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時候,兩人把蛇皮紙帶在身上,把一切歸位,又花了好長時間把那牆堵上。


    那裏本來就是人們不會到的地方,燈光又照不到,想來不會有人注意到。但寧朔為了謹慎,還是反反複複的檢查了所有的細節,直到午夜才弄完。


    乘白本來的計劃是明天趁著有人再溜出去,寧朔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早就注意到到處頗有一些喜歡陰暗的小動物,知道這裏與外界是相通的。而他非常熟悉洞穴。


    索道一直向裏麵延伸,盡頭似乎有些蛇形的圖像,他們便往那邊走,到了近處發現是一些大樹的根須,想了想,大概是在宿舍南邊的叢林下。


    這邊的人魚族神像大多殘缺,那些美麗的女王們有的少了左邊的臉,有的少了下巴,有的少了半個身子,而殘缺處又突兀又光滑,頗有些詭異。加上淚鼇依舊時而淒厲的叫著,千百的樹根像是千百個扭曲的蛇,乘白雖然不說,其實是有些害怕的。


    寧朔卻並無所謂,和乘白說著無聊的笑話,快到盡頭時,他早看到黑暗中一隻巨大的黃金穿山甲好奇似的盯著他們,反身直撲,一下抓住了它。穿山甲憤怒的縮成一團,不停地嘶叫著。


    “一定是沒料到我可以看到它。”寧朔拿著給乘白看,乘白大喜,抱著穿山甲左右的看。


    寧朔說:“我和你說過沒有,我很擅長鑽地洞的。在他們給我編的故事裏,遁地掘墳就是最常見的一個。其實沒那麽難,我是說,我們可以從這裏鑽出去。”


    “像老鼠一樣嗎?”乘白問。


    “像穿山甲一樣,你看它縮起來體型比我們還要寬一些。怎樣,要不要試一下?”


    乘白立刻同意了。寧朔熟知這些生物的習性,很快就在索道上方三米多遠看到了洞穴,他先爬了上去,不能反身,就用衣服拉著乘白。乘白小心放走了穿山甲,也跟了上前。


    進入洞穴開始還好,兩人一邊爬一邊聊天,乘白還問寧朔人們為什麽認為他會掘墳,寧朔說那是因為輕夏長集的人認為他喜歡吃人骨頭,尤其喜歡吃少女的骨頭,把乘白笑的夠嗆。


    但過了一時,感覺已經爬了很久,依舊看不到出口,而洞穴越來越逼仄了。


    乘白甚至漸漸喘不上氣來,但他們擠在勉強能容身的洞穴中,已經沒辦法迴頭。寧朔讓他把衣服捆在自己腳上,拉著乘白拚命爬,好在掙紮了不遠,一陣清風襲來,兩人迴到了地麵。


    “這是我,今年做過的,最愚蠢的決定。”寧朔喘著氣,一邊拍著乘白後背。“天海山的穿山甲不是這樣的,地上地下,怎麽差這麽多?要是困死在裏麵,人們連我們的屍體都找不到,又是一大疑案了。”


    “我算是,知道人們,為什麽害怕墳墓了。”乘白也說,一邊吐著口中的泥土,“有趣的經曆,但光之神影之神,光之神影之神,唿。”


    他們的出口是在一棵巨大的楓樹的樹根下,外麵正滿天星辰,聒噪的鷓鴣鳥嘎嘎的叫著。兩人虛脫一樣躺了許久,感受著草木鮮活的氣息,等終於恢複了些精力。


    迴到宿舍,季肥正唿唿的打著唿嚕,兩人躡手躡腳的迴到了床上,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


    第二天是旬五,寧朔很晚才起來,隻覺得外麵陽光冷淡。他在陽台上看小廣場上來往的人,等乘白終於醒了過來。


    乘白睡眼惺忪地說:“好累,昨天一晚上都在做夢在土裏爬,爬啊爬,爬啊爬,一會往上一會往下的。”


    “我昨天真是做了個愚蠢的決定,我們兩個都太莽撞了。”寧朔說。昨天的經曆實在太離奇,不說遠遠超出了他們平時的常規,略有不慎已經死了。


    “是有些莽撞呢。”乘白也說,但過了一時又笑了起來,拿出身上那張羊皮紙寶貝似的看,“不過收獲也實在不小,懸束的被害,秋遲的惡行和悔恨,犀甲的陰謀,有沒有覺得我們偷窺到了這個學校最深最黑暗的秘密?”


