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親眼見過蘇合夢中“偷窺”木玖的能力,江雲寄便從未懷疑過她聖使能力的真實性,更別提鼠洞剛剛傳來了消息,沐綰綰不日就會帶著姬雲虎和蟲寶返迴京都。


    那麽呂存善的死亡幾乎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這奇異的宿命仿佛是注定了姬雲虎和呂存善王不見王,然而若是能夠選擇的話,他倒情願將兩人的命運交換。


    呂存善能夠在沐斬春亡故的這些年,以外姓人的一己之力撐起沐家軍不曾潰敗,甚至隱隱有了可以向朝堂談判的籌碼,其實戰能力和人心所向,早已不是一個多年叛逃在外,不知還能否恢複巔峰時期的姬雲虎可以比擬的。


    見江雲寄隻是皺著眉毛沉思不語。蘇合強忍著傷口崩開的疼痛支起身來正視他道:“向呂存善報信,要他早做打算。”


    “不行!”江雲寄一口迴絕了她的要求,像是怕她不死心一般,又凝重的重複一遍:“絕對不行!”


    “江雲寄,那不隻是一條人命,還是沐綰綰真正成長起來之前,在軍中最大的倚仗!”蘇合氣不過的捶床道:“若是他先死在了前麵,以沐綰綰的女子身份想要接掌沐家軍隻會難上加難!”


    這會功夫江雲寄反而又冷靜下來,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你會暴露。”


    蘇合正激憤的輸出著,聽他這麽一說反而愣了愣:“我本就是憑借聖使身份才能被沐綰綰留下來,況且姬雲虎的所在還是我告訴她的……”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江雲寄手腳麻利的扶起她側過身子靠坐著:“在瀕死的昏迷間得到所謂‘神諭’,我都能猜到的東西,你以為她猜不到?”


    “可我們是盟友。”


    “你也知道隻是盟友。若是下次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麵臨著戰局吃緊的窘境,你猜她會不會有意的幫助你去見你的神明?”


    蘇合突然覺得整個人都在發冷。江雲寄是個非常敏銳的人,同樣女主也不可能是什麽笨蛋,那個狗屁作者果然恨她入骨,連唯一一點可以立身保命、襄助女主的能力,也要九死一生之後才能實現。


    說實在的,在用性命為女主鋪路這件事上,蘇合已經十分熟練了,可這次不同,她有了人身、有了朋友、有了或許可以結束一切的機會。


    她不想就這麽窩窩囊囊的死去,然後周而複始的繼續做工具。


    蘇合的猶豫被江雲寄看在眼裏,他乘勝追擊道:“要保下呂存善,未必非得通過沐綰綰,甚至可以在這件事上,我可以比她做的更多。”


    “我可以上書,代太子巡邊慰軍。”


    江雲寄的提議乍聽之下太過突兀,可細細想來卻又十分精妙。昨夜他與李懷悲就邊境滋擾問題已然聊了許多,說明此事並非是隱藏在朝堂視野之外的暗雷,而江雲寄作為東宮官員、太子好友,此時站出來要求巡邊,完全可以看作是為太子積累口碑的先鋒軍,代寫功績的馬前卒。


    “太危險了。”蘇合歎息著忍不住苦笑,女主的事業鋪得太大,想要幫助她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得置身險境才行:“首輔大人隻有你這一個獨子,沒必要為了幫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堵上性命。還是你想想辦法送我過去,總歸我是神選中的人,不會這麽輕易就死了。”


    “不要相信什麽神明了,”江雲寄深深看進她的雙眼,想要透過那一片碧玉般的光景,抓住其後飄渺不定的靈魂:“信我吧。”


    室內驟然安靜下來,二人對峙著誰也不肯放棄,直到半晌過後,蘇合略顯幹澀的聲音響起:


    “好。”


    臨近中午的時候,傳旨的隊伍再一次來到江府,蘇合有傷在身得了特許隔簾聽賞,努力的從繁複的辭藻中扒拉出真正有用的幹貨。


    二十日宮外調養、一筆賞銀、還漲了工資,總算能叫身心俱疲的蘇合有了些許慰藉。


    接下來又是漫長且無聊的臥床養病環節,江雲寄白日裏還要上班,據說這廝得了李折枝的旨意協助大理寺查明刺客襲擊王妃一事,可以說每日忙的是腳打後腦勺。她也不知是病得還是被藥湯子迷得,整日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已然睡死過去,偶爾醒著的時候也隻能聽尋雪青蚨講講外麵的趣事,揉一揉長離肥嘟嘟的身子。


    不知不覺到了第八日,這天蘇合精神出奇的好,一早醒來便沒再睡過,興致勃勃的像是再等什麽人一般。


    果然,午飯之後便有貴客登門。


    “瞧著比年前又瘦了許多,江雲寄果然半點不會照顧人。”蘇岑無視尋雪和青蚨的奇怪眼神,大大咧咧的拖了椅子坐在床邊,又將提著的一小包東西傾在她麵前的小幾上,赫然是幾本字數不多的連環畫冊子,還有些疑似益智玩具的小東西。


