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朔應了一聲,並不做更多反應,硬是把憤怒壓了迴去。要是一般人輸得這樣淒慘,或者大怒,或者需要給自己找個台階,總要做些什麽,但寧朔性格極端,越發不願意找補什麽臉麵。他問:“還有誰要比嗎?”


    他明明被揍了一頓,說的話卻像剛才大勝一場了似的,連陽穀薑都冷笑了出來。卻沒人上前。焉奇麵帶慚愧地說:“因為我在這裏麵是最愚鈍的,各位劍法都比我好得多,所以派我第一個。”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黑衣盟眾人原本是打算車輪戰,誰想第一個就這樣輕易擊敗了他,這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黑星鶓且麵帶得意,說道:“看來還是我們黑衣盟厲害,這個怪物隻會裝腔作勢,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連焉奇都打不過,看他以後還囂張什麽?”


    殷卿卻陰冷的看著寧朔,冷笑道:“我們今天要打敗你,然後折磨你,你就甘心這樣忍下去嗎?你剛才的劍法連一著合理的都沒有,不要以為誰是傻子。就連當初你刺我的一劍,你我都知道不是碰巧。這幾個月來我已經迴想了一百遍一千遍。”


    忽然間,寧朔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極為奇怪的處境,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原來殷卿懷疑自己是故意輸的,而他雖然打定了主意要輸給他們,剛才輸的已經不是故意。可這話不僅沒法說,便是說了,也絕不會有人相信。


    “我們明天就要迴家了,現在計較這些做什麽。”一夕對殷卿說,“你們想要找迴臉麵我阻止不了,這不已經找迴了嗎?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可還有自己的事情。”


    “你這樣說無非是因為你叫他來的,怕他記恨你罷了。”殷卿冷笑著說,“女穀一夕,不要忘了,不想有敵人就不會有朋友,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你這個人好不識好壞!”一夕立刻紅了臉。


    “自然沒有女穀大小姐識好歹,八麵玲瓏呢。”殷卿越發冷笑。


    “你,你,那我當初冒著風險穩住他們又是因為什麽,難道不是為了你們。你就一點感激都沒有?今天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要怎麽樣?難道真的要殺了他嗎?他這樣一個至為卑微的平民都能忍耐到這個地步,你為什麽就不能有點氣量?”


    “你以為他是在忍耐嗎?他是在裝傻,把你我都當做傻子。我與他交過手,難道不知道他的能力?你再看他的樣子,像是被打敗的人嗎?他這樣的人,與你平時接觸的人是不一樣的,隻有你幼稚。”


    “好,好,我幼稚就是了。你們冬假的時候也不要來我家找我了。”一夕委屈的抹著眼淚。


    “難道你不幼稚嗎,你以為這些人都和你一樣?”殷卿也紅了臉。


    寧朔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們,感覺心中有些什麽東西動了一下,破碎掉了。他突然明白了兩件事,一是,黑衣盟這些人之間的友誼也可能是真的,並不隻是沆瀣一氣。另一件事就是,這個抹著眼淚哭的一夕才是真正的女穀一夕,之前的那個,誰知道是誰呢?


    他心中很多灰頹,把手中的劍扔了,轉身叫著乘白就走。乘白一愣,有些意外,欣喜的誇張的墊著腳跟著他。


    但走了不遠,有個人從後麵猛地衝了過來,寧朔立刻就聽到了腳步聲。他心中冷笑,比試劍法自己已經輸了,但隻打架,他們得不到一點便宜。


    他咬著牙,等那人腳步近了,近了,轉頭,卻看到主父卜拜瘋牛一樣到了乘白麵前,乘白還沒來得及說話,被卜拜一個重擊打在胸口,一聲不吭便倒了下去。


    寧朔雙眼迷茫,就像有人在他大腦中紮了一下,一時竟忘了要做什麽。他看乘白,乘白是暈死過去了,看黑衣盟,有人驚訝,有人冷笑,有人忍著笑,看卜拜,卜拜兇神惡煞的樣子。寧朔問:“為什麽打他?”


    “誰讓你裝傻的。”卜拜說著,又舉拳上來。寧朔沒有躲避,被打在胸口,口中有些發澀。卜拜再來,這次寧朔抓住了他的拳頭,問:“為什麽打乘白?”


