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接受二次打擊的時間沒有太久,春妮蹦跳著去找綰綰姐姐玩兒,老黃兩口子身上有些發冷,也不在院子裏傻站著,去爐子上提了熱水就到屋子裏取暖了。


    棚子裏的瘦驢許久才從被虐傻了的狀態中恢複過來,原地哼唧嚎叫了一會兒發泄心中的不忿,正準備繼續啃剩下的幹草和豆餅,突然發現緊挨著院牆外邊生長的老樹上有了些動靜。


    蘇合扭頭看看院子裏的幹葉子,又仔細感受了一下,沒吹風啊,怎麽樹梢自己動起來了?


    深知女主走到哪兒,麻煩就會跟到哪,蘇合幾乎懷疑是有什麽流氓地痞,瞧見了嬌嬌弱弱的女主被救迴黃家,趴在樹上意圖偷窺。


    剛剛被沐綰綰傷過的小心髒無暇關心這些瑣事。蘇合聽著屋子裏傳來和樂融融的交談聲,打了個噴嚏,盯著樹梢半天,見不再有奇怪的動靜,終於專心埋首於缺了邊的陳舊食槽。


    躲在粗壯枝幹和殘存葉子後的阿大拍了拍胸口,感歎這家的驢子太邪門了,不僅睡的輕,感官怎麽還這麽敏銳。


    自己輕身功夫在影子中算是拔尖的,剛剛隔著枝葉縫隙對上直直看過來的驢眼,差點以為自己就露餡了,大驚之下連屏息的功法都運轉起來了。


    不過看那驢沒有大叫出聲,想來是沒有發現自己,應當隻是腰腹處的傷口拖累了身形,上樹的動靜大了些。


    長長的驢臉使得蘇合嘴巴在食槽裏刮著底部的草葉時,眼睛還能露在外麵觀察四周。


    她可不是那麽好應付的傻驢,靠著長長的睫毛掩護,實際關注點始終沒從樹上離開。


    這不,那處果然是有人藏著。許是放鬆了警惕,不知不覺從有些稀疏的縫隙處露出了暗色的衣服,蘇合隻一眼就看出來,這就是昨晚給自己一拳的孫子!


    果然是身強體壯沒腦子,那樹上葉子都掉一院了,稍微注意一點就能發現好嗎?


    該說不說,不愧是習武之人,還挺翹。


    敲定了確實是有人暗中觀察女主,但隻是不遠不近的看著,並沒有多餘的動作,蘇合也就放下心沒有冒險向女主示警。


    再一個大冬天的樹上還是挺冷,好幾次蘇合都發現那傻大個凍得嘶哈嘶哈的,明顯腦子不太好使是個死心眼子。


    為了報一拳之仇,蘇合也打定主意不揭穿他,老老實實趴樹上當監控吧,不給你丫凍感冒難消我心頭之恨!


    到了晚上,一家人都熄了燈睡下,蘇合關也像往常一樣趴在草堆上,悄悄眯起眼睛裝睡,等著看那位不速之客有什麽動作。


    那人明顯是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聽到隱隱約約響起鼾聲,才從樹上一躍而下進到院子裏。


    吹了一整天的冷風,有傷在身的阿大好懸沒腳下一軟跪倒在地,生怕這家的驢又聞聲醒過來,保持半蹲半跪的姿勢半天沒敢動。


    看那驢沒有要醒的意思,才左手揉著膝蓋右手捂著腰腹,齜牙咧嘴的往右側的窗邊走去。


    被忽略過去的蘇合大著膽子將眼皮往上撩了些,借著月光看清了來人的側臉,喵了個咪的竟然是傻車夫阿大!


    怪不得總有種熟悉的愚蠢氣息,蘇合翻了個白眼,摔的該!虧我當時還覺得丫被女主忽悠有點可憐,原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瘸一拐的阿大摸到窗子底下,熟門熟路的掀起窗紙一角,望向了小床上熟睡的小姑娘。


    純情的阿大在心裏也鄙視自己的無禮舉動,但任務在身不得違逆,還是仔細觀察著小姑娘的狀態:唿吸平緩綿長,麵色比前一天好了許多,沒有發熱跡象,想來傷口恢複的不錯。


    不枉他阿大緊趕慢趕跑在黃家小子的前頭,給了藥店掌櫃一點好處,把次等的傷藥換成影衛統一派發的優質藥膏。


    確認過小姑娘的情況,阿大並不逗留,離開黃家直奔“鼠洞”,將今日的消息傳迴去,順便也換個藥休息一陣,黃家人起床前再迴樹上蹲著。


    江家的影衛已經在樹上趴了三天了,怎麽找到了女主也不相認?是怕靖安王的人在附近跟著?還是江逐那個髒心爛肺的又想出什麽幺蛾子?


