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厲害?我要試試!”


    鄭煙兒一向對鄭儼這個大哥敬若神明,從未聽過他對人如此誇讚,忍不住見獵心喜。


    她毫不猶豫地拔出劍,道:“玄霸,拔出你的劍來,咱倆比劃比劃,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


    她的劍呈青色,劍身修長,在陽光下顯得極為秀麗。但鋒利如剃刀的邊緣同樣也說明,這把劍絕非繡花枕頭,而是吹毛立斷的利刃。


    “此劍名為‘青禾’,是我爹花重金請鑄劍大師青胡子用三年時間鍛造而成。”


    見到李妖言在看她的劍,鄭煙兒介紹道:“此劍鋒利無比,你若是沒有好劍,我也可以換一件兵器。”


    鄭善願責備道:“馬上都要嫁人了,還這麽毛毛躁躁,也不怕人看了笑話。玄霸被賊人所擄,剛被救迴來,還沒休息好,你就要跟人動手。”


    鄭煙兒不服氣道:“大哥不是也跟玄霸動手了麽?他還以大欺小呢!隻許大哥放火,不許我來點燈嗎?”


    鄭善願尷尬笑了笑,“胡鬧!你大哥那是指點。你的微末功夫,也能指點玄霸嗎?再說,玄霸要跟張旅帥一起迴滎陽,好趕緊迴到唐國公身邊,免得唐國公擔心。”


    “好不容易相見,就不能多待一會兒再走嗎?”


    鄭煙兒聽說李妖言被賊人所擄,也覺得此刻比劍不妥,更何況他剛才還跟大哥鬥過一場,自己再邀鬥,還讓人以為鄭氏欺人呢。


    她瀟灑地還劍入鞘,道:“玄霸,你若是不想比,咱們就先不比。好久不見,你就先別迴滎陽了,陪我走一走,說說話好嗎!”


    鄭善願道:“你這丫頭,馬上要出嫁了,還這麽不懂事。出嫁有吉日吉時,耽誤不得。陘山有兇悍的賊寇盤踞,連商校尉麾下都死了十幾名壯士,我們若要在日落前抵達潁川郡城,現在就得啟程,免得入夜過山道,增加風險。”


    “那就讓玄霸跟我們一起到潁川唄!李世伯在洛陽為官,玄霸從潁川出發,也不會繞太遠的路。路上我們還能敘敘舊呢。”


    鄭善願正要說她胡鬧,卻聽李妖言道:“世叔,我也好久沒見煙兒姐了,甚是想念。既然陘山賊寇如此兇惡,連騎兵都傷了,不如讓我也一起護送煙兒姐出嫁。若是遇上陘山賊寇,還能報仇血恨!他們趁我不備,來騙、來偷襲我這個孩子,此仇不報,玄霸誓不為人!”


    李妖言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為鄭煙兒實在太美了。不遜於燕霜緋的美。而且,相比燕霜緋的冷豔,鄭煙兒頑皮中不失天真可愛,穿著嫁衣又有種成熟風韻。


    即使是在21世紀見慣各種所謂“千年美少女”的李妖言,也不由得心蕩神馳意動。


    盡管知道這美麗的少女即將嫁人,就算不嫁人也跟自己扯不上什麽關係,畢竟李妖言有妻有子,但君子“好好色,惡惡臭”,看著這美麗的少女養養眼也是不錯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而他們又已經相信了自己是李淵公子的謊話,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鄭善願沉吟片刻,道:“也罷,既然玄霸願意,就跟我們一路到潁川吧!商校尉,不知可否留一匹戰馬,給玄霸騎乘!”


    李妖言一聽,壞了,我可不會騎馬。李淵的公子若是不會騎馬,豈不是立刻露餡。


    於是忙道:“世叔,小侄被賊人擄劫,又跟鄭世兄大戰一場。身體很不舒服,不知可否乘坐馬車,休息休息?”


    鄭煙兒直爽地道:“玄霸,要不你跟我一起坐馬車吧!正好說說話!”


    鄭善願臉色一沉:“胡鬧,這樣成何體統?這可是你的婚車,男子豈能入內!”


    “玄霸就跟我弟弟一樣,有什麽?再說,馬車上還有小丫和小緩呢。”


    鄭煙兒打開車門,踏上馬車,轉頭朝著李妖言招手道,“玄霸,你快進來。”


    透過半掩的珠簾,李妖言看到車中坐著兩名綠袍窄袖的侍女,年齡比鄭煙兒大上兩三歲,相貌雖無鄭煙兒的美豔,卻也是清麗可人。


    兩人見到鄭煙兒,都露出欣喜之色,一人接替鄭煙兒,卷起珠簾,請她入內就坐,另一人則伸手扶住鄭煙兒,拖著她華麗的長裙。


    車廂內,更是張紅結彩,喜氣逼人。


    “小丫”和“小環”,這名字這麽敷衍的麽?起名的一定是個文盲。李妖言生怕鄭善願阻止自己,一聽鄭煙兒唿喚,便忙跟著走了進去。


    鄭善願歎了口氣,畢竟不是自己女兒,也無法過於嚴厲,暗道這孩子是被大哥驕縱壞了,將來嫁進楊家,可不能跟自己家裏一樣肆意妄為。


    鄭善願看了商啟一眼,商啟立明其意,道:“縣公大人放心,此事我等定然守口如瓶。”


