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張敬、王博等人的質問,楊禹盡量平靜地說道:“不瞞諸位,當初我自募兵馬來取秦州時,就沒想過能得到劉太尉的支援,正所謂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一個人若是一遇到困難,就指望別人幫助,那這個人終難成大器,咱們祖祖輩輩淪落胡塵百餘年,可曾有誰幫過咱們?今日之事雖然困難,但隻要我們團結一致,終能擊退乞伏曇達和楊盛,在秦州打出一片天地來。”


    薛青倒是堅定,立即站出來說道:“楊參軍說得沒錯,當初強敵來襲,我父兄一死一傷,眼看全堡即將淪陷,我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麽?除了硬著頭皮站出來,還能怎樣?難道坐等強敵攻入堡中燒殺搶掠嗎?今日之事,亦是如此,諸位甘心把到手的秦州拱手相讓嗎?甘心再向乞伏曇達跪地求饒嗎?總之,我寧願戰死,也絕不跪地救饒。”


    “說得好。”楊禹向薛青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接著說道:“乞伏曇達兩萬大軍被我們擋在城下已半月有餘,未得寸進,這足以說明他們沒什麽可怕的。城外咱們早已堅壁清野,隻要咱們再堅守幾天日,敵人就會糧草不繼;更何況,我早已派人出使北涼,時間拖久了,北涼必定出兵攻擊西秦後方,到時候敵人後院起火,軍心動搖,就是我們奮起反擊之時。諸位,還是趕緊迴去約束好部眾,守好城池吧,正所謂有誌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請諸位相信我,隻要咱們堅持下去,不僅秦州會是咱們的,整個隴右與河西,遲早都是我們的,到時,諸君都將是名垂青史的人物,豈不比向敵人跪地求饒來得好。”


    張敬、王博等人麵麵相覷,最終都咬牙說道:“謹遵楊參軍令!”


    安撫好這些將領後,楊禹又親自到城頭鼓舞士氣,親自提刀殺敵。


    但敵軍士氣如虹,眼看敵人一次次衝上城頭,戰況岌岌可危,而己方的士氣越來越低,不得已,楊禹隻得祭出符菉幻術。


    是日,天空陰雲密布,敵軍攻勢如潮,西城門樓上突然出現一條金龍,金爪如鉤,龍首猙獰,盤踞於城樓上,對著敵營方向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


    這驚人的一幕出現,城上城下兩軍都為之一滯,敵軍忘記了攻城,守軍忘記了守城,所有人望著城門樓上盤踞著的金龍目瞪口呆。


    楊禹沒想到效果這麽好,於是立即拔出寶劍,向城外一指,大唿道:“金龍降世,所向無敵。殺!”


    金龍再次發出龍吟,向敵軍掠去,城外敵軍大懼,有的甚至忍不住伏地而拜,誠惶誠恐。城頭守軍則是士氣大振,發出陣陣歡唿聲,震動四野。


    隨即西門轟然打開,衛長安帶著兩千騎兵殺出,如雷的馬蹄聲中,眾人齊聲高喊“金龍降世,所向無敵!”,全力殺入敵陣,城外敵軍膽氣已失,潰不成軍。


    楊禹見此形勢,立即帶著餘下的步兵跟著殺出城去,在原野上奮力追殺,一時間,襄武城下人馬如蟻,殺聲如潮,無數的敵人在奪路奔逃,哭爹喊娘,楊禹他們在肆意砍殺,咆哮如雷,這是一邊倒的殺戮,但看血肉紛紛,屍橫遍野,似乎連老天都哭泣了,天空下起了雨來。


    衛長安帶著騎兵一路追殺到敵軍大營外,眼看敵軍據營死守,雨勢漸大,才作罷收兵。


    此戰,殺敵兩千餘人,俘虜近兩千,可謂大捷。襄武、獂道兩城中歡聲如潮,原本低迷的士氣變得十分高昂。


    大勝之餘,人們在紛紛談論著西城門樓上出現的金龍,有關楊禹的各種傳言四起,大家都說他是金龍轉世,天命之子。


    楊禹下令不得傳揚此事,他深知這是一把雙刃劍,偶爾用一下,用得好的便如劉邦斬白蛇,什麽赤帝斬白帝,會起到不錯的效果。但一個不慎,便很容易變成張角、孫恩之流,終被視為妖孽。