    蘇合有意無意的觀察樹上那人的動靜,腦子裏問號一個又一個的冒出來,難免動作間就有些遲滯。


    “別想著偷懶啊,就剩桶底這一點了,痛快磨完老娘也不想在這裏跟你耗!”黃嬸忍無可忍,一抬手給驢子屁股上來了一巴掌,還真別說,最近又是加餐又是添豆餅,手感比前陣子好了不少啊。


    “昂嗷!”專心想事、敷衍幹活的蘇合一驚,條件反射之下就向後一踢。


    黃嬸站在側麵沒有被蹭到一點,倒是裝黃豆的桶子遭了殃。裏麵的豆子所剩不多、不像盛豆漿的桶壓得住,一腳下去泡漲的豆子骨碌碌的滾出來,連豆漿桶也收到波及晃悠幾下灑出些許。


    “小王八蛋你找死!”黃嬸手忙腳亂扶起倒在腳邊的木桶,還是有一瓢多的豆子灑了出來,這對勤儉慣了的女主人來說簡直不能忍。


    先耐著性子把兩個木桶提到安全的地方,黃嬸順手抄起掃院子的掃帚,扯過試圖逃跑但被拴牢在磨盤上的懶驢,照著屁股就揮舞起來。


    淒慘的驢叫響徹小院,灶房裏煮豆漿的老黃、屋子裏幫忙帶孩子的沐綰綰聞聲都跑了過來,見磨盤邊滾落一片豆子都明白了怎麽迴事。


    “媳婦兒,媳婦兒,不至於的,打壞了誰來拉磨啊。”老黃硬著頭皮上前攔住了黃嬸,好聲好氣的勸慰。


    “誰拉?你拉!”心氣不順的黃嬸手裏的掃帚無論如何也揮不下去,轉頭就把火力對準和稀泥的老黃:“我說什麽來著?買就買個好點的,你說那膘肥體壯的騾子貴一兩半不劃算,非要買這半大的瘦驢,還說什麽長大了還能生小驢,這下好了!幹活不賣力,吃得比豬都多,挨一巴掌還撒氣踹翻了老娘的黃豆!”


    老黃被連珠炮似的噴了一頭一臉,縮著脖子不敢言聲,手下卻不肯放鬆,要真打出個好歹恐怕就真的得自己上去拉磨了,那活兒累得很,他年紀不輕了可扛不住。


    蘇合可不知道老黃心裏的小九九,躲在他身後眼淚汪汪的看向一旁的女主:“救命!我上迴被你那破車創死都沒這個疼!”


    春妮雖然也心疼自家的驢驢,到底沒敢上前觸娘親的黴頭,想拉著漂亮姐姐往後躲遠點,有她爹頂上就夠了。


    沐綰綰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把小丫頭拉到一邊叮囑她不要上前,自己倒湊過去將地上的豆子撿拾起來。


    老黃兩口子吵鬧了一會兒(實際上是黃嬸單方麵輸出),也都注意到顧丫頭的動作,意外之下也慢慢安靜下來,看這丫頭下一步要幹什麽。


    沐綰綰將地上還完好的豆子捧在手裏,招唿目瞪口呆的春妮去簷下的缸裏舀了水,就著自己的手衝洗起來。


    “顧丫頭別忙了,我這雖然是小本生意,但不會用髒豆子做豆腐賣給別人的,萬一吃壞了肚子那可就砸了我家的招牌。”黃嬸沒好氣的出聲。


    “我知道的,黃嬸。”沐綰綰控了控手裏的水,把黃豆湊到驢嘴邊,心裏祈禱著這驢有點眼力見,麵上卻不顯:“這樣就不浪費了。”


    蘇合接收到女主的信號,為了保命也顧不上會不會拉稀,三口兩口就把豆子吃了個幹淨。


    黃嬸見狀,也沒了吵架的心思,冷哼一聲扔下掃帚,拎著空桶就迴了灶房。


    “今晚沒有加餐,隻能吃幹草!”


    打斷媳婦兒但沒挨打的老黃憨憨一笑,熟練的打掃了磨盤上殘存的豆漿,提起滿滿當當的木桶連聲喊著“媳婦兒”去哄黃嬸了。


    隻有蘇合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挨了打還吃了生黃豆,雖然知道應該趁機跟女主示好,但想起之前她嫌棄的樣子,心裏更委屈了,扭著微微腫起的屁股,深一腳淺一腳迴到了草堆上趴著。


    眼一閉,腿一蹬,愛誰誰吧,反正老娘活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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