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曾言,賞不專在金帛之惠,罰不再斧鉞之威,雖一言一動亦可以為恩為惠,一言一默也亦可為威為罰。


    劉然深知此道理,他見眾人眾誌成城,心中頗為欣慰,不由望著叫囂的魏曲等人,露出讚善眼神,而後又擺手示意眾人先停一停。


    眾人遏製喧嘩後,雙眼望著站在火光下的劉然,隻見劉然道:“我已知爾等之心,如今也告訴你們,鄭指揮使已答應,若是我等勝了鎮戎軍,便將我們立為軍中精銳。”


    一聽此話,羌人尚且不明,而魏曲等人則唿吸加粗,隻覺得雙拳無比有力,身為沿邊弓箭手,本就資源缺乏,再加上級層層克扣,落入他們手中的資源,不過勉強度日,以至於軍中不得不互為敵,隻為爭奪那少許口糧罷了。


    而隻要成了精銳,克扣之物便會少了一些,待遇也會更高,獲取戰功機會也會更多,隻要成為精銳,他們第八隊便能再慶州軍第玖指揮的地位,水漲船高。


    經過老卒相告,其餘羌人與新卒,也紛紛得知,得此激勵,心中不由愈發激動,沒有誰會嫌棄口糧變多。


    就算是蔡崇這等穩重老卒,也忍不住雙眼露出火熱。


    察覺場中氣氛,劉然站在眾人麵前,狠狠一揮拳:“自我等舍身為弓箭手,便隻有一條路,無論是在軍中,還是麵對外敵,隻有取勝一路,所以,讓我們贏下這場演武,就此成為精銳!”


    “贏下!”


    “贏下!”


    “精銳!”


    “精銳!”


    魏曲等眾人,袒胸露乳紛紛大吼,身上的傷疤,在火光之下,顯得異常猙獰,而他們的眼神,也前所未有的熾熱,就算熊熊燃燒的篝火,也難以媲美。


    如此一來,劉然亦有自信變改陣法,他知曉單憑士氣,還無法取勝,這些時日不僅僅是士卒們飛速增進,他亦對陣法也多為了解。


    那五梅花操法,也可出世。


    .......


    短短三日,猶如白駒過隙,眨眼就到來。


    青山寨校場,此刻早就站滿人群,此刻雖未演武開啟,但鎮戎軍與慶州軍彼此之間,形同水火,他們深知今日便是決定彼此地位的一戰,倘若誰輸了,不僅僅顏麵無存,就連軍中軍需也會有所縮減。


    事關彼此利益,哪怕此前各自指揮內隊列互不對付,也將所有仇怨放下,一致對外。


    高台之上鄭科與許濤,也早早到來,他二人望著對方露出不知是喜,還是厭的神色。


    許濤胸有成竹的對鄭科道:“鄭科,此番我也不欺你,如今誰都能看出你們慶州軍,傷員甚多,非我標下對手,不如你我打賭就此作罷如何?不過,若是在陳使臣麵前落敗,你這寨兵馬監押,可不好當了呀。”


    說罷,許濤便一臉笑嗬嗬的看著鄭科。


    鄭科狠狠盯著他一眼,啐了一口唾沫,“許濤,你他娘打什麽主意,當老子不知道,就你也配覬覦我的位置?我還真要和你賭一賭,此番你我二人標下,究竟是誰獲勝。”


    許濤拍了拍身上飛揚的塵土,自青山寨成立以來,方圓幾十裏的樹木被伐殆盡,以至風沙無阻,“這可是你說的,敢不敢賭一千貫?”


    聞言,鄭科兇橫的臉龐不由露出猶豫神色,一千貫並非小錢,這對他而言也足以肉疼。


    見鄭科似有猶豫,許濤拱火道:“怎麽嫌多?你我同袍一場,那少一些,五百貫如何?”


    被許濤一激,鄭科哪能忍得住,虎目狠狠盯著許濤,渾身上下散發著兇悍的氣息,豁出去道:“好,一千貫就一千貫!”