    歸根結底,這個世界還是得靠實力生存啊。


    隻是傳言是不可能靠楊禹一道命令就能消除的,越是這樣,人們越是相信他是金龍轉世,就連寧壽之看他的目光都變了。


    不管眾人如何看他,楊禹堅決不承認金龍與他有什麽關係,大勝的當晚,楊禹召集眾將,商議下一步作戰計劃。


    乞伏曇達還有萬餘大軍,實力還在,隻不過經此大敗,士氣必定遭到嚴重打擊,楊禹覺得接下來可以嚐試著發起反擊了。


    十一月的甘南草原,沒有了草長鶯飛、野花爛漫的景象,原本分散在草原上遊牧的氐、羌、鮮卑等各個部族,為避寒潮多已遷徙到那些相對溫暖的河穀過冬。


    清晨,犛牛河上水氣氤氳,河穀草地上的帳篷裏,升起一串串的炊煙。


    楊誌一馬當先,率先衝上穀口的山梁,一望見河穀裏的情景,頓時大喊道:“殺!”


    緊隨他身後的,至少已將近三千人馬,是他們從臨洮出來時的好幾倍。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甘南草原上的牧民成分比別的草原都複雜,這裏羯、氐、羌、鮮卑、匈奴、吐穀渾等各族雜居,也有不少胡化的漢人,並非全是鮮卑乞伏部眾,乞伏部強大,他們就臣服於乞伏部,楊誌殺來,他們就臣服於楊誌,對他們來說這不會有什麽心理障礙;


    跟著強者走,這本來就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則。在這裏所謂的忠誠,在“活下去”這三個字麵前不值一提。


    有了這些雜胡為向導,楊誌他們突襲乞伏部眾聚居點一殺一個準。便如此刻,兩三千人馬忽如神兵天降,唿嘯著殺入毫無防備的河穀,穀中頓時一片大亂,楊誌他們手法嫻熟,對那些拿著武器衝出帳篷的男人一通砍殺,剩下的女人和牲口就都成了他們的戰利品。


    這個兩三百人聚居的小河穀,楊誌他們隻用半炷香的功夫,便掃蕩完畢。


    在河穀裏吃過早飯後,楊誌留下五十人看押那些女人與孩子,再讓這些女人孩子趕著自己的牲口往臨洮去。楊誌則帶著大隊人馬沿著犛牛河穀繼續殺下去。


    李當歸身上血跡未幹,一邊拍馬緊跟著楊誌,一邊揚刀哈哈笑道:“大郎,我是真服了你了,痛快,太痛快了,咱們再多招降些人馬,索性殺到抱罕去,端了乞伏熾磐的老窩如何?”


    此時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雪來,楊誌他們都是西北漢子,這初冬的寒冷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楊誌拂了拂頭上的雪花,意氣風發地應道:“這有何不可,用我四叔的話來說,那就是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我聽說乞伏熾磐有個女兒長得如花似玉,等咱們拿下枹罕,把她抓迴去給我四叔做媳婦,哈哈哈哈……”


    “大郎,這一路過來,你給你四叔抓的媳婦還少嗎?”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你是不知道,我爹他們為了我四叔的婚事,不知操碎多少心,可我四叔是什麽人,普通的庸脂俗粉哪能看得上,我這迴啊,非弄個千兒百八的迴去讓我四叔挑不可,哈哈哈…….”


    “嘿嘿,要不咱們這就殺到枹罕去?”


    “殺你個頭,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我四叔的話沒聽過嗎?用兵亦是如此,大目標要有,但得一步一步實現,先把這一大片草原給我殺個底朝天再說。”


    “報!”此時一名偵騎飛馳而來,向楊誌稟報道,“楊將軍,我們剛剛抓到一名敵軍斥侯。”


    楊誌連忙追問道:“審問沒有?”


    “迴將軍,審了,這名斥侯是乞伏白養派出來的,乞伏白養奉命率三千人馬來追剿我們,現駐軍離此五十裏的白狐山南麵的郎木穀,乞伏白養派出斥侯,正在察探我方的行蹤。”


    “這麽說來,乞伏白養還沒有發現我軍?”


    “是的,將軍。”


    “好,敵明我暗,這次就跟乞伏白養好好玩玩,阿幹薄,這一帶有什麽地方好設伏?”