    畢竟隻是少年男女同乘一車,也不是什麽大事,說出去也不會有什麽好處,而壞處卻很大。不但會因此得罪了鄭李兩家,就是楊家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說不定反而怪他們把事情抖露出來。


    張猛帶著十幾名騎兵走了過來,道:“縣公,這十幾位弟兄都受傷不輕,需要及時醫治。戰死的幾位弟兄,也需要運迴鷹揚府,讓家人領取,早日入土為安。商校尉與下官商議,決定由下官帶著這些受傷的兄弟,將他們的屍體運迴去,處理好他們的身後事,故而特來向縣公辭行。”


    鄭善願點了點頭,吩咐鄭佑取了八百兩銀子,道:“因我一言,雖抓了賊人,卻也累得幾位兄弟受傷的受傷,喪命的喪命,我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這八百兩銀子,五百兩作為戰死弟兄的撫恤金,餘下三百兩,讓受傷的兄弟們好生醫治,買些上好的補品!”


    張猛等人紛紛下馬稱謝。


    八百兩銀子對於鄭善願來說雖然算不得什麽,但是對於這些中低階層的軍人來說,彌足珍貴。


    隋朝發行“五銖錢”,金銀隻作為戰略物資,禁止在市麵上流通。不過,私下裏,大家有時也還是會使用銀兩。


    像他們這些低級軍官,一年的俸祿換成銀兩也不過是十幾兩。他們的家境雖然都不錯,但開支也大,十幾兩的俸祿哪裏夠用,無非是圖能夠往上攀升罷了。


    戰死與負傷,都會得到鷹揚府的撫恤和補貼,而這八百兩銀子,可以說是鄭善願額外給的。大家分上一分,死者相當於多得了兩年的俸祿,傷者相當於多得了一年的俸祿,對於死者來說固然不值,對於傷者卻也不算少了。


    那些沒有受傷的,都投來羨慕嫉妒的眼神,深深後悔自己為何反應如此敏捷,要是當初故意挨上一兩劍,修養幾個月,卻可白得一年的俸祿。


    鄭善願見他們為自己出生入死,僅僅幾百兩銀子就滿足,心下暗笑。這世界上,就是要多一些這樣的窮人才好。如果都跟自己一樣富貴,又怎麽會為自己拚命,還為了幾百兩銀子感恩戴德?


    富人最大的財富是窮人。


    鄭善願作為頂級門閥,當然非常明白這個道理。這也是為什麽,他們雖然有很多財富,卻吝惜於給那些幫自己辦事的人。


    欲壑難填!雖說“財散人聚,財聚人散”,但怎麽散財是有學問的,隻有那些暴發戶才會胡亂當窮人的散財童子,不明白富貴與貧窮本身是相對的概念,貧窮者越貧窮,富貴者就越富貴,貧窮者富貴了,那富貴者相對就貧窮。


    有底蘊的家族都知道,給那些窮人更多,他們就會愈發貪婪,每一次都想要更多,不但不會感恩戴德,反而會埋怨為什麽給少了。


    更何況,如果讓他們家境豐實起來,他們就會追求享樂,好逸惡勞,這樣無論對他們自己、家庭還是富人來說都是極不好的。


    所以,為了窮人好,富人必須抑製自己的同情心,盡可能少給他們錢財,苦其心誌,勞其筋骨,然後成為更好的自己,更好地給富人們辦事。


    那些想要給窮人們好處的富人,簡直是富人界的蠢貨、害群之馬,隻會慣壞那些窮人,讓他們失去吃苦耐勞的優秀品格。


    他們隻是沒有底蘊的暴發戶,自以為有同情心的爛好人,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天生就有三等人,上等人、中等人和下等人。


    下等人如同世界的基石,就應該貧窮、辛苦且堅強,這樣才能確保這個世界的正常穩固。如果下等人都生活富足了,誰會去賣命工作、服務上等人?這個世界又怎樣有條不紊地向前發展呢?


    讓他們貧窮,是為了他們好,也是為了這個世界好。那些下等人天生蠢笨,不明白這個道理也就算了,富人可不應該不懂得。


    看著張猛帶著一眾負傷的騎兵和同僚的屍體,向滎陽進發,鄭善願下令車隊再度啟程。


    鄭佑抱著腦袋,繼續悠然欣賞著沿途的風景。


    李妖言可沒有這份閑心,因為他剛剛關上車門,一轉身,脖子上就架了一柄寒光閃爍、鋒利逼人的匕首。


    背後傳來鄭煙兒冷冷的聲音:“別說話,慢慢轉過身來!在我麵前坐下。”


    李妖言心下一涼,也隻能順從地緩緩轉身。隻見一身紅衣的鄭煙兒俏臉如寒霜,殺氣凜然。


    兩名丫鬟也被她的行為嚇到,顫巍巍地縮在一邊,不敢吱聲。


    這女人翻臉如翻書啊!正確的打開方式難道不應是“別說話,吻我”嗎?


    李妖言在匕首的脅迫下,還在轉著胡思亂想的念頭。直到感到那匕首貼在自己頸上,似乎隨時都可能切進脖子裏,才沒了別的心思。


    難道,李玄霸曾經得罪過她不成?那也不至於上來就動刀子啊!


    然而,鄭煙兒下一句話卻讓他心驚膽戰,如墮冰窟,差點魂飛魄散。


    “你究竟是誰?混入我鄭家有何目的?若不從實招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鄭煙兒雙目炯炯有神,盯著李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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