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興宗的的想法,劉然並不在乎,與虎謀皮也好,還是其他的,他也全然不在乎,他所在乎的是斬斷前路的荊棘,從中獲取他想要的,這就足夠了。哪怕他對辛興宗厭惡,但他知曉,與對方魚死網破,這並非勇氣,而是在自尋死路,不僅僅帶著自己往死路走,更是帶著那群同生共死的同袍,往死路走,這是極端不負責任的做法。再怎麽說對方也是自己名義上的寨主,擁有統領一寨權柄之人。就算自己身後站著何灌也無法更改,因為這就是天下的秩序。


    縱使何灌也不會打破這一點,而他隻會竭盡全力的維護這個秩序。


    劉然正因深刻知曉這一點,才從沒在此刻和辛興宗翻臉的想法,若是一旦翻臉,就是和整個天下為敵,在這湟州之地,也無任何生路,他不僅僅是一人,身後還有同生共死的同袍,還有家人。


    就算他可以在這湟州地帶打遊擊,但那又有何用,等到金人鐵騎馳聘在汴京,陝西,他還是一介無足輕重的遊擊頭領?


    故,劉然從未想過在此刻,和整個天下為敵,他深深知曉,北宋如今看似危機四伏,但爛船還有三斤釘呢,更別說還有如此龐大的西軍,剿滅他們如同碾死螞蟻一般。


    對於劉然的心思,辛興宗全然不知,他隻知道劉然這名從底層爬上來的弓箭手,光腳不怕穿鞋的,因此麵對劉然的威脅,他全部收到了,並且對辛興宗而言,他的目光從來不僅僅是在青山寨,一直是以此化作晉升之路,為了這個道路,容忍劉然又何妨,況且此刻的他,才真正被劉然所震驚,他從未想過這名卑賤的弓箭手,竟有如此見識,除卻那一手厲害的箭術,更擁有卓越的見識,更何況對方的背景也不遜色於他,這讓辛興宗收斂了殺人奪取的心思。


    畢竟,殺人這等行徑,在他看來並不好,他喜歡互惠互利罷了,並不是畏懼,隻是命隻有一條罷了,犯不著以身犯險,劉然是光腳不怕穿鞋,他可不是。


    有著共同的認知,有了同一目標和利益,辛興宗頓時和劉然成為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並且在劉然的談話間,也對青山寨上下治軍,有了一定的更改,肆意鞭撻也被廢除,壓迫和剝削,也化為對外的手段,辛興宗全部頷首同意。


    一切完畢,二人則一副弟恭兄友的神態,出現在了眾人的前麵。


    在劉然和辛興宗出來之後,寨主辦公門外,已然匯聚了一群人,其中鎮戎軍和慶州軍殘餘的人員都在此,受傷的鄭科,許濤也在裏麵。


    而唿延通手持鐵矛,站在門外猶如一尊魔神一般,散發著兇悍的氣息,令人難以直視。他雙眼死死盯著寨主辦公的地方,時刻等待著劉然的出現,倘若劉然出現不測,他定然會將辛興宗斬殺在此,這名性子耿直的壯漢,有一顆忠義的心,不然也不會在史書上記載,韓世忠以身引誘金人,遭遇大敗後,唯有他一人毫不猶豫的率軍前去救援,更不會以一人之力阻擋金人對韓世忠的追殺。


    走出屋外的辛興宗,一眼就看到殺氣騰騰的唿延通,哪怕到了此刻,對方的悍勇以及那如同二愣子般的性子,依舊給他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他十分清楚,若是他對劉然不利,這名二愣子定然不會顧忌他的身份,將自己殺死。


    (


    唿延通見辛興宗出現,不禁冷哼一聲,對方的作風,實在是令他深痛惡絕,直至見到劉然安然無恙,這名性子耿直的魁梧大漢,才露出憨厚的笑容。


    唿延通的笑容,劉然也看到了,見他屹立在場,手持鐵矛的姿態,心中也深受感動。唿延通和他並未相處多久,卻能夠為他做到這種地步,這讓劉然且喜且愧,若非自己對方也不會卷入這個漩渦。


    辛興宗望著眾人,將方才之事解釋為一場誤會,不管眾人是否信不信,他信了就足夠了。對於這群草芥,他始終抱著一副俯視的姿態,在他看來,要不了多久,這群弓箭手就會被更替,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就是如此,隻要有戰事就會死人,而死了的人就會有其餘弓箭手替補,這就是如同草芥一般的人物,絲毫不值得他上心。


    對於辛興宗的述說,有人懵懂無知,亦有人清楚,但裝作糊塗的樣子,人生難得糊塗,對於弓箭手而言就是如此,知道的太多,並非是好事情。


    鄭科則深深看了一眼劉然,此前的羞辱曆曆在目,他不敢去仇視辛興宗,因對方是上位者,唯有將仇恨全部傾瀉至劉然身上,若不是他昔日的一時仁慈,他又怎會落入這種地步。許濤則是睜著雙眼,看向了寨主之所,他知道青山寨要變天了,劉然能夠這般得罪辛興宗,卻能夠無事,所有的罪名都被鄭科抗了,辛興宗何時有這般寬宏大量,裏麵定然有他不知的內情。


    果不其然,就在許濤思索時,辛興宗當著眾人對宣布了劉然是何灌弟子的身份。這層關係無法隱瞞,索性做戲做全套,他也不在乎再讓劉然更有威望一點,青山寨他不在乎,倆麵他在乎,但如今在前途麵前,皆可拋,隻是戰且給劉然一點威望罷了,來日方長,定有報仇的機會。


    除卻知曉內情的弓箭手,所有人都為之一驚,許濤震驚的看向劉然,短短一月時日,他竟做到了這般地步,怪不得辛興宗會將適才事情遮掩為誤會,隻因劉然的背景,已不遜色於他,所以隻有將其掩蓋。


    而鄭科也是一臉震驚的看著劉然,他不料就是昔日的一時仁慈,放過了劉然,想要招攬一名得力的手下,卻不料竟成長到這種地步,想著劉然身後的何灌,鄭科那抹仇恨,被其深深藏在了心底。身在西軍成長的他,深知背景才是最重要的,然而他唯有一身悍勇罷了,西軍最不缺的就是悍勇,所以無論他如何攀爬關係,卻始終無法進入真正實權人物的眼裏,他始終隻是一隻走狗罷了。


    被所有人注視的劉然,隻是微微一笑,所謂的仇恨也好,或是貪念也罷,在絕對實力麵前總是如此的渺茫。就如昔日東吳的成立一般,是孫策建立在屠戮江東各大家族的白骨身上,然而在孫權時期,陸遜甘為走狗是為何,僅僅是實力不如罷了,技不如人,為犬又何妨。


    劉然知曉,這並非他的實力,而是建立在何灌這虎皮身上,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一定會依靠自己真正的實力,去開創屬於他的道路,縱使前方布滿荊棘,他亦非獨自一人,因在那裏,還有張介,梁護,張平亮,李孝忠,宋炎,唿延通等人,以及已戰死的魏曲,潘凳也在那等著他。


    他之命,非一人之命,是在血戰之夜,被一名名同袍以肉牆鑄成的庇佑,才能苟活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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