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意味著園藝環境在設計時要充分考慮到他們的輪椅,楚延安第一次聽說這裏有這種組織:“輪椅?俱樂部?”


    林景仰點點頭:“目前十幾號人吧,本地年輕人,聽說是廖穿林帶頭組織的。他人就在老唐那兒,園藝療養的理念宣傳出去那麽久,頭一次接到對口業務,要不要一起去聽聽?”


    “不去。”楚延安沒有猶豫,說話間把話題岔開:“搞花樣不如腳踏實地的幹,宣傳方式老土,涵蓋範圍小是你的問題。”


    林景仰沒多說,把園藝療法的理念和商業化的園藝設計業務掛鉤是他的主意。


    隻是這類型的園藝設計市場需求小,加上推廣又是些不見多少迴報的方式,讓公司多了個資金出口。


    楚延安這點和林景仰有分歧,但礙於楚延新的成長不能忽視植物的影響,他沒有表現出決絕的不同意。


    還有一點楚延安不認同:“你也要認清你麵對的客戶群體,不要誰的錢都想著賺,公司還沒拉到饑不擇食的地步。”


    “客戶肯進門,就選擇了我們的服務。綜合考慮客戶各方麵條件,定製出最理想的方案是職業操守,不是將客戶分類的條件。”


    林景仰麵前這人很怪,工作上要狠抓經濟不願做淌風險做賠本買賣。但公司偶爾到養老院或者特殊學校開展公益活動,他又很支持,也不借此炒作宣傳。


    這很大程度源於哥哥對弟弟的關愛,這份感情就像楚延安為平平在家門前掛上的私人燈盞,雖是為家人而點亮,但它的鋒芒也會為途徑者帶去一段光明的路。


    楚延安不想在這些無意義的話題上和林景仰爭論,但內心聽到這個項目心頭還是被一震:“你接的攤子,管到底就行。”


    林景仰聽出楚延安話裏的意思,他不是冷血或推卸,而是希望他們夢想成真。


    花藝工作室的一隅,廖穿林正和唐漢閑聊,聊他店裏的環境就想要花藝工作室這樣的氛圍。也從他的醫院康複,聊迴到母親把聊天群當麵曝光丟他臉。


    老唐聽著聽著,遇到不順耳的話,就伸手往他腦袋唿上一巴掌,林景仰來了也不管。


    林景仰不發言,了解那些他們願意講出來經曆,能從中獲取他們的需求,從而給出最合適的設計方案。


    “是你媽媽脾氣好,換了我肋條給你打斷!你媽還不是怕你謔謔其他父母的孩子。”老唐每每聽到廖穿林之前遇的事情,就莫名的氣憤。


    這也是廖穿林慢慢和這裏的人聊開的,當初他一度頹靡,整天沉迷網絡,陰差陽錯的進了那些群。


    群裏的人都在宣泄消極的情緒,甚至商量如何結束生命。廖母還沒有把那部分內容曝光,但是裏邊全部的內容她都看了幾遍,她隻是挑出最溫和的一段用來向眾人和兒子示威。


    順便給同樣身為父母的人提了個醒,那些孩子在群裏把身體當成活著的負擔,把生命的來去看得稀鬆平常。


    雖然廖母方式有些過激,但如果好言相勸,父母不會在乎,那些需要理解和幫助的孩子也不會在乎。僅僅是看那些文字和聽那些聲音就已經讓她肝腸寸斷的難以消化,她非要鬧,鬧到自家兒子也認錯。


    廖穿林曾經發言:“被困住十來年,出去的那天,也許就是我生命走向終點的那天。”


    “生命至上懂不懂?”老唐一想起這些話,氣不打一處來:


    “還文縐縐的終點?當初約了早上到,結果等你這位貴客等到下班,要關門吃飯,你小子才躥出來,烏龜王八去條腿都比你爬得快。”


    廖穿林聳起肩膀側身,但沒躲過老唐的手巴掌,辯解道:“我當時連手指頭這麽高的台階都不敢下,要繞路找斜坡,才花了那麽久。”


    唐漢其實很愛惜這個年輕人,當初為了鼓勵廖穿林,一向不喜歡麵對鏡頭的自己用手機每天拍一段鼓勵視頻發給他,希望他能夠重拾人生的希望。老唐試圖多拉幾個人出來,但進不了那些群,廖穿林後來也被管理踢出群聊並拉黑。


    在一直生活的小城突然找出合適的路對他來說舉步維艱,廖穿林摸摸索索大半天才找到一個安全下台階的地方,不開口問路的話,他在自家小區周邊就能迷失方向。


    廖穿林其實就想真的見老唐一麵,這個人對他來說太不真實。


    兩人真見麵的那刻,廖穿林跟流浪了幾天似的狼狽,一路上的恐慌和無助都化為委屈的淚水,他滿臉熱淚對老唐說他肚子餓:“餐館前邊都有台階,我上不去,裏頭的人都像看熱鬧一樣扭頭看我。”


    老唐瞬間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把廖穿林收拾清秀一起帶去食堂吃飯,詢問他的情況。


    廖穿林那時候亟需理解和信任,又多次保證經過父母同意,老唐才不多問。他到家也會告知,唐漢至今還在懊悔信了他的鬼話:“之前為什麽不和你父母講實話?”


    “講不通,他們不理解,沒人能理解。”看到希望之後廖穿林便拉附近的人建群,打頭陣的開始背著父母往外走。


    即使現在他做的一切都會向父母坦白,但是依舊得不到百分百支持,父母總歸會擔心。


    林景仰從廖穿林的口中得知,很多年輕人都和他差不多,家人不理解而產生隔閡。在這樣的俱樂部裏,他們能夠交換情緒,互相理解和鼓勵。


    他們都有各自想完成的人生目標,想把網遊中的重生技能變為現實技術,開家超市小店、逛一次公園……


    對麵剛講完,老唐的巴掌又從林景仰麵前閃過去:“講不通,全國多少億人能聽懂你的母語,你都試過?一張嘴別替所有人發言。”


    是啊,能聽懂同一種語言的人幾萬幾億。最難的事情是把自己的想法複製粘貼到別人身上,容易的是雞蛋裏挑刺,批判家比聆聽者更容易扮演。


    人在社會和自然麵前就是滄海一粟,全人類又怎會抱作一團來對付這個米粒丁兒大的小人物。廖穿林還沒出岑州,就找到了這個人,然後是一群人。


    “我高票當選俱樂部發言代表。”廖穿林的嘴現在是為俱樂部的人發言,隨後他從包裏拿出張地圖鋪在麵前的桌上:“我們還希望進出方便,朋友要來自四麵八方嘛。”


    地圖包括全城區的交通主道,手繪的縮略圖把主要地址標的很清楚,又突出幾條路線。


    結合旁邊工整的小字解釋,林景仰又迴憶實景,才確定這不是車行道、也不是人行道:“標亮的路線全是無障礙通道嗎?”


    “不是。”廖穿林擺擺手,“這是城區內能順利走輪椅的路線,有幾段盲道都堆滿自行車,剩下的路隻能容一個人步行通過,走非機動車道也危險。有的地方斜坡太陡上下也不容易,和網上查的無障礙地圖有區別。”


    一個輪椅人獨立走完這些路線比家屬陪同要難得多,和一堆朋友分工奔走幾個月才把地圖繪製出來,廖穿林拍拍胸脯保證:“信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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