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屍體,鮮血汩汩流淌。


    有蕃人,也有宋軍。


    除了穿在身上的衣裳之外,變成屍體的他們,似無太大區別。


    劉然站在場中,放眼望去,四十多名弓箭手,此刻屈指可數,隻剩下了二十來人,短短時間,有二十多人橫死當場。


    就在劉然喘氣時,被一分為二的潘凳還未立即死去,他發出一聲虛弱的嗚咽,極其微小,但被劉然所聽見。


    劉然快步走了過去,俯身半跪在地,伸出鮮血淋淋的左手,握住了他那無助亂舞的手。


    劇痛從腹部不斷傳來,猶如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斬斷的腸子,冒著熱氣散發著一股腥臭,鮮血不斷的湧出。


    潘凳的眼前焦距不斷的擴散,感受手掌被握住,霎那間好似迴光返照一般,劉然帶血的臉龐是如此的清晰。


    “劉.....劉軍使.....”潘凳艱難的出聲,血沫從他的嘴裏不斷冒出,臉上很是痛苦。


    “我在!”


    劉然的手抓的很用勁,被痛苦折磨的潘登,也能夠感受的到,他下意識想要劃出一抹笑容,但實在是太疼了,讓這笑容變得十分奇怪,也很是猙獰。


    “糧....糧食,軍使......”


    “嗯。”


    聽到劉然的迴應,潘凳眼裏閃過喜色,隨即虛弱道:“幼弟交給劉軍使了......”


    說完這句話,用盡他全部的生命,仰麵朝天的他,脖頸無力的垂下,最後看了一眼天空,孤高圓月掛於空中。


    原來如此,白晝定然天氣晴朗,是個好天氣呢,真可惜........


    隨即,被無盡的黑暗籠罩,他死了。


    其餘人看著這一幕,或有悲色,或有怒色,或哭泣。


    而劉然則是默默的站起身子,臉色很平靜,無怒無喜,他抬眼看了一眼三步之外,在那裏有著潘登的下半身,安靜的躺在屍體之中,就如此刻的潘登一般。


    隨後,他走到了被一槍捅入胸膛的軍使麵前。


    軍使跪在地上,劉然也半跪在地上,看著他的臉龐。


    軍使已經死了,他最後的怒吼,便是自己的名字,而他的雙眼在死後,沒有閉上,而是瞪的如同銅鈴一般大,死死看著前方。


    劉然沒有伸手將他的眼簾閉上,隻是依舊默默站起身子離開。


    “李孝忠,宋炎,你們可好?”


    張介來到兩人麵前,麵帶關切的詢問,而後與魏曲一人一個,攙起了他們兩。


    宋炎和李孝忠,心思很是複雜,他們此刻隻覺得難以麵對眾人的目光。


    倘若他們戰死,又該多好,那麽就無需有人因救援他們犧牲了。


    他們,真的值犧牲二十多名同袍的生命麽?


    性傲的李孝忠,對自己的能力,很是自得,始終覺得自己不會僅僅這般模樣,他會成為英雄,他會名流百世,他會成為關張一般的人物。


    但此刻,他情願自己戰死。


    麵對十死無生的局麵,宋炎和李孝忠,沒有害怕,沒有落淚。


    此時被張介,魏曲攙扶的二人,連頭不都敢抬起,淚水肆意在他們那沾染血跡的臉龐上滑落。


    (


    劉然望著被攙扶而來的兩人,看了一眼死去的同袍,撿起地上散落的武器,。


    “我們走,去營地。”


    “是!”


    在方才曆經生死的弓箭手們,無一人怪罪李孝忠,宋炎,更無人怪罪要前來救援的劉然,他們隻是最後看了一眼死去的同袍,坦然跟在劉然的身後,朝第八隊的營地而去。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拋棄,而他們可沒有被拋棄。


    ........


    青山寨,鎮戎軍所在之地。


    這裏烈火肆意的咆哮,濃鬱又刺鼻的鮮血,隨處可見。


    這就是他們的藏身之所了麽?


    乞論赤延望著一名卑躬屈膝的鎮戎軍弓箭手,厲聲詢問。


    鎮戎軍與情況慶州軍一致,失去上級的他們,在此地宛如無頭蒼蠅一般,勉強有幾名軍使帶領,但這些軍使在乞論赤延,和其餘蕃人首領強而有力的屠刀之下,迅速瓦解,甚至在瓦解之前,各自出現了內訌,以及所謂的叛徒。


    那名弓箭手聽聞此話,身子一陣顫抖,這群突然出現的賊匪,如同魔鬼一般,被恐懼侵襲的他,選擇了投降,換取一條生路,他連忙點頭稱是。


    得到這名弓箭手的迴答,乞論赤延續大刀一指,大聲道:“殺了他們。”


    而後一群宛如惡狼一般的蕃人,在這名弓箭手的帶路之下,撲向了鎮戎軍的藏身之處,開啟了一場可怕的屠戮。


    個個身負重創的弓箭手,在他們的屠刀之下,隻能發出恐懼的慘叫,然後被大刀砍成肉泥,首級也被砍了下來,掛在蕃人的腰間,成了他們的戰利品。


    眼看同袍被屠戮,鎮戎軍的這名叛徒,更是怯懦,尿騷味從他身上散發,胯下也被浸濕一片。


    乞論赤延看著這名弓箭手,露出不屑的眼神,但沒有下令砍死他,他還有用。


    將鎮戎軍屠戮殆盡,乞論赤延這才感覺不對勁,他目光轉向了一個方向。


    那裏赫然是慶州軍的領地。


    不對勁,極為不對勁。


    乞論赤延心中頗為不安,為何到現在,鬆幹罕還沒過來,那裏的蕃人也沒能趕過來到這裏匯聚?


    要知道,此前他就吩咐各個部族首領,殺戮了這群宋人之後,匯集在一起。


    但為何,此刻那些作亂的蕃人還沒趕來?


    想到這裏,乞論赤延心中一陣不安,他迫切的想知道,在慶州軍領地,究竟發生了何事。


    就在他不安時,遠方出現一群惶恐的蕃人,他們個個跑的極快,仿佛身後有惡鬼一般,直到看見乞論赤延他們,這才好了一點。


    乞論赤延望著這群潰散的蕃人,派人抓住一名麵帶懼怕的蕃人。


    一番怒聲嗬斥,這才知道發生了何事。


    在乞論赤延身後的蕃人部族族長,詢問該如何是好。


    乞論赤延冷聲道:“殺了。”


    隨即,夜空之下,一群適才從可怕的宋軍手下逃生的蕃人,再度遭遇一場屠戮。


    鮮血在黑夜下,顯得更加妖豔,更加殷紅。


    殺光這群蕃人之後,乞論赤延大手一揮,徑直衝向慶州軍的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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