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賞完正月的花燈,黃氏夫婦還是如往常一般,天不亮就起來勞作。


    提前一晚泡的圓潤飽漲的豆子被勤勞的女主人舀到磨盤裏,男主人把隔夜水倒掉,順手一抽驢子的屁股,磨盤就吱吱呀呀的轉動起來。


    蘇合:俏裏蛙!聽見了嗎?俏裏門蛙!


    “媳婦兒,咱家這驢今天是咋了,幹活兒沒勁還直叫喚。”老黃有點擔心的捅了捅黃嫂。


    “能有啥事?不是懶了就是饞了,一會兒給它槽子裏填塊兒豆餅不就得了!完蛋玩意兒!”黃嫂把瓢往桶邊狠狠一磕,抖落粘在上麵的豆子。


    ‘嗬,就算你請我吃油條喝豆漿我也不會原諒你們的!你男人剛拍老娘的屁股你沒看見嗎?tui!’蘇合驢嘴一歪,呲著大牙衝老黃啐了一口。


    老黃見狀更是不放心了,嘰嘰歪歪的說這牲畜流口水,還沒力氣,肯定是生了病了還是找獸醫老王來看看。


    “去去去,去把濾布給老娘掛好了,灶裏填上柴火!”黃嫂兇巴巴的趕走了自家男人,轉過身刮了刮磨盤底下最後一點奶白的漿子。


    把不情不願的歪嘴瘦驢從磨上卸下來,借著稍亮了點的天色牽到棚子裏,先是抱著驢腦袋看了看鼻子和嘴巴,又摸了摸根根分明的肋骨和癟下去的肚子。


    “幹啥?”被一頓打量的有些發了毛的蘇合不自在的扭了扭,“別動手動腳的,我不是都磨完了嗎?”


    見自家的驢子隻是有些瘦弱,並沒有異常的情況,黃嫂把手在腰間破衣拚成的圍裙上擦了擦,從桶裏舀出一勺磨好的豆子倒在食槽裏,摸了摸長長的驢臉。


    “你可是家裏吃飯的力工,千萬不要生病啊。”


    “媳婦兒,”老黃在灶房喊出聲:“磨好了沒?”


    黃嫂拍了拍驢腦袋,轉身提著大木桶進了灶房:“來了來了,光知道喊!這麽沉還得老娘自己拎過來!”


    “這不是燒著鍋呢嗎,快放下吧,我給倒鍋裏去。”老黃諂媚的哄著暴躁的媳婦,邊將磨好的豆子倒進鍋裏熬煮起來。


    忙活了半天的蘇合抖抖耳朵,哼唧了兩聲還是硬著頭皮把嘴伸進食槽。


    平日裏都是幹巴巴的秸稈豆渣,驢子的胃對於難得的豆漿接受十分良好,蘇合咂吧了下嘴,也覺得味道還行。


    ‘就當喝原榨豆漿了,總比啃幹草強。’


    天色還沒亮全,老黃兩口子也急急忙忙的從灶房裏抬出幾板豆腐,小心翼翼的固定在板車上,蓋上厚實幹淨的白布。


    蘇合本以為拉完磨還能睡個迴籠覺,哪知道這就被牽著又架到了板車上。


    ‘果然天下沒有白喝的豆漿,窮苦人何必為難窮苦驢。’


    老黃得了媳婦兒的命令,今日也沒有一並跳上板車,而是牽過繩子摸了摸瘦驢的脊背:“媳婦兒你快迴去再躺會兒吧,我把豆腐送過去就迴來。”


    黃嫂翻了個白眼:“趕緊走吧,念叨個什麽勁。”


    眼瞅著男人和驢出了巷子口左拐看不見了,黃嫂又轉身迴了灶房,將預留出來的小桶豆腐腦放到灶邊溫著,手腳麻利的切了些蘑菇木耳之類的配菜,熬了鍋濃鬱鹹鮮的鹵子,倒騰到另一個小桶中。


    做好一應準備,屋子裏的小女兒也睡醒了,母女二人快速吃了碗熱乎乎的豆腐腦,就擔著兩個小桶一前一後也出了巷子。


    到了街邊剛放下擔子,附近巷子裏就陸陸續續有居民拿著碗走過來了。


    雖然一家人居住的地方在縣裏靠外圍的地方,但到底不是地裏刨食的窮苦人,都願意花上兩三個銅板吃一碗熱乎乎的豆腐腦。


    老黃按照約定把豆腐送到店家,再牽著驢車迴來時,老遠就看見自家媳婦兒領著小女兒在收拾擔子。


    趕緊快走兩步迎上去,把空桶拎到車上放好,又把十歲的小女兒也抱到車上,順手捏了捏沒有多少肉的小臉。


    “明天可別帶著春妮兒出來擺攤了,一大早冷的很,等我送完豆腐迴來我去賣就行。”


    黃嫂把腰一掐,“這麽多街裏街坊都等你迴來再吃早飯?那錢還不叫賣燒餅餛飩的賺去了?”


