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瞪著一雙各種意義上的死魚眼,躺在散發著蔥蒜氣味的菜板上,後悔,現在內心就是非常的後悔。


    “我單知道這世界上或許是有穿越這件事的,我也知道憑我的這點斤兩大抵是無緣女主、甚至重要配角的身份的。但當我剛睜開眼還沒來得及用這不甚靈光的大腦思考自己的處境時,從我圓潤的小嘴裏發出的blue-blue聲立時使我魚軀一震,竟是連做人也不配了嗎?”


    “然而我還是沒有資格怨憤的,生而為魚,我很抱歉。”


    櫻桃小魚嘴嘎巴的再歡實,在周圍人眼中不過是離了水之後的垂死掙紮罷了。


    廚子用一塊味道很是複雜的白色布巾按住魚身,就勢將其轉到個自己順手的方向,於是蘇合的死魚眼直直的對上了隻比灶台高上一點的灰撲撲小豆丁渴望的雙眼。


    “是你!就是你!和周圍人截然不同甚至籠罩著淡淡光暈的畫風,灰撲撲的小臉上掩藏不住的靈動雙眼,粗麻袖口下白嫩可愛的雪白小手,根據我閱文多年的經驗來看,你就是這本書的女主了吧!”


    “看看這粗麻的衣服上還補丁摞補丁,年紀小小就憑借自己的知識儲備向酒樓兜售菜譜,種種跡象來看,我穿進的是一本種田文,那我一定就是光榮的女主角的——”


    “梆”的一聲,大廚利落的用厚重的刀身拍在快速翕動嘴巴的魚頭上,至此蘇合的眼神暗淡了下去,成了真正的死魚眼,嘴巴也變成了機械的間歇開合幾下。一縷無人看見的白色霧氣從魚嘴湧出,慢慢的飄上半空,掙紮著發出最後的呐喊“女主的第一桶金!”。


    被濺起的魚身粘液噴到臉上的女主愣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見生命被終止,下意識的抬手想合上魚眼,又突然想起魚是沒有眼瞼的,隻得勉強蓋住魚眼,低聲的道歉:“對不起了魚魚,綰綰的家裏真的很需要這筆錢。”


    一旁辣手摧魚的大廚和掌櫃交換一個“這小女娃生存不易,卻還如此純善,屬實不易”的眼神,不由得露出慈祥和藹的神情。


    飄在半空中的團團蘇合將這一幕看在眼裏,試圖抱臂失敗後不甘的抖動身體,“行吧,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抓我來酒樓真是個大善人!”


    “我跟你講,我們淡水魚刺老多啦,一會兒卡住掌櫃的喉嚨讓你計劃泡湯!”


    “我吃多少小蝦米才長大點啊,你一個石子砍過來我就歇菜了,老天不公!”


    蘇·胖魚·合在半空中罵罵咧咧沒人聽得見,最終還是親眼見到自己的魚頭被煎至兩麵金黃,和豆腐一起被煲成了魚頭豆腐湯,裏麵飄著腹部嫩肉細細剁碎攪打成的雪白丸子,剔出來的魚骨裹了雞蛋麵粉炸的酥香脆嫩,魚尾紅燒過裝進精致的小盤裏,就連魚皮都被拌成了清爽的小菜。


    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蘇合狠狠地饞了,想她在世時就是溪中一霸,現如今就是下了鍋花樣也如此繁多,人家一魚三吃,她還要多兩吃,也算魚生一片無悔了。


    苦主都很滿意的喪葬儀式,主廚和掌櫃自然覺得不錯,不僅吃法精致,食材也又大又新鮮,正好拿來招待今日的貴客。


    主廚這邊叫了個模樣乖順的小夥計傳菜去東家自留的包廂,掌櫃的眉開眼笑的引著女主走到櫃台:“顧丫頭,你這一魚五吃確實精妙,想必令堂舊時掌廚的主人家非富即貴,若以後還有這類食譜隻管來留雲閣找我就行。這裏是菜譜錢和魚錢,一共是二兩銀子,你可千萬揣好了,快些迴家去吧。”