    卜拜的個子是班中最高的一個,年紀也大一般人好幾歲,已經如同壯漢,但被寧朔抓住拳頭竟動彈不得。主父一族大多天生神力,卜拜哪裏意料到這個,猛地怒吼一聲,掙脫了開來。


    “真沒人能教訓你了?”卜拜吼著。


    “我要殺了你。”寧朔說。


    他一步衝了過去,眼中的怒火一閃而過,隻剩下非人的冷酷,卜拜隻看了一眼,不知為何就先怵了三分。隻是這本是他“炫耀”的機會,大家又都看著,絕沒有害怕的理由。他忍著恐慌對著寧朔猛地一拳,已用上了十分的力氣,不想寧朔也不躲,用拳頭就迎了上去,兩人相遇,卜拜大聲慘叫,寧朔抬起膝蓋頂在他的小腹,卜拜抽搐了一下,就倒了下去。


    幾乎刹那之間,黑衣盟眾人每個人都意識到事情不對。寧朔這一下太過兇狠,卜拜眼看著失去了意識,甚至可能已經不行了。忽然之間,麵前這個人不再是他們敵對了這麽久的同學,而像是一隻要吃人的野獸。


    鶓且臉色蒼白,不知要做什麽。陽穀薑叫著殷卿和焉奇,殷卿沒有動,陽穀薑便和焉奇一人拿一把劍擋在寧朔麵前。寧朔也不顧及什麽,他們隻是木劍,他護著自己的眼睛,衝過去抱起焉奇就摔了出去。他力氣極大,這一下焉奇被遠遠摔出十八九米遠,轟的落在叢林中。這下鶓且和泥澤終於反應過來,轉頭就往山口跑,一夕想要跟著他們,但她在寧朔另一側,並不敢過去。


    “你們為什麽這麽狠毒。”寧朔幾次沒能突破陽穀薑,說。


    鶓且慌張中在雪地上摔了好幾下,才看到寧朔沒有衝過來,陽穀薑也還擋在他前麵,他憤恨的喊:“你個野人,敢傷害黑衣盟的人,叫你死都不知自己怎麽死的。你一個賤民,連名字都沒有,死了又能怎樣。我一定要讓我叔父派人殺了你,殺了你。”


    寧朔神情愈發詭異,一夕在一邊急切地說:“你別聽他的,他隻是氣話。漆木大人什麽樣的人,怎麽會讓他胡來?鶓且你不要再說話!”又跑去叫乘白說:“他沒事的,野園乘白隻是暈了過去,我們送他去藥室。”


    寧朔看到一夕在乘白身邊,麵色兇煞,一夕嚇得連忙跑開了。寧朔卻突然反身,一步衝向陽穀薑,陽穀薑本來在留意鶓且,發現時想躲已經來不及,隻能用劍護住要害,等寧朔近了斜刺他眼睛,寧朔一閃躲過,但也就這一刻,陽穀薑也勉強躲了過去。


    陽穀薑平時最為低調,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是班中體術最接近寧朔,劍術最接近殷卿的一個,他為人也穩重,有些慌張,但絕沒慌亂,對殷卿說:“你惹出來的事,就在那裏看著嗎?現在的情形不一樣了。”


    殷卿恨恨的咒罵了一句,持劍衝了過來。他的劍術要比其它人高很多,與陽穀薑兩人將寧朔圍了起來。寧朔一時勝不了兩人,有幾次險些得手,但總是被兩人將將躲過。兩人卻也沒辦法擺脫寧朔。


    其餘人中小指泥澤早就跑去找老師了,一夕終於到了鶓且身邊,在遠處驚恐的看,焉奇什麽時候走了出來,不知為何給寧朔扔了一把劍。寧朔接過了劍遲疑了一下,陽穀薑借機擊他肩胛,寧朔稍有停滯,突然向一邊稍微躲開,把劍反手刺他頭部。陽穀薑連忙躲了出去。


    好在殷卿攻擊又來,寧朔便放過陽穀薑,殷卿直奔他左眼,寧朔稍一躲避,也奔他左眼。他速度極快,又不顧死活,後發先至,殷卿就一驚,向下躲避開來,掃他下堂,但寧朔稍微側移,從高就低,直接壓著刺了過去。


    這正是白蛇劍法的古怪招式,每一個招式都是要兩敗俱傷,一招決生死的。殷卿這時繼續,不一定能擊中寧朔的腿,大概於事無補,而他則要被滿眼殺意的山海寧朔擊中眼睛。


    但這時候躲避也已經來不及了,他反應極快,把劍脫手奮力擲出,向後就倒,不想寧朔反應更快,這麽短距離一下就躲開了力道極大的飛劍,跟著就劍身下壓,刺在了殷卿的咽喉上。那劍無鋒,純屬擊打,但殷卿眼鼻流湯,狠狠摔在那裏。


    他兩招就擊敗了在南國都小有名氣,被班上公認劍法第一的奉花殷卿,眾人再沒預料。陽穀薑看得出寧朔這古怪劍法遠在自己之上,也不再上前,擋在鶓且與寧朔之間的路線上。焉奇半晌一動不動,但也不離開。遠處一夕眼中更是懼色越來越重,連唿吸都不敢似的。隻剩下寧朔拿著劍對著殷卿的脖子比劃。


    “殺了我,不然你會後悔的!”殷卿羞憤至極,惡狠狠的說著。


    “你以為我不想?”寧朔咬著牙。


    “所以呢,你在怕什麽,怕我報複嗎?你個懦夫!”


    那是把無鋒的木劍,但他們兩個似乎都忘了。寧朔比劃著,比劃著,想著一切允許自己殺了這些人的理由。


    直到他的頭,忽然劇烈的疼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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