得,自己出去工作以後,菠菠肯定會不習慣地哭鬧著找媽媽。沒想到,他看起來好好的,更不適應的人反而是我。”


    靠在旁邊的樹幹上,看著被其他大孩子圍在中間,笑得嘎嘎聲響個不停的兒子,薑雲的神情有些沮喪。


    早上騎著自行車出了巷子還沒到一百米,她就有種想要掉頭迴家的衝動。


    到了辦公室,忙著的時候還好,但隻要稍微閑下來,腦子裏控製不住地就會想:


    兒子在家乖不乖,吃得香不香,有沒有按時拉臭臭,有沒有哭著喊著找媽媽?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到點立刻往家趕,自行車的鏈條都快被蹬得冒火星子。


    結果到家一看,人家好端端地坐在竹車裏玩。


    看見她迴來,也隻是淡淡地瞟了一眼,注意力又馬上迴到了半空中的竹蜻蜓上去。


    “你現在奶喂得少,菠菠都已經開始喝粥了,又經常被爸爸媽媽帶著出去玩。見識過外麵的花花世界以後,自然就沒那麽黏你了。”


    徐雨溪想到中午的場景,也覺得搞笑。


    薑雲剛到家,就淚眼汪汪地撲上去,緊緊地抱住已經半天不見的兒子。結果菠菠還嫌棄她礙著自己找樂子,一把將人給推開了。


    其實她起初也很擔心,怕孩子會因為媽媽的突然長時間不在家,而覺得不習慣。


    還特地早早就去隔壁,邀請了胡蘭蘭帶著鍾荔過來和他作伴。


    然而小家夥適應良好,有姐姐在旁邊陪著,玩得不知道多開心。


    頂多就是到了十一點時,發現喂自己喝粥的人換了,這才猛然想起似乎已經很久沒見到媽媽,疑惑地四處轉著頭,卻沒找到人。


    張開嘴巴正準備哭的時候,被董喬抓住機會塞了一口粥進去,頓時什麽都忘記了,一心一意幹飯。


    喝完粥之後,徐開棟立刻拿出了竹蜻蜓來逗他,又是看得格外起勁。


    等到薑雲下班迴到家的時候,人都已經開始犯困,差不多要睡午覺了。


    “我以前在服裝廠工作的時候,聽別的同事講過,生了娃以後再出來工作,考驗的其實主要是媽媽,不是孩子。”


    小朋友的注意力很快會被轉移。隻要基本的需求能夠得到滿足,他們其實會比大人更加容易適應變化。


    相比之下,大人反而會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來調節。


    徐雨溪印象特別深刻,有個同事也是生完孩子以後,重新迴來上班。結果到廠裏沒多久,就因為想孩子,哭得稀裏嘩啦的。


    最後是在其他有經驗的老同事提醒下,在包裏放了件孩子的衣服。想寶寶的時候,就拿出來摸一摸、聞一聞。


    她當時其實不太能理解這種感情。直到現在自己也當了媽媽,才慢慢有所體會。


    畢竟是從自己身上剝離出來的血肉,怎麽能不時時刻刻放在心上呢?


    “帶件小衣服確實有效。”


    薑雲感慨萬千,她今天就是一直把菠菠的衣服放在口袋裏。時不時就要碰一碰,確認它還在才安心。


    “我這麽記掛他,但是你看他,真的一點都不想我。中午顧著看竹蜻蜓,現在顧著玩遊戲。”


    草坪上圍了好幾圈小朋友。


    外圈的大孩子是解放軍,用手比作槍,對著裏圈的田菠菠等幾個小家夥代表的鬼子,一陣又一陣地突突突。


    小不點們其實根本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麽。隻覺得有好多哥哥姐姐在陪自己玩,哇哇哇地又叫又笑,在地上爬得飛快。


    徐雨溪看著菠菠那身早就由淺藍變黃黑的衣服,心裏默默為負責洗衣裳的田千裏鞠一把同情淚,嘴上卻不忘繼續開解。


    “這是好事,說明他是個獨立性強的寶寶。以後你和姐夫都忙起來了,也就能相對省點心。否則,他要是特別黏人,一步都難抽開身的性子,那才真是夠讓人頭疼的呢。”


    “就是,你得習慣。有的小孩子隻要有得玩、有得吃,就夠了。對大人在不在身邊,是真的不怎麽在乎。”


    宋稼對這個深有體會,“比方說我們家那三個,去學校的時候老積極了,根本沒有惦記爸媽的時候。”


    像她這種沒有工作的軍屬,一般來說,孩子是不用送育紅班的,然而耐不住他們自己哭著喊著要去找小夥伴啊!


    她剛開始還有些糾結,桑磊卻立刻就點了頭。在他看來,孩子就應該從小過集體生活。


    被他勸了幾輪之後,她最後也答應了。反正部隊有補貼,花的錢不算多。


    “你們不知道,最開始我可高興了,覺得終於可以不用被這幾個小崽子煩生煩死。結果月月剛去育紅班沒半個鍾,我就難受得不行,恨不得衝進裏麵將她帶迴來。”


    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加上也擔心孩子不適應,就趴在牆外頭想看看她在做什麽。


    結果人家玩得可開心了。有老師帶著玩,有小朋友陪著鬧,到了放學的時候,都還不肯迴家。


    反觀她自己,總覺得家裏空蕩蕩的,心裏空落落的。


    好不容易能享受個盼了幾年的安生午覺,卻根本睡不著,最後是蓋著孩子的小被單,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不過慢慢的,我就想通了,開始享受這種沒有孩子在身邊吵鬧,能夠安心歇晌、放心上茅房的日子。”


    往遠了看,孩子遲早都是要從身邊離開的,現在這樣,就當作是提早適應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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