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師,老太師,您還好嗎?”一大片的廢墟堆裏,終於被人從外麵扒拉開一條縫,借著從縫隙照進去的陽光,薑尚那蒼白的也不知道是胡子還是頭發的須發,映入外麵幾人的眼中。


    “我……不太好。腿被壓住了,很疼……腿骨可能斷了……”薑尚用微弱的氣息朝外麵的人道了句。


    “老太師別急,我們這就將你救出來。您再忍一忍……”外麵的眾人紛紛開始手忙腳亂起來。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薑尚漸漸地恢複了神智,這才想起來自己隻是睡個午覺的功夫,怎麽就變成這般模樣。


    “老太師,是地動,大地動……”外麵的隊長模樣的年輕人拉著哭腔一邊扒拉著壓在薑尚身上的廢墟,一邊答著薑尚的話。


    “地動……多久前的事了?”薑尚終於明白了是怎麽迴事,原來自己是被地動震塌的房屋給壓住了。


    “昨日午時許,現在已經過去十個時辰……”搜救隊的隊長朝薑尚答了句。


    “十個時辰……西岐城裏現在情形如何?”薑尚強打著精神,朝外麵的人問道。


    “老太師,完了,西岐城全完了。西岐城現在還立著的房屋十不存一,即便如此,這些房屋也多是損壞嚴重,隨時有可能倒塌……加之昨日最大的地動過後,陸續地又發生了好幾次小點的地動,那些損壞的房屋更加地……還有西岐城牆西北角,坍塌了數十丈的缺口……老太師,西岐城完了!”那隊長已經繃不住,伏在廢墟上嚎啕起來。


    “那……小君侯和夫人呢?”薑尚的心一下沉到了穀底。


    “小君侯和夫人都救出來了,但二人均負了輕傷,現在已經移到西岐城東的臨時駐地療傷。另外,老太師家的幾個子嗣,雖不同程度地負傷,但均無性命之虞。”外麵的幾人忙安慰起薑尚來。


    “哦。那西岐城的民眾呢?傷亡情況如何?”薑尚已經顧不上腿上的傷痛,朝著外麵的人問個不停。


    “老太師,你還是多多保存體力,不要浪費精力。我們尚需一些時間才能將你救出來,你要保重身體。”薑尚的問題已經有些幹擾到了外麵搜救隊的進度,帶隊的隊長有些不客氣地說道。


    “好……唉……”薑尚重重地歎了口氣,閉上了眼開始養起神來。隻是隨著眼睛閉上,兩股濁淚從眼角沿著兩頰流了下來。


    ……


    “快將太師抬往西岐城東救治……”經過眾人奮力一個多時辰,壓在薑尚腿上的檁條終於被人們搬開,薑尚褲腿上暗紅色、已經幹涸的血漬又開始變得鮮紅……


    “哦,輕點,輕點……”薑尚被年輕人們略顯暴力的動作扯動了傷處,人立刻便疼得縮成一團。


    “老太師,您忍一忍……”四個年輕人抬著擔架,將薑尚朝城外送去。


    ……


    “是老太師嗎?”西岐城東門外,幾個簡陋的帳篷裏,醫官們正在奮力地救治從城內源源不斷地送出來的傷者。而遠處,一張張茅草編就的草席整齊地排列著,隻是這些草席下麵,好像放著什麽東西,草席無法完全挨著地麵。不過,這也不難理解,這麽大的地動,死去的人自是不在少數,這些草席……


    “是老太師……老太師傷在右腿,你們快給看看。”抬著薑尚的年輕人遠遠地朝著醫官們喊道。


    “老太師,老太師……”抬著擔架的年輕人這一喊,邊上的周國國府的官員們和民眾紛紛來了精神,上前探查起往日裏這位周國國府的主心骨來,以期能盡快從薑尚這裏得到精神上的力量。


    “老太師右腿有傷,現在醫官要給老太師療傷,閑雜人等先退下。耽誤了老太師的傷勢,小君侯和夫人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一名年長的醫官朝著圍上來的眾人喊了句,倒也將人群喝退。抬著薑尚的擔架很快便被送入帳內。