    “如果你把這當做收獲的話。”寧朔說。他雖然在意懸束,也很驚喜會有這樣的收獲,但他不是為了懸束去冒死探訪永夜堂的。


    他在意的是鬼魂和血女子,而這些並沒有任何進展。


    尤其現在看來,懸束成為了鬼魂完全就是他們幼稚的猜測,可是如果這樣,什麽痕跡都沒有了,要如何繼續尋找呢。為什麽他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類似的東西,在哪裏呢?


    廣場上落葉沒人打掃,到處都是一片紅黃。早飯已經不在了,寧朔去叢林中摘了一些野蘋果,兩人隨便吃了又往千書塔走。


    乘白昨天就說這羊皮上的紋路有些奇怪,說這可能是某種叫做夜文的東西——就是裏麵隱藏了更多消息的紙張,需要去千書塔查明白。


    到書塔找到了書,又往高層找了個僻靜處,乘白一心做起研究,寧朔則在一邊寫古語文的作業。快到中午時,乘白終於有了些結論,這羊皮紙中肯定是夜文,隻是不知道是哪一種,要如何打開。他急忙的和寧朔說著,卻發現寧朔一個人站在外麵,有些發呆的看著牆上的壁畫。


    中午的光映襯在這古老的牆壁上,讓死寂的所在有了一絲不屬於這裏的輕快。乘白悄悄走過去,偷偷看寧朔的表情,又看他正看著的那個壁畫。


    寧朔表情頗為嚴肅,乘白笑道:“寧朔,你這不是又看到鬼怪了吧?”


    寧朔指著牆壁。那是一個奇怪的女人懸浮在空中,血從她身上向下落,地上幾乎成了血海。看畫風似乎是帝國時代早期的作品。


    “我就說嘛,原來是這裏。”


    “是啊,我也好奇過這是什麽。”乘白說,“不過這裏的畫作魚龍混雜,有很多是根據當時流行的戲曲畫的,不一定有意義。反正我沒聽過類似的故事。”


    “我倒是聽誰說過,可是是誰呢?”寧朔說,“這顯然有所指,也就是說夢境大概不是完全虛構的,但為什麽在墓塚見到這個?”


    “什麽?”乘白扯著寧朔的衣袖。


    “怎麽?”


    “不是,寧朔,不是,我們什麽時候見過,畫中這樣的場景?你說在墓塚的幻境中嗎?我看到的雖然也有一個女子,但她最多隻是衣著奇怪,與這個可沒有關係。我以為你和我看到的是一樣的。”


    “什麽?”寧朔大驚。


    兩人相互看著,都帶著驚悚。乘白顯然被寧朔的話嚇到了,而寧朔也極為驚駭,心中說不出的別扭。他自然也以為乘白和他看到的是一樣的。當時那場麵實在驚人,又有些激揚起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極微妙的情感,他並沒有和乘白細說過。


    那個女人,那些鮮血!乘白竟然沒有看到?


    他忍著心亂把當時的場景和乘白說了,乘白越聽越皺眉,幾乎把自己的臉變作了包子。


    “有趣,有趣,所以你才說另一個鬼魂,我還說那個女人不一定死了。——我說我見到的那個。但如果你見到的人是畫中這個她,這至少是七百年前的人了。難道真的有鬼魂但鬼魂不是懸束?難道我們攪入的是七百年前的往事?”


    “其實那個女人對我說很多話的,可惜我都不記得。你見到的那個人呢?”


    “我也不記得她說什麽了,但我之前見過她的,不對,也不能這樣說,就是那個戴帽子的奇怪女人啊。難道她真的也是真的?”


    “是她。”寧朔有些意外,想乘白似乎說過“和記憶不太一樣”類似的話,隻是他沒在意。


    乘白年少時遇到過一個戴著奇怪帽子的女人,突然遇到又很快離開,除了他沒有一個人見過。他所在的野花園極為閉塞,很少有陌生人進入,這麽多年過去了,連他自己也不能斷定這件事的真假了。


    “這樣說來,做夢花產生的夢境也可能與這裏的一切無關。”寧朔想了想,“如果那樣,我們可以先把這幅畫搞明白,這至少是可能的。”


    “你說還有人和你說起過,誰和你說起過什麽?”


    “是啊,我也在想這個人是誰?滿身是血的女人之類的,不是你,不是老師,誰會給我說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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