    許濤哈哈一笑,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陳到與辛興宗,也恰在此時姍姍而來,他二人踏入高台,場中氣勢頓時一變,台下弓箭手不由挺拔身子,生怕觸怒到這等大人物。


    辛興宗站於高台,低頭俯視著自己的士卒,忍不住意氣風發,足足一千人,這些都是屬於他的,身為儒將辛叔獻之子,從小生長軍伍的他,比誰都清楚這一千人的可怕。


    這不是濫竽充數抓丁的民夫,也不是武備鬆弛的禁軍,而是徹徹底底的可戰之卒。


    一千戰兵,足以開啟一場小規模的戰役。


    因此,站於高台的辛興宗,忍不住絮叨一番,而台下諸多弓箭手受限於文化,聽得暈乎乎的,但不妨礙眾人裝作聽得懂。


    就如魏曲等人,雖聽不懂,但激動的心情,讓他們隻覺得辛興宗所說,是如此的有道理。


    直至辛興宗稍緩激昂之心,這才在出聲道:“此次演武,就此開始。”


    此話一出,台下眾人神色一變,除卻劉然與康隨的隊伍,皆如浪潮般離去。


    沉重古樸的鼓聲,咚咚作響,猶如戰場一般的氣氛,瞬間籠罩在整個青山寨,而離開的隊列,也站在沿邊,看著自己的隊伍,隨著擂鼓聲也發出喧囂助威之聲。


    聽著鼓聲與助威聲,雙方隊伍也不由心聲澎湃,熱血直往頭上冒,尤其是康隨,他與其餘弓箭手都不相同,他亦有自己的野心。


    昔日與劉然比試人侯,不僅僅是他一時衝動,而是他知曉兩指揮必有一番鬥爭,而他也看到其中機會,欲在其中獲得賞識機遇。


    隻要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壓製慶州軍指揮,那他必然水漲船高,因此猶如賭徒一般,將賭注壓在自己身上,欲以此往上爬,奈何人侯比試一敗塗地,因此在鎮戎軍之中非但沒有獲得任何賞識,反倒極為悲慘,這讓他怨恨不已。


    而今劉然戰勝了賈預,令所有人出乎意料,但這結果於他而言是再好不過,對付區區一殘陣,他必將手到擒來,今日便是他翻身之戰。


    劉然依舊麵無表情,在他身後的第八隊等人激動萬分,尤其是魏曲,他甚至為了遏製自己的激動,將牙關死死咬住,以至未曾動手,便有一絲鐵鏽味就在嘴裏飄動。


    台上陳到粗略一看,便能覺察劉然隊中人員,不足三十,再一看康隨隊列之中,赫然是滿員。


    整整五十名精銳,為了此番演武,康隨令負傷士卒也不得歇息,哪怕是為了充數,又或是為了消耗,都得參加,隻因此戰不得有一絲疏忽,確保萬無一失。


    而劉然則令自己負傷不可再戰的士卒,也一同退去,縱使負傷士卒極力懇求與第八隊同戰,劉然也未曾鬆口。


    胳膊斷了的王從,帶著負傷第八隊士卒,也一同站在校場沿邊,身在弓箭手這等卑賤軍中,他早已失去所謂的信念,所渴望的不過是能多活一日,便多活一日的苟活,但此刻他隻想與自己的隊伍,一同對戰鎮戎軍,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心中頗為不甘。


    在他身後受傷士卒,亦是如此,粗暴的王從,能夠感受到他們複雜的心情,往日的他隻會不屑一顧,而此時他寬言安慰道:“放心,縱使他們人多,我們有劉軍使。”


    “是,我們有劉軍使。”


    王從的士卒,聽到他的話,也不由露出詫異神色,一向粗暴的王從,竟也會顧及他們的情感。


    然而此刻他們顧不得這一絲詫異,隻因場中兩隊人,已列陣以待,隨著場外慶州軍與鎮戎軍的喊叫中,雙方抱著必勝的念頭,猶如洪水一般,徑直朝對方衝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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