    “嗷……吼吼吼……”片刻功夫後,帳內響起薑尚的哀嚎聲來。


    “唉,你說我們周國這幾年到底是怎麽了?先是戰事大敗,接著先侯崩逝,現在西岐城又遭受大地動,死傷無數……老天爺啊,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一些心態不好的婦人已經有些崩潰了。


    “是啊,誰說不是啊……”其他劫後餘生的人們也開始紛紛附和起來。


    ……


    “小君侯到,先侯婦人到……”遠處一大群人朝著這邊緩緩走來,在這群人裏,自是以姬誦和邑薑為尊。這是姬誦和邑薑二人聽到薑尚被救出的消息後,命人抬著前來探望薑尚的傷情。


    “老太師傷勢如何?”邑薑見一頂負責療傷的帳篷帳門緊閉,內裏時不時地傳出父親低沉的吼聲,朝著守在門口的老醫官問道。


    “老太師右腿小腿被房頂的檁條砸中,恐是傷了骨頭,傷醫正在為老太師診治……”老醫官朝著邑薑行了一禮,誠惶誠恐地說道。


    “你進去給他們說,治好了老太師,我重重有賞,但若是治不好,唯有以死謝罪……”邑薑咬著牙,惡狠狠地朝老醫官說道。


    “這……是,夫人。”奴隸出身的老醫官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忙朝邑薑又行了一禮,轉身朝帳內走去。


    “還有你們,圍著做甚?圍在這裏若是攪擾了老太師的診治,國府定是不饒……”姬誦坐在一個類似於後世的滑竿上,朝著邊上的一群衣衫已經足夠襤褸的難民模樣的西岐城民眾吼了一嗓子。


    “嘩啦……”姬誦這一嗓子,倒是很管用。圍在薑尚正在療傷的帳前的這些民眾很快就散開了。


    “輔相找著了嗎?”姬誦望見遠處將薑尚送來的救人隊,厲聲問了句。


    “沒有,正在找。”救人隊的年輕人躬身朝姬誦答道。


    “抓緊時間找,若是趕天黑找不到我旦叔,讓你們隊長提頭來見。”又年長了兩三歲,已經頗有男子漢氣勢的姬誦朝著遠處的四人大聲嗬斥道。


    “呃……是……”四名救人隊的年輕人互相看了看,朝姬誦行了一禮,提起腳邊的擔架轉身朝西岐城內飛奔而去。


    邊上的民眾見到這一幕,也紛紛驚慌失措,朝著邊上遠遠地躲開。


    ……


    “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今日風陵渡駐軍發來的幾次電報,也沒再提有餘震發生的事情。不過,日子尚短,暫時還不能放鬆,讓幾個團按昨日的命令隨時做好準備。另外,讓郇陽城民政部門盡快將倒塌的民居重建好,另外將所有民居進行檢查,不能漏過任何一間危房。”薑林望著眼前的黑世工、王洪、虞碩和一眾自己衛隊的隨行人員,對今日的工作做了一個總結。


    “是!”眾人紛紛領命。


    “行了,忙了兩日,大家都有些累了。安排好晚上的值班人員,大家都早些休息。”薑林合上自己的記事本,準備遣散眾人。


    “首領……”王洪朝薑林抱拳做欲言又止狀。


    “好,你留下,其他人迴去歇息。”薑林指了指自己的小舅子,朝其他人幽幽地說道。


    “是!”其他人很快離開了薑林的辦公室。


    “怎麽了?你有什麽秘密要說?”薑林知道若是能公開場合說的事,王洪定是不會有所隱瞞。能憋到會議結束,還是這麽扭扭捏捏的,定是不能公開的話題。


    “首領……”王洪抱拳朝薑林開了口。


    “沒外人,叫姐夫。”薑林指了指自己辦公桌對麵的椅子,示意王洪靠近了說。


    “姐夫,多年前我曾聽過你給國立大學的孩子們上的課。你將這地動稱為地震,那節課說了許多關於地震的知識。有些概念因為一時無法理解,所以我也沒記住。但是有一個詞,我記住了,因為那個詞很直白……”王洪坐到薑林的對麵,將自己的記事本放在桌子上,開始將自己的想法道了出來。


    “哪個詞?”薑林端起桌上的陶杯喝了口水,幽幽地問道。


    “震中!”王洪的嘴裏很清脆地迸出一個詞來。


    “呃……”薑林不知道王洪要說什麽。


    “據你當時所說,地震發生的時候,屬震中位置強度最大,然後地震波呈環形向外擴張。而隨著擴張的距離增加,強度逐漸地降低,直至毫無震感。”王洪想著當日課上的內容,接著說道。


