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種情況,姚艾感覺留在城中等待援軍都是死路一條,所以姚艾不顧杜恆力勸,仍堅持帶兵出城迎擊晉軍。畢竟主動出擊他還有一線機會,隻要趁晉軍立足未穩小勝一仗,對他的士氣將起到極大的鼓舞作用,然後再利用騎兵的優勢,將晉軍各個擊破,重新穩定秦州的局勢。


    姚艾的想法也不能說有錯,錯就錯在他對楊禹這邊的情況一無所知。


    諸葛嶺,離上邽已不足五十裏,楊禹一邊催促大軍急進,一邊接待那些來投的塢主。


    這百餘年來,由於中原大亂,關中也未能幸免,大量漢人紛紛逃命,由於當時西北在前涼張軌的掌控下相對平靜,所以大量漢人選擇西逃,在隴右、河西紮下根來。


    這次晉軍大舉北伐,一舉滅了後秦,現在又兵出隴右,這等壯舉讓隴右的漢人大為振奮,紛紛來投。


    這其中最讓楊禹印象深刻的平襄縣薛家堡的薛青,穿著緊身的胡服,英姿颯爽。


    此女雖然年輕,在平襄縣卻是個傳奇人物,他父親薛平當年遠走西域行商,娶了一個波斯女人為妾,生下一女,這女子便是薛青,她長得高鼻深眼,長相與堡中人不同,不知因此感到自卑還是怎麽的,平日不愛在人前露麵。


    兩年前,胡夏軍隊劫掠平襄,薛平率堡丁奮起反抗,那一戰中薛平身受重傷,長子薛仁戰死,就在堡丁群龍無首,即將崩潰之際,薛青毅然換下紅裝,率領堡丁不僅擋住了敵人的進攻,還乘夜殺出去,大敗夏軍,斬首兩百餘級。


    經此一戰,薛家堡名聲大振,投奔薛家堡者絡繹不絕。這次又是薛英率眾起事,一舉拿下了平襄縣城,然後帶著四百騎兵來投楊禹。


    楊禹對前來投奔的塢堡,自是禮遇有加,對薛青這樣的人物就更不用說了,四百騎兵啊,這可都是寶貝啊。


    楊禹利用這些塢堡熟悉當地的優勢,讓他們派出大量偵騎,查探消息。


    姚艾率三千人馬剛出城,楊禹這邊很快便收到了消息。薛青主動找到楊禹,向他請戰道:“楊參軍,我願率所部前去襲擾敵軍,獵殺敵軍的哨探,。”


    旁邊張敬、王博等幾個堡主也說道:“我等熟悉地形,也願率眾前去。”


    楊禹一按寶劍說道:“好,薛青,就由你率部負責騷擾敵軍。張敬、王博,爾等率部悄悄繞到上邽去,待我率主力拖住姚艾時,你們再大張旗鼓佯攻上邽,使之顧此失彼。”


    “謹遵楊參軍令。”張敬與王博幾人接了命令,立即帶著部眾出發。


    薛青臨行前,楊禹不忘叮囑道:“薛娘子,你兵少,盡量以襲擾疲敵為主,若非必要,不要與姚艾硬拚,等我大軍到時,咱們再與之決戰不遲。”


    薛青於馬上一抱拳應道:“屬下遵令。”


    能在胡人統治下生存下來的漢人塢堡,都不是善茬,薛青帶著四百騎兵,唿嘯而去,帶起滾滾黃塵飛揚半空。


    楊禹在後麵看著,風一吹來,嗆了他一臉灰。


    卻說薛青用時半日,便在上邽以東二十裏的丘陵地帶遇上姚艾的三千敵軍。


    姚艾這三千人馬也全是騎兵,接到哨探迴報說有敵軍殺來後,姚艾正準備下令進攻,薛青卻將四百騎兵一分為四,全部散開,利用丘陵掩護,從四麵不時接近敵軍,隔著半裏遠便突然擊鼓,作出要進攻的樣子。


    一時間,姚艾聽到前後左右戰鼓聲此起彼落,雖然很快弄清了這是敵人的騷擾術,但還是讓他十分頭疼,派兵追殺吧,派少了不行,派多了對方掉頭就跑,要是拚命追吧,這三千人馬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拆得七零八落,那肯定不行。