    阿幹薄姓慕容,是吐穀渾人,吐穀渾與乞伏部連年交戰,阿幹薄十二歲時一家人便被乞伏部俘虜,遷到犛牛河一帶來放牧。楊誌殺入甘南草原後,阿幹薄是第一批投靠的人,因多次獻策,加上作戰勇猛,已頗得楊誌信任。


    阿幹薄長年在這一帶遊牧,對這一帶的地形早已爛熟於胸,楊誌一問,他立即答道:“將軍,翻過這道山梁,往西十裏,有一處山穀叫野馬穀,穀中怪石林立,以往我們將野馬趕入穀中,然而兩頭一堵,野馬便再無路可走,野馬穀因此得名,將軍要設伏,野馬穀最是適合。”


    “好,李當歸、阿幹薄聽令。命爾等立即帶人到野馬穀設伏。一路上注意隱蔽蹤跡,不可讓敵軍發現。”


    “大郎,你呢?”


    “我會帶五百人馬沿河穀繼續殺下去,等把乞伏白養的人馬吸引過來,我再佯敗退往野馬穀,到時就看你們的了。”


    “好,大郎保重。”


    紛飛的雪花中,兩支人馬迅速一分為二,李當歸帶著大隊在阿幹薄指引下,迅速消失在西麵的山梁上。楊誌則帶著五百人馬按原定計劃,沿著犛牛河穀向下一個乞伏部聚居點殺下去。


    這天中午,乞伏白養便得到斥侯迴報,楊誌正在犛牛河穀燒殺搶掠,就這半天時間,楊誌已連破兩個牧民聚居點,速度之快,如入無人之境。


    乞伏白養大怒,這個楊誌,帶著區區幾百人馬,不僅偷襲了臨洮城,還一路殺入草原數百裏,速度之快,如疾風驟雨,把整個草原攪得天翻地覆。


    作為鎮守南境的將領,乞伏白養因此被乞伏熾磐罵了個狗血淋頭,此時終於打探到這支人馬的行蹤,怒不可遏的他立即率軍前去追剿,誓要將這支人馬一個不留的殺光。


    在犛牛河畔的白狐灣,乞伏白養再次接著斥侯迴報,敵軍正在往南逃竄。“快追!絕不能讓一人逃脫。”乞伏白養一馬當先,頂風冒雪拚命追趕,敵人顯然是發現自己了,這才迴頭逃竄。


    乞伏白乞率軍狂追十裏,終於看到楊誌幾百人馬,馬上還綁有女人和財物,眼看兩軍即將追了個首尾相接,敵人嚇得紛紛將女人和財物扔下馬,拚命逃竄,往南被山梁擋住後,敵軍轉向西逃。


    “殺!一個不留!”追上來的乞伏白養怒吼連連,他身後五千大軍跟著發出陣陣的喊殺聲,山野間一浪一浪的迴響。


    楊誌幾百人馬且戰且逃,又向西逃了幾裏,終於,前麵出現了一道南北走向的山穀,楊誌率先衝了進去。


    如果就這麽讓這支禍亂了半個甘南草原的人馬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的話,迴去後乞伏熾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乞伏白養毫不猶豫的銜尾殺了進去。


    悲劇已不可避免,乞伏白養三千人馬剛衝入山穀,山穀兩邊頓時落石如雨,乞伏白養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便已被砸得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乞伏白養這時震驚無比,他接到的情報明明說楊誌隻有幾百人偷襲臨洮,而臨洮那邊逃迴牧民人也證實了這一點。他完全想不明白,楊誌哪來的人馬提前在此設伏,真是活見鬼了。


    “殺!”楊誌很快轉頭殺了迴來,一蓬蓬箭雨飛起,配合著山穀兩側的落石,不斷收割著秦軍的性命。


    號角聲,慘叫聲,馬嘶聲,落石聲,弓弦聲,喊殺聲,讓整個山穀都在震動。


    山穀狹窄,避無可避,乞伏白養拚命地大喊著,帶著親兵想迴頭殺出山穀。


    但他的坐騎很快被落下的石塊砸開了腦袋,倒地死去,乞伏白養搶了親兵的坐騎,繼續衝,結果沒衝出幾步,戰腳又被砸斷,倒地悲鳴不已。


    乞伏白養亡魂大冒,這次幸運之神再也沒有眷顧他,連忙多箭射來,狠狠地將他釘在了地上。


    主將一死,逃生無門,秦軍士卒有的逃竄,有的跪地投降,幾千兵馬,盡成甕中之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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