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將近,濯七香已經離開,青地令脂也已經搬迴了宿舍,寧朔卻一直拖延著。每日讀書,練劍,很無聊的樣子,但每天傍晚,他依舊會去挖掘自己的地道,外出有要事的副院長龍淵立匠就要迴來了,他們多在永夜堂密談,如果能趕上就好了。


    但這地道總是沒有盡頭,明明方向是對的,距離也很長,就是沒有結果。而且越到下麵挖掘速度越慢,他已經知道自己大概完不成了。


    而徹底阻斷了他這個念頭的,是一個女生的內衣。確切的說,是開學前五天,一件掛在他每日作業不遠處槐樹之巔的女生的內衣。那天他剛到那裏便看到早春的樹木上顯眼的一抹紅色,然後又看到兩個女生帶著幹城子往這邊跑。


    “你在這裏做什麽?”一個幹城很快就跑了過來,看上去十分嚴厲。


    “閑逛。”寧朔一時有各種想法,從陷阱到什麽人的警示。


    “閑逛?你看到別人了嗎?”


    “沒有。”


    “你們傻嗎,他是低年級的學生。”一個帶著長孫族族飾的女生從後麵走了過來,頗為煩躁的樣子。“而且我自己看到內衣在上麵才去找的你們,連我當時都沒看到人,他怎麽可能看到。”


    “竟然是真的!”和她同行來的紅繩族女生驚訝的看著樹上,“這學校什麽人都有,但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情。你們,就你們,你們每天巡邏,就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怎麽能放任這樣的事情發生?”


    “相羊書院這麽大,你問我們?再者,我這不幫你們巡查呢嗎?”之前問寧朔話那個幹城子頗沒好氣地說。


    “你這是什麽話?不問你問誰?”


    “好,迴大小姐,我們不知道。”


    這幹城顯然帶著脾氣,而這實在讓人意外,一般幹城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哪裏見過他這樣子的。長孫族女生本來心情就不好,這時發作起來,上前一步便扇了對方一巴掌。


    “好大的脾氣!你不知道?你是在指責我們嗎?你有什麽資格和相羊書院的人這麽說話?你是新來的嗎?你來的時候沒人教你嗎?”


    幹城帶著麵具看不到表情,但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憤怒。他沒有上前,但也沒後退,隻和長孫族女生對峙著。局勢一時有些微妙,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幹城連忙走了上來。他看起來有些木訥,之前不住地撓著頭,這時卻突然跳起好高,一腳把另外的幹城踹在地上。


    “你個混蛋!沒人教你嗎?”那人說著,直接便跪在了地上,大聲嚎叫著說:“兩位大小姐,俺們就是新來的,難免那個慌了個神。他們又讓俺們管束神主一樣的你們,更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說話咧。所謂進退失據,誠惶誠恐,不知要抬頭還是抬屁股。俺們確實沒有巡邏到這裏,以後一定多多注意,請大人們饒了俺們狗命,求你們不要殺俺們。”


    他說著便開始磕頭,到最後撅著屁股匍匐在長孫族女生腳下,形象不堪到了極點。另一個便也跪在了那裏,一動不動。長孫族女生大為窘迫,反而不知道要做什麽,紅著臉說:“你們知道自己職責就好,別的也不是我應該管的。你還知道進退失據,看起來不像是個野人。以後多派人在這裏巡視才是正經,我迴去也會向老師正是提出申請的。”


    她看了一眼同伴,又看了一眼寧朔,滿臉尷尬的走了。寧朔一直暗中觀察著兩個新來的幹城子,這時終於確定這一切確實和他沒有什麽關係,對卷入了一場自己不是中心的衝突頗感新奇。他自然不想獨自留下,也迴宿舍去了。


    第二天再去看,那裏果然駐紮了幹城子。


    乘白終於迴到學校時,寧朔在校門口等了一天。乘白是在近了黃昏的時候才來的,一下車就嚇到了寧朔。他穿著一件極為古怪的衣服,暗紅色,閃著冷光,領子高高的,像是風衣,又像是遠古的祭袍。那衣服倒是不破,卻讓它看起來更奇怪了。乘白遠遠看到寧朔,大聲的招唿著,惹得其它學生的車夫仆從都看他。


    到了宿舍季肥也在,看到乘白的衣服哈哈笑了起來。乘白嘿嘿幾聲說:“你們是沒看到一路上的人呢,至少有一半像看馬戲一樣的看我。”


    “那怎麽不脫下來?”寧朔問。


    “是我媽非說這裏冷,學校的衣服不禦寒,讓我答應她過了熊巫就把它穿起來。”乘白把衣服脫了自己看,“其實我早就熱的不行不行的了。”


    他把衣服小心地折疊了,季肥還在笑,寧朔卻收了那份心。乘白又急亂的收拾東西,一邊說著路上的傳聞,說他遇到水路上偽裝成商隊的山匪,看到相羊書院的牌子才嚇跑了,又問學校的事情。季肥就說咒力課要開始了,不久後四國課要安排一次考試,但乘白成績這麽好不用複習等等。乘白對這些都不很關心,他收拾完書坐了下來,忽然一臉嚴肅的問:“你們聽到弄海城的事情了嗎?”


    季肥啊的一聲,用力點了點頭,隻有寧朔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乘白重重歎息道:“我也是這兩天知道的,弄海那裏出了一個什麽黑白門的亂教,好大的事情呢。”


    寧朔似乎聽濯七香和其他老師說過弄海城發生了什麽,就在她離開相羊的前一天,但他早就習慣不問濯七香她做的事情。


    “黑白門,做什麽的?”他問。


    “又一個亂教!”乘白少有的帶上了鄙薄的神態。“號稱可以用殺生來轉移靈魂,從而連接古神,恢複人類偉力什麽的。本來是騙傻子的,隻是弄海城那裏複雜,很多貪心的人跟從他們,勢力就越來越大。前不久,他們找了上百個孩子,然後這個黑白門,把他們集中到菖蒲湖邊,全都,殺了。等軍隊趕去時,湖水都變紅了。”


    季肥也說:“是,是,皇帝極為震怒,派人來責問離王,聽說殺了好多人。”


    乘白說:“那是自然,即便戰爭中也沒人專門殺這麽多孩子,何況現在。可恨那些甘心捐出子女的父母,就算皇帝不問責離王也不會坐視不管的,所以王族軍隊圍了弄海,把全城所有傳播信仰黑白子的人全抓出來了,聽說除了三五個大貴族被削耳,其餘的男男女女被處死了幾千人。弄海城一個城垛放一個人頭,繞了一圈也沒有放完。海外的人都不敢去那裏。”


    “人們為什麽要信這些?”寧朔問。


    “誰知道呢,你知道神教中有些東西我向來不理解。”乘白說,想了想又說,“前幾天剛到長鯉城紅石碼頭,就看到河邊一些黑衣的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麽。難道映火盟也允許崇拜黑暗的宗教了嗎?”


    “那肯定是夜神教,”季肥卻說。“夜神嘛,暗紅色衣服,被你看成黑色。夜神教我們那裏早就有了,已經不算新奇。火神的前仆,夜女的化身,但我爺爺說他們其實是暗主的信徒,反正我都盡量躲著他們。”


    “原來是七重夜,哈,那火神再臨是不是也不遠了。”乘白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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