    “呃……確實如此。你到底要說什麽?”薑林有些懵懵的。


    “你看啊,此次地震,從各方反饋的消息來看,當屬風陵渡渡口強度最大,然後往東逐漸減小,最後到了安邑城這裏,隻有些許的震感。若不是昨日風陵渡渡口發來電報說發生了地震,我們真的以為那個震動就是火車抵達車站時造成的正常的震動。”王洪今日才得知昨日風陵渡發生了地震的事,結合著昨日包爽給自己抱怨的那些話,說火車抵達時的震動太大,再一對比時間,也立刻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是。昨日包隊長也是這麽反應的。你到底要說什麽?你不餓嗎?”薑林的肚子剛才就已經開始咕咕地叫個不停,按照其原計劃,等會議結束,要上街尋個飯鋪趕快吃點飯的。現在被王洪拖著不能就餐,火氣開始有點上來了。


    “我是想問你,你是怎麽確定的震中就在咱們大唐國的風陵渡?”王洪終於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呃……”薑林語塞了。


    “當日你課堂上說過,以我們現在的技術水平,無法測定震中位置,也無法測定地震的等級。這些都需要孩子們以後努力去解決這些問題。怎麽,難道現在咱們大唐國的技術有突破了?能測定震中位置了?這樣的好事,你還瞞著我這個政務院副院長麽?”王洪頗有些好奇地朝薑林問道。


    “呃……沒有。是我看到風陵渡發來的電報上說風陵渡發生了地震,我就沒多想,所以也就對外宣稱是風陵渡發生了地震。”薑林老臉一紅,語氣沒有剛才那麽強橫。


    “按你講授的知識,按我的推算,或許還有一種可能……”王洪故弄玄虛地說道。


    “還有一種可能……你的意思是,震中位置更往西……”薑林瞬間明白了王洪的意思。


    “是的,不僅僅是震中位置往西,按強度計,往西進入周國域內的震級還要更大。”王洪斬釘截鐵地說道。


    “呃……你說的有些道理,隻是這和我大唐國有什麽關係?他周國發生地震,關咱們什麽事,咱們隻要照顧好大唐國的民眾便可,誰管他們去?”薑林白了一眼王洪,沒好氣地說道。


    “還是有點關係的……”王洪身子往後一靠,看著薑林,平靜地說道。


    “有什麽關係?”薑林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語氣有些焦躁。


    “到了今歲秋,周國先侯姬發便崩逝了三年。當年為了穩住這些參與建設平安鐵路的商、周兩國的戰俘,你讓政務院和平安鐵路建設指揮部承諾,說的是待平安鐵路通車後一個月,釋放這些戰俘。以你說到做到的行事風格,肯定是要放這些戰俘的。可是在這些戰俘身上,你沒得到任何的迴報,除了這兩年多的勞力。而以你那記仇的性格,等姬發三年喪期一至,你肯定是要發動報複之舉。但若是現在周國域內發生了地動,尤其是破壞性很強的地動,周國剛剛經曆這場天災,你到了秋季再發動戰事,那便是人禍……天下諸侯和方國的唾沫星子會淹死你的。”王洪望著自己的姐夫,幽幽地說道。


    “呃……”薑林語塞了。


    “沒事,吃飯吧。我也餓了。”王洪學著薑林以往的樣子,聳了聳肩,做了一個遺憾的姿勢,起身朝門外走去,隻留薑林一人獨自思考著。


    片刻功夫後,薑林突然起身,出了自己的辦公室,來到隔壁首領衛隊通訊排值班室。


    “給風陵渡駐軍發報……”薑林進得值班室,朝著報務員下令道。


    “首領請講!”報務員趕忙拿出文件包中的紙、筆,看向薑林。


    “命你部派一個偵查班過大河,往西探查周國域內地動之損失情況,兩日後迴報。”薑林朝報務員說道。


    “滴……滴滴滴……滴滴……”報務員譯完電文,開始發送起來。


    “你們可別震得太狠啊,我還等著報仇呢。”薑林望著窗外的星空,心裏默默祈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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