    可要是不理會對方的騷擾吧,被敵人這樣四麵圍著,探馬派出去便被獵殺,沒有了哨探那自己就成了瞎子。


    加上對方利用丘陵掩護不時潛近擊鼓,導致自己手下的人馬精神高度緊張,時間一長,士氣必將受到重創。


    進退兩難之際,姚艾想起杜恆勸阻自己的話,心中不禁猶豫起來,有心退迴上邽城,但這種情況下退兵無異於逃跑,到時軍心一亂,敵人一通追殺上來,這三千人馬說不定就崩潰了。


    主將不知如何是好,士兵自然就躊躇不前,首鼠兩端,三千騎兵竟走出了步兵的速度。


    又走了幾裏,姚艾還是沒辦法擺脫薛青的襲擾,而士氣越來越低落,而此時,一直在四周襲擾的敵軍不見了,四周安靜了下來,姚艾深知,這種安靜絕非好事。


    果然,上邽方向有快馬馳來,帶來了上邽遭到晉軍攻擊的消息,姚艾大驚,以為敵人隻是派小股人馬來拖住自己,主力繞道攻打上邽去了,他不敢怠慢,當即下令撤軍。


    然而就在此時,突然傳來嗚嗚的號角聲,如同野獸的嘶吼,摧人心魄。


    東麵的山梁上,剛趕到不久的楊朗率著千餘騎兵,在馬尾上綁上樹枝,各馬拉開距離,開始向姚艾發起進攻,一時間,蹄聲如雷,殺聲衝天。


    姚艾大驚,放眼望去,但見黃塵滾滾排空而上,如同一場沙塵暴襲卷而來,那聲勢之大讓人心驚膽戰。


    姚艾看得口舌為之發幹,手下將領乞裏金大叫道:“明公,敵軍勢大,不可力敵,咱們趕緊退吧。”


    姚艾咽了咽口水,下令撤退,三千人馬慌忙掉頭,然而後軍剛變前軍,左側的高坡上,薛青帶著幾百人馬又冒了出來,在隆隆的戰鼓聲中,轟然殺下。


    兩麵受敵,軍心大亂,姚艾雖不停的大聲疾唿,還是很快失去了對軍隊的控製。


    楊朗提著鐵柄長刀,當先殺入敵軍後陣,他力可拔山,暴喝如雷,長刀掃過,人頭帶著血雨飛起,嚇得旁邊的敵人驚叫不已,紛紛打馬走避。


    千餘鐵騎,緊隨著楊朗狠狠地犁入敵後,人吼馬嘯,勢若狂潮,刀光片片,血雨紛紛。


    緊接著,薛青那一支人馬也殺到,從左側狠狠的鑿入敵陣,直衝姚艾的帥旗殺去,飛馳的戰馬上,薛青三箭連珠,硬生生的將姚艾的帥旗射倒,姚艾的人馬頓時崩潰,各自爭相奪路而逃。


    楊朗與薛青一路追殺,直追到上邽城下,硬是在城門外當著城上敵軍的麵,將姚艾的坐騎射死,生擒姚艾於馬下。


    楊禹接到前方迴報,楊朗與薛青不但一舉擊潰三千敵軍,生擒姚艾,而且還順勢拿下了上邽城。


    “好!”楊禹大喜,這次大勝與之前靠內應和偷襲拿下清水縣不同,這次是在對方有準備的情況下,一舉擊潰對方三千騎兵,還生擒了姚艾,這才是實打實的戰績。


    軍中將士得知大捷的消息後,全軍歡騰,就連趙晟等原來因手下都是新兵而心存疑慮的將領,此時也變得意氣風發,信心大增。


    “來人!讓各營長以上軍官立即來議事。”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楊禹喜悅過後,立即意識到眼下是進一步擴大戰果的良機,萬不可錯過。


    等眾將趕來,楊禹廢話不說,直接命趙晟、賀常、郭曜、李信、毛直各帶一路人馬,兵分五路攻取秦州各郡縣。


    等五人領命去後,楊禹才對身邊的楊子安、衛長安說道:“咱們自家知自家事,這一路過來,咱們多靠內應和虛張聲勢嚇唬人,一旦讓敵人摸清了咱們的底細,那結果可就難料了,所以,這次我兵分數路,一來可趁亂攻占各郡縣,二來,可以進一步壯大我們的聲勢,讓敵人一時摸不清咱們的底細。如今上邽已下,接下來的關鍵在獂道,眼下姚艾還有兩萬兵馬在獂道抵抗西秦兵馬,上邽陷落的消息一旦傳到獂道,尚不知這兩萬人馬會作何反應,我打算立即攜姚艾西進,爭取勸降這兩萬敵軍,控製住獂道,防止西秦大軍東侵,但上邽剛拿下,必須得有人掌控。”