    說罷又抓了一把炒花生塞進女主的衣兜裏,體貼的送出了門,還指明了鎮子上最實在的藥鋪所在。


    這邊蘇合實在好奇自己的“埋骨之所”,就晃晃悠悠的墜在傳菜小哥身後,眼見著進了三樓角落處的一個包廂,很快又退出來,將一角碎銀揣進懷裏,喜滋滋的下樓去了。


    仗著沒人看得見自己,蘇合極其自然地將頭穿過門板,看見的出手闊綽的買主竟然還是個小孩子。雖然大戶人家的架子端的十足,但到底還是個小正太,睫毛濃密,圓圓的眼睛眼尾卻微微挑起,配上嬰兒肥的小臉蛋,倒像個偷穿男裝的女孩子。


    身邊立著的青年有條不紊的給正太布菜,時不時講解幾句,蘇合湊上前去近距離觀賞了一番,不愧是大戶人家的近侍,相貌身量都拿得出手,舉止間還有一番讀書人的溫潤氣質。餘光瞟見小正太舀了一勺帶湯的魚丸品嚐後,悄悄地揚起了嘴角,吃過了其他幾樣之後雙眼也是亮晶晶的,不免被擊中了一顆姨母心。


    算了,死都死了給孩子補補身體也挺好。


    因著貴客年紀還小,所以每樣菜色分量都不太多,蘇合的魂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變淡,最後一口吃下去,隨侍的青年輕輕笑起來,“小少爺今日胃口不錯呢。”。正太這才驚覺自己忘記了不可貪食的教誨,雙頰不免羞紅了些。


    蘇合也跟著笑起來,漸漸歸於沉睡。


    懷揣著幾包藥和剩下的七百五十文,顧綰綰走在迴村的小路上,上輩子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裏徒步走過這麽長的路,時值正午驕陽當空,這幅身體也還是個發育不良的五六歲小豆丁,可以說是身心俱疲了,但一想到娘吃了藥就能舒服許多,頓時精神一振,腳下也利索了不少。


    終於到了山腳下的破敗茅草屋,推開歪歪斜斜的籬笆門,小女孩先是警惕的探出頭向堂屋裏張望,見往日裏總是醉醺醺的男人不在,才鬆了一口氣歡快的奔進裏屋。


    “娘,你看——”汗水打濕了灰撲撲的小臉,露出瑩白的皮膚來,“我跟鐵牛學打水漂,打到了好大一條魚,到鎮上的大酒樓裏換了錢給您買了藥,還剩了不少錢呢!”


    半倚在炕上縫補衣服的瘦弱婦人聽完掙紮著下了地,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麽不妥,才擰起一雙纖弱的眉毛道:“娘不是說了少去那河邊玩,竟然還敢一個人跑到鎮子上去,叫人牙子把你賣了去再也見不到娘了怎麽辦?”


    芯子裏已經成年的顧綰綰早已想好了應對之法,嬌氣的抱起婦人的手臂晃了晃,“娘,我隻在河邊淺淺的地方玩,沒有去危險的地方。之前跟娘去過幾次鎮子,我認得路怎麽走噠,還聽娘的話把臉擦了灰。”說著掏了掏口袋,“您看,這是酒樓的掌櫃伯伯給的花生,都留給娘吃,娘就不要生氣啦,綰綰走的腳都痛了呢。”


    婦人聽聞連忙給崽崽擦幹淨小臉,抱到炕上去,“乖綰綰真棒,像你父親一樣勇敢,娘去給你煮粥喝,加甜甜的紅糖好不好?”


    舒服伸展身體的顧綰綰乖巧的點了點頭,看著婦人出了屋子才緩緩閉上眼睛。


    像父親嗎?那個男人明明隻會喝的醉醺醺的發脾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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