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了俘虜往伏龍鄉方向走,路過三清寨時,那柳玉葉鬼主意又來了。


    他叫史老虎帶五個人將貨物護送到伏龍鄉。


    並讓他轉告吳亦高說賞給他們每人的五塊大洋就不要了。


    他說讓吳亦高一次拿一百五塊大洋有些不忍。


    就要了那六位押貨人的十二支槍和他們身上的子彈。


    與史老虎分手後,柳玉葉帶著其餘的人押著那八個家夥繞三清寨轉了兩個圈。


    待天明才把他們一個一個捆在樹上,然後帶領兄弟們迴家睡覺去了。


    “玉葉真夠厲害,他當然明白在這個兵匪橫行的年代家夥比銀元重要得多!”


    聽完史老虎匯報完後,一旁的黃五爾笑著說。


    柳金龍道:


    “嘿嘿,不怕,家夥隻要在我們柳氏家族,是可以隨時來取的嘛。”


    “人家冒了這麽大的險,得十二支槍也不算過分。”


    “天就快亮了,我得火速趕迴,謝謝你們給了我們這麽大的幫助!”


    史老虎先是一愣:“這麽快?”


    然後不懷好意的笑道:


    “龍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菊香嫂子深更半夜巴心巴腸地送菜來。”


    “你不吃她一盤就這麽走,她能心甘情願麽?”


    柳金龍一拳砸在史老虎的胸口,笑罵道:


    “就你費,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繼而又嚴肅地說:


    “小山還在睡覺,他娘守著……亦高、金史,如果有一天我的腦袋和脖子分了家。”


    “你們一定得幫我照顧一下小山母子,九泉之下,我會向你們磕頭的。”


    大家聽後默不出聲,因為他們都明白柳金龍這次參加起義,是進入戰鬥的最前沿,是相當危險的。


    恰逢柳金虎走進屋,把大哥的話聽了個正著,他嗔怨道:


    “大哥也真是,革命還未成功,就說這些泄氣的話。”


    “嗬嗬,是的,革命尚未成功,諸君還須努力!”


    金龍拍拍金虎的肩,然後歎聲道:


    “二弟,請替我好好照顧爹娘,有道是忠孝不能兩全。”


    “我忠於我們的事業,忠於我們的信仰,就很難對爹媽盡孝道了。”


    “你一定要關心一下兩個妹妹,好好對待自己老婆。”


    “四兄弟我最擔心的是三弟金彪,他太刻薄自私。”


    “要時時提醒他啊,否則有一天是要吃大虧的。”


    柳金虎的眼睛濕潤了,抓住大哥的手,激動的說:


    “我記住了,家裏請放心,大家隻等你平安迴太平鎮。”


    “到時我在三碗倒給你辦二十桌,放兩千封火炮迎接你。”


    一席話說得在場院諸位的心繃得緊緊的。


    平時不拘小節的史老虎也眼眨眼眨,他一揮手,對柳金龍說:


    “莫球談這些傷感的話,該幹啥幹啥,對了……”


    史老虎忽然嘿嘿一笑,問柳金龍:


    “你們組織也收我們這些沒有文化的粗人麽?”


    這句話逗得大家都笑了,黃五爾故意笑著說:


    “沒有文化收啊,可是像史哥這滿嘴‘球’啊的就說不定了!”


    柳金龍衝史老虎一笑:


    “兄弟的意思我會上傳給組織的,我想憑兄弟的條件有資格加入組織,到時候高先生會通知你。”


    說完他又拉住高先生的手,若有所思地說:


    “亦高,妹妹金玉我放心不下啊,你一定幫我好好照顧她,她對你的意思,相信我不用多言了!”


    吳亦高揮揮手:“龍哥你就放心吧,我吳亦高不會令你失望。”


    史老虎見大家眼睛都像擦了萬金油,心裏不悅地道:


    “龍哥你要走就走,別婆婆媽媽的弄得大家心頭都不好受。”


    “我還得趕迴太平鎮,李元吉那龜兒子接不到貨,誰曉得他又會搞出啥事出來。”


    吳亦高沒有理會史老虎,他隨身摸出一根金條給金虎:


    “麻煩你選幾張上等狐皮,找一個手藝好點的裁縫做兩件袍子,長短各一,按金玉的身碼。”


    “高先生,”柳金虎道:“這個不費你操心,金玉還少得了穿戴麽?”


