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案的人死法詭異,嫌犯自縊,線索極少,而且距離案發都過去了大半年,想查清楚很難。


    但皇帝吩咐了,那就需要查。


    從金陵過長江,偏西北一點上岸,就是江浦地界。


    錦衣衛的人剛進入江浦城,就聽到了縣衙走水的消息,縣衙燒了一半,其他人都沒事,就是知縣及其家眷,全死了。


    在金陵的沈勉聽聞消息之後,也忍不住有些發寒。


    顯然,這一次遇到了對手。


    因為死了知縣,事鬧大了,朱元璋命令刑部、督察院、應天府衙各自抽調幹臣,刑部尚書開濟出京坐鎮江浦……


    定遠侯府。


    花香淺淡,盈於後院。


    劉倩兒繡著團扇,對張希婉輕聲道:“信訪司的於樵、消信的三人都被錦衣衛帶走了,不過沒見鎮撫司開門,倒是有馬車去了格物學院,猜測應該是出不來了,這次東宮的動作很快。”


    “至於江浦那裏,開尚書帶人過去了,莊貢舉也跟了過去。雖說這案件不好查,但這麽多人在那裏,也未必不能找出一點線索。說起來,這次暗中的人有些不簡單,不擇手段,果決狠辣。”


    張希婉低頭看著膝蓋上的輿圖,手指一點點地移動著,迴道:“這事原本不需要我們出手,是你心軟,看不得陳苗那孩子受委屈。這一次也就罷了,下一次再敢如此胡來,你就不要管情報消息了。”


    劉倩兒燦爛一笑,露出了整齊而潔白的牙齒:“可我也沒想到嫂子下手那麽重,歐陽倫的胳膊都脫臼了。”


    張希婉側頭看向劉倩兒:“就像孩子,摸一次火,知道疼了才不會玩火。不疼,不長記性。再說了,夫君說過,咱家除了給國公、皇室麵子外,其他人的麵子一律不用給,外戚更不用給,別說歐陽倫,就是鄭國公常茂也別想欺負咱家……”


    劉倩兒將團扇舉起來,在手中轉了下,頗是滿意:“鄭國公現在連家門都不出了,欺負不到咱家頭上。嫂子別看輿圖了,哥哥一定還在太平洋上,也一定安全著呢。”


    張希婉將輿圖一點點卷起,麵帶愁容:“這太平洋著實太寬了,兩萬裏,想想都可怕。這幾日睡覺總不安穩,就連眼皮也跳得厲害。”


    劉倩兒將團扇放下,堅定地說:“隻要是海,沒有哥哥不能穿過去的。”


    張希婉卷好的輿圖,在手中拍了拍:“相信他能過去和擔不擔心是兩碼事,這件事且不說,淮安市舶司那裏如何了?”


    劉倩兒迴道:“林虞任淮安市舶司提舉,副提舉是格物學院數學院出去的晁平,我們的人在那裏建了倉庫、酒樓、客棧,有筆錢是東宮出的,他們不出人,隻出錢,要兩成利。”


    張希婉站起身來,捏了捏發酸的手腕:“安安穩穩做點買賣就好了,不要亂來,也不要壟斷,惹了人怨。”


    劉倩兒彎腰,從水桶裏拿起水瓢,打了水,澆在了梅花樹下,低聲道:“除了白糖、玉石買賣,咱們向來不對外聲張,行事低調,就連那裏的夥計也不知真正的東家是誰,隻有掌櫃、大掌櫃知道。”


    “不過說起淮安市舶司,倒還真有一個消息送來,說是一些走河的商人,正積極租買海船,想要出海做買賣。”


    張希婉笑出聲來:“市舶司初開,不少人等著入海,這不是正常之事?”


    劉倩兒摘下一枝梅,插在了張希婉的秀發之上,讚歎了兩句,說道:“這事一開始確實不值得留意,可這些人裏外不一。”


    “嗯?”


    張希婉疑惑。


    劉倩兒解釋道:“我們的人發現這群人雖穿著樸素,且不是什麽有名大戶,可花銷起來毫不吝嗇,出手闊綽。”


    “那可能是徽商,簡樸慣了。”


    “不,是定遠人。”


    “查過了?”


    “喝醉了之後,他們自己嚷嚷的,被我們的人聽了來,後來追查下去,還真是進了定遠城。”


    張希婉思慮再三,言道:“即便是定遠商人,那也與我們無關吧?”


    劉倩兒接過張希婉手中的卷軸,跟著張希婉走向房間:“定遠勳貴不少,江陰侯、靖海侯、永昌侯等皆是定遠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前韓國公,此人就住在定遠城中。”


    “其他人的商隊出海,我們可以不管,但前韓國公此人心思甚重,性情刻薄。他的倒台,包括他弟弟李存義之所以被淩遲,可都與哥哥有關。若是這姓李的派人出海,我擔心會別有用心。”


    張希婉明白了劉倩兒的意思,輕聲道:“即便是他想派人出海,咱們也不能攔著,隨他去吧,若是你認為不放心,那就在定遠放兩個人,做點小本買賣。”


    劉倩兒應聲,閑聊了幾句便離開了侯府。


    張和走入書房,見張希婉正寫著什麽,便走了過去,從袖中取出一封信:“東宮派人送來一封信,想要選一支敢於冒險的商人出關,詢問可有合適的帶隊之人。”


    張希婉接過信件看了看,笑道:“外宣學院一設置,夫君便讓他們學習蒙古話,熟悉蒙古習俗,甚至還去句容請了一些人教導他們摔跤,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朝廷對草原釜底抽薪。”


    “隻不過這法子多少有些冒險,不過事關朝廷大計,總需要有人去做才是。父親,讓胡恆財舉薦幾個人吧,他對商人知知頗多。”


    張和了然,看著張希婉有些憔悴的容顏,關懷道:“不用擔心,他一定會安全歸航。”


    張希婉催促父親趕緊離開,然後坐了下來,繼續寫信。


    這是給顧正臣寫的信,知道寄不出去,也清楚不可能寄到顧正臣手中,可日子太漫長,擔憂太沉重,壓得人難以喘息,總需要有點地方抒發思緒。


    寫完了信,封存起來。


    張希婉還是那個雷厲風行的定遠侯夫人,再不見往日的溫柔。


    推窗,春風拂麵。


    林誠意站在窗後,眸子裏的思念如海。


    一道道波浪,在眸子深處起起伏伏,船身劇烈地顛簸著。


    顧正臣穩穩地紮在甲板上,手中拉著一根繩子,聲音嘶啞地喊道:“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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