    蘇合見他來自是十分高興,隨手翻了翻畫冊又覺得十分懷念,這幾日腦子閑得幾乎都不轉了,不知有多想念從前的小說漫畫電視劇:“你不是年後事忙?怎麽這麽快就有空來看我。”


    說到這個蘇岑很是有些憤憤:“聽說你為了救人傷重我便直接來了,隻是江雲寄這廝實在蠢笨,查個兇手還要拖著我一道才行,直到今日大理寺結案,才得了空來看你。怎麽樣?傷口還疼嗎?我送來的藥膏一定要按時擦,保證不會留下疤痕。”


    “大理寺結案了?”蘇合顯然更關心案情:“是什麽人指使?為什麽要刺殺靖安王妃?”


    自從知道寒地部族們並不安分之後,她心中便隱隱有了猜想。皇室成員驟然而亡、操辦後事極其繁複耗費,到時候不僅能轉移朝堂的注意力,還能迫使李折枝出好大一筆喪葬費,短時間再想籌集軍費必然會使財庫吃緊。


    隻是她想不通為什麽對象是錢綠瑤而非李懷悲。


    蘇岑完全沒有什麽朝廷要案需避忌女子的自覺,她問什麽便痛痛快快的答什麽:“是北邊的厲族派來的刺客,為了掩蓋其後頸下方的部族刺青,整個後背都提前劃爛了重新愈合,還是尋了有軍醫經曆的老大夫剝開皮肉,這才找到落針過重印在骨上的痕跡。”


    從前她也會看一些刑偵、法醫的電視劇來下飯的,可聽他這樣描述一個活人死後被剔出骨頭細細查看的過程,還是忍不住有些反胃。蘇岑見狀趕忙話鋒一轉道:“至於刺殺王妃的理由……不如阿合自己猜猜看?”


    “我哪裏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總不會是為了殺雞儆猴把靖安王活活嚇死吧……”


    誰知蘇岑卻撫掌笑了起來:“阿合真是聰明,他們就是想要借著王妃的死攪亂燈會,屆時有他們的人從旁驚亂百姓,人潮擁擠之下保不齊就將李懷悲踩死當場,縱使他僥幸逃過一劫也不可能毫發無傷,再加上喪妻之痛,也極有可能一病不起。總之後手還有很多,為得就是叫靖安王‘意外身亡’。”


    也就是說錢綠瑤純純是替李懷悲承受了無妄之災,繞了這麽一個大圈子,說到底也就是那一種可能了:“他們不會是從前被打怕了,所以生怕直接刺殺靖安王會招致陛下的雷霆報複吧?”


    蘇岑笑而不語的樣子說明了一切,叫蘇合一時之間不知是該吐槽厲部奇怪的腦迴路,還是鄙視他們獅子專挑軟的捏,直到手中的赤玉連環鎖落在幾上發出脆響,才猛然福至心靈,想起自己還有一份精心準備的迴禮沒有拿出來:“青蚨,把我櫃子裏那個紅布包袱拿過來,大概這麽大。”


    自從得了官職,她便許久不曾穿女子衣衫,是以衣櫃裏都是些清清冷冷的男裝顏色,那個紅布包就顯得十分紮眼,那是蘇合從年前就開始準備的東西,原來是要給這位蘇公子迴禮。


    這樣一比,少爺的大金磚就有些不夠看了啊……


    心中想法轉的再快,青蚨麵上卻並不顯,遞過布包後便退到不遠不近處守著。


    “喏,說好了要給你準備年禮的。”蘇合將東西往前推了推,興致勃勃的等著看他的反應。


    蘇岑隻覺得手上的包袱又輕又軟,還以為是鬥篷手捂之類的東西,可隨著結扣被一層層打開,他臉上溫和的笑意也慢慢消失。


    那是一團微微卷曲、有些淩亂的雪白軟毛,整個從紅布裏拿起來,便顯露出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白狗模樣,約摸有成年人一抱大小,內裏填充了棉花、暄軟又暖和。


    像是它真的活過來了一樣。


    蘇岑有些失態的將臉埋在柔軟的白毛中,唿吸著其間淡淡的花香,耳邊是阿合邀功似的解說:“這可是用上好的羊絨,經花瓣水淘洗五遍後紡成絨線,再一簇簇縫在細麻布上,全部我親手設計縫製。眼睛是上好的黑曜石珠子,內裏填充的也是棉麻絲的混合物,軟和又不容易塌,全京都也隻有這麽一隻哦~”


    仿佛心中有一塊長久懸著的劍終於落了下來,他抬起頭時眼眶微紅,臉上卻在笑著:“你喜歡吃包子,還是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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