    倒是柳金龍幹脆,他一把搶過吳亦高手中的金條把它塞在金虎手中:


    “兄弟啊,你這都不明白,這是亦高給咱金玉妹下聘禮。”


    “你先收下,按高先生的吩咐做就對了。”


    “哦,”金虎這才迴過神來,他把條子掂了掂,道:


    “如此來說,這是應該的,但按這根條子的份量,恐怕做五十件都有餘吧!”


    “五十件就五十件吧,反正掙它我沒費多少力,是上次進城莫縣長賞的。”


    “惱球火,磨磨蹭蹭,還走不走?”


    史老虎真的有些發怒了,他知道李元吉的性格。


    怕迴去晚了,讓那條瘋狗嗅出一點異味,太平鎮又有戲唱了。


    “史哥,你沒聽到廚房裏的響動麽?你們一走,春花又會怪我不會留客了!”


    金虎黑著臉說。


    “算了,金虎,叫春花不要瞎忙,金史說得對,我們得趕緊撤離。”柳金龍說。


    “這就對了嘛,如果金虎兄弟感覺有些過意不去,就快快拿兩瓶酒來,我們喝一氣好上路。”史老虎哈哈笑著。


    柳金虎就在背後廚櫃裏拿了兩瓶二鍋頭遞給史老虎和黃五爾。


    史老虎揭了蓋就扯了一口,黃爾卻直擺手:“我不要,我喝了酒臉準紅。”


    高先生道:“喝一口吧,提提神好上路。”


    天已破曉,柳金龍同皮貨店一個夥計挑著兩副竹簍與吳亦高、史老虎、黃五爾道別。


    他們背後,遠遠傳來春花潑辣的聲音:


    “柳金虎,你放走了他們,這雞、這鴨,你自己把它脹在肚子裏。”


    ……


    ……


    太平鎮大財東柳玉常的二姨太夏娘,是死後的第三天上的山。


    一副黑而富實的柏木棺材將她永遠隔了無奈的人世。


    一宗宗口頭訃告從柳家四合院傳向太平鎮的四麵八方。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為年輕的夏娘深感可惜。


    都說病來如山倒,就連太平鎮屈指一數的柳家都無法把一個鮮活的生命從死神中挽救迴來。


    看來果真不假。


    所有的人大抵知道了夏娘是去關君廟還願後第三天死的。


    而在此之前的兩天關君廟的廟祝常道靜又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啞子。


    於是一些年長的人就有些恐慌,他們突然又記起了老輩人講的關於太平鎮幾百年前那幾隻狐狸的傳說。


    高先生、黃五爾、史老虎三人離開伏龍鄉的當天下午。


    柳金虎就接到了夏娘病故的噩耗,他立即籌備了一百大洋。


    關了鋪門與妻子春花、嫂子、小山分乘三架滑杆趕往柳家四合院。


    夏娘並不是他們尊敬的人,甚至在她未死之前,他們對夏娘還有一些惱恨。


    但當她年輕的生命突然終結,他們才感到這老天是如此的不公。


    柳金虎、劉春花、菊香在聽到柳小狗的報喪後。


    心裏頓時湧出一股親骨肉之間那種痛徹心扉的悲哀。


    這畢竟是同他們朝夕相處了許多年的一個活生生的人,除了悲痛外,他們還有一絲可憐。


    夏娘是腐朽社會犧牲品中的一個,像她這樣的悲哀是很少人能夠知曉的。


    夏娘是被一個人販子拐騙到太平鎮以丫環的身份進入柳家四合院的。


    據她說自己的家離太平鎮很遠,從未有人聽到她談及自己的家。


    也從未有人聽說過她的往事,但她天生紅顏,善知人意。


    剛來柳家,心靈手巧,頗得柳玉常同春娘的賞識。


    柳老爺原本是不打算娶妾的,他一直深深愛著春娘,他雖然年近半百,但身體和精力好得出奇。


    春娘隨著年齡的增長,又為柳家生了眾多的兒女。


    當然容顏也隨著歲月磨損得所剩無幾,於是她感覺始終愧對柳老爺。


    所以就有了給老柳爺娶妾的念頭。


    而剛進柳家的夏娘又是如此的討人喜歡,所有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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