    楊子安點點頭說道:“自打四年前隴西太守索棱向乞伏熾磐獻隴西郡乞降之後,雙方便一直以襄武、獂道兩城隔河對峙,若不能拿下獂道,上邽將可能直接承受西秦的攻擊。另外還有南麵的祁山,也需要盡快掌控住,以防止楊盛通過祁山道威脅上邽。”


    本來這個時候,讓副手寧壽之留下打理上邽是最恰當的,但楊禹卻直接對楊子安說道:“這樣吧,你先留下經營上邽,大哥應該也快到了,等大哥到了之後,便由大哥坐鎮上邽,你再領兵南下控製祁山道。”


    楊子安三十五歲,成熟穩重,是雲嶺塢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把上邽交給他,楊禹比較放心。


    “好,就這麽定了,四郎此去定要小心,姚艾兩萬大軍一旦得知上邽失守,姚艾被俘,很可能會轉投西秦,屆時西秦兵強馬壯,若事不可為,四郎萬不可勉強。”


    “放心吧,我曉得利害,你留在上邽,一方麵安撫百姓,一方麵要加緊招募新兵,加強城防,另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今後咱們最主要的威脅將是乞伏熾磐,因此你要盡快物色一位適合的人選,再多挑些財寶,出使北涼,爭取與沮渠蒙遜結盟。”


    “四郎放心,此事我到上邽後立即安排,沮渠蒙遜與乞伏熾磐為了爭地盤,年年開戰,沮渠蒙遜想必也清楚,如果讓乞伏熾磐吞下秦州,將使其實力大增,相信這不是沮渠蒙遜願意看到的。隻是咱們遣使北涼,是以你的名義還是以劉太尉的名義,此事是否要向劉太尉上報,四郎你得先給我個準話。”


    楊禹想了想說道:“若以劉太尉的名義,沮渠蒙遜隻怕會有唇亡齒寒之慮,畢竟在沮渠蒙遜的眼裏,劉太尉剛滅人一國,所以還是以我自己的名義吧。”


    對於楊禹的話,楊子安心領神會,心裏已在暗暗思索怎麽讓使者在沮渠蒙遜麵前把楊禹與劉裕切割開來了。


    匆匆定計之後,楊禹與寧壽之、衛長安、慕容錯,帶著剩下的千餘騎兵先行,到上邽城外匯合楊朗和薛青後,集中了三千騎兵,押著姚艾以及姚蓋的妻兒向獂道方向殺去。


    新興縣外,本來一路急馳東歸的上萬騎兵,此時漸漸放慢了速度,道路旁,不時能看到拖家帶口的胡人縮在路邊避讓大軍。


    劉十九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看著逃難的胡人躲避在那些裸露的黃土溝壑下,心裏的念頭不斷地轉著,旁邊的胡二提提韁繩,靠上來與劉十九走了個並排,小聲地說道:“十九,西逃的胡人越來越多,不會是州城失陷了吧?”


    劉十九望了望前頭,發現羌人隊主離得遠,才小聲道:“失陷就失陷了,洛陽關中都沒了,剩下這秦州還能支撐多久?就算晉軍不來,遲早也會落到乞伏曇達手裏。咱們本是晉人,晉軍來了,豈不好過舉家落在乞伏曇達手裏?”


    “說的是,我聽說隻要主動歸附晉軍,家裏就能免五年的稅賦呢。”


    “不管這是真是假,反正這仗再打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是啊,東麵晉軍破了隴關,西麵乞伏曇達殺氣騰騰,我估計呀,咱們一迴援上邽,留下的人馬怕是頂不了多久就崩潰了。”


    “嘿,你沒看到咱們隊主嗎,往日趾高氣揚,如今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估計正在擔心家裏那漂亮的娘們呢。”


    “他那娘們要是真被搶走了,那是他活該,娘的,平日老是找咱們的茬,活該有今日。”


    “行了,跟兄弟幾個說說,待遇上晉軍時都放機靈點,別一根筋。”


    劉十九話剛說完,前軍就莫名的騷動起來,他心頭一緊,拚命地向前頭張望著,可前頭有數千人馬,除了同袍的身影,他什麽也看不到。


    越是看不到,心裏就越緊張,旁邊的胡二也不例外,緊張地問道:“十九,該不會是晉軍打過來了吧?”


    噗!劉十九吐了一把口水,強作鎮定地說道:“我哪裏知道……”


    “安靜!安靜!大家不要慌,原地待命,不要亂動!”羌人隊主大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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