    老黃憨笑著一摸後腦勺,“媳婦兒,今天豆腐腦也沒剩,我吃什麽啊?”


    “自家天天做豆腐還惦記著那點豆腐腦!”黃嫂一戳老黃的腦殼,“迴去給你煮疙瘩湯。”


    “娘,我也要喝疙瘩湯~”坐在車上的春妮兒兩隻小腳一晃一晃,糯聲糯氣的開口要吃。


    “行,給你也煮疙瘩湯~”對自家小姑娘黃嫂倒是語氣溫柔許多,摸了摸小女兒的小發辮露出個爽利的笑來。


    ‘我是驢,不吃狗糧,謝謝。’孤家寡甚至不是人的蘇合酸的磨了磨後槽牙,‘啊昂’的叫了兩聲引得小姑娘咯咯笑著去扯她的耳朵。


    然而今日的勞作還沒有結束,蘇合不知自己到底磨了多少斤豆子,隻覺得要不是眼前有布蒙著,自己一張嘴就得吐出來。


    ‘那時還是太年輕,不知道喝的每一瓢豆漿,命運都在背後標注好了價格。’蘇合是真的有些委屈,在草堆上一趴,搖頭晃腦喘著粗氣。


    說實話這家人待驢子還算不錯,幹一會兒活就會停下來叫歇一歇,小丫頭還會偷偷的摸了半根胡蘿卜來給她吃。


    隻是這家女主人也太勤快了些,一大早做豆腐賣豆腐腦,白天有空還要晾豆皮、曬豆幹,一個小院裏架子簸箕安放的滿滿當當。


    產出的豆渣也不浪費,合著玉米麵團成窩頭、加上剁碎的菜烙成餅子,實在消耗不動了,才壓扁在灶邊烘成幹豆餅,留著摻和幹草喂驢。


    自家瘦驢今天格外不濟,黃嫂看看天色也不強求,一頭紮到灶台邊又操持起晚飯。


    灶間飄出飯菜香氣,黃家的院門也被下學迴來的大兒子推開:“爹,娘,我迴來了。”


    黃家雖然有個做豆腐的手藝,手裏有點餘錢,但兩口子都是穿著有補丁的粗布衣服,小丫頭衣料看起來好一些但顏色過於素淨,這樣看來就是撿眼前大兒子的舊衣服改成的了。


    黃一平先是去灶房問候了爹娘,被笑著推出來,又扶好炮彈似的從屋子裏衝出來的小妹,在懷裏摸了摸,掏出兩粒油紙擰包住的糖果。


    “春妮今天在家有沒有乖乖聽話?”有心逗弄饞嘴的小妹,非得等到小丫頭著急的說了自己今天都幹了什麽,才慢悠悠的把糖果放到小姑娘舉起的手心。


    得了好吃的,黃春妮也不賴著哥哥,喜滋滋的去跟爹娘顯擺。


    家常菜並不複雜,不一會兒一家人就在堂屋開飯了。


    忙碌了一天的蘇合也沒被忘記,食槽裏放了個幹脆的豆餅,還有刀口剩下來的蘿卜屁屁、白菜根根若幹。


    叼著菜幫子嚼的嘎嘣作響,蘇合晃晃悠悠的到了窗邊,習慣性的聽起了牆角。


    “爹、娘,先生說年節已過,五日之後又要收取束修了。”黃一平將碗中的煮雞蛋用筷子夾開,給妹妹分去一半。


    黃嫂神色輕鬆的夾了口白菜:“知道了,娘早就準備好了。”


    見兒子好像有些沉悶,倒是笑開了:“小孩子操這些心做什麽?娘每天早上賣一桶豆腐腦都夠你的學費了,你隻管專心讀書就行。”


    老黃自覺沒什麽文化,對兒子一向不多管束什麽,也隻是悶聲悶氣的說:“你娘手藝好得很,做的豆腐還是豆幹都好賣。”


    窗外的蘇合也點點頭:你家的驢也可會幹活了,能磨好多好多的豆子。


    明天加油幹吧,再窮不能窮教育啊。


    晚上縮在四麵漏風的棚子裏,瑟瑟發抖的蘇合反悔了:


    女主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趕緊來把我領走!不然再見麵我一定會用蹄子狠狠的踹你的屁股!


    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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