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大堂裏麵開始有了人的腳步聲,開始人很少,顯得很空曠,隨後很快嘈雜了起來。


    寧朔和乘白在牆縫中努力的看,先看到人們相互打著招唿,各個年級的,二年級以上,二年級人最少,四年級人最多,所有人加一起也有四五十人。


    鶓且,殷卿他們自然也來了。陽穀薑少有的有了些激動的神色,而一夕沒有戴之前一直戴的那朵紅花。不一時,人們又漸漸安定下來,有兩個人陸續在中間的一個桌子上擺酒碗,倒酒。


    又過了一時,沒有人再說話,所有人都靜穆著,一個人恰時的從外麵走了進來。他走到桌子邊拿起一個酒碗,所有人都隨他拿起了碗。


    他看著大家,喊道:“與我長刀——”


    寧朔以為他在叫誰,不想黑衣盟的人隨聲高喝:


    “與我長刀——衣我長袍。


    黑夜漫漫——英雄難逃。


    與我長刀——靜候鬼魅,


    衣我長袍——光我榮耀。”


    說完,把碗中的東西都喝光了。寧朔聞到了一絲血腥氣味,那不是酒,應該是血。


    人們紛紛把碗放下,又稍稍嘈雜了起來。寧朔好奇的看著那個領袖人物,他長眉冷目,嘴角向下,舉止瀟灑,表情卻非常沉靜,即便隻看一眼,也知道是天下聞名的左臣青策了。


    青策如今極少在相羊走動,寧朔來相羊之後還沒有見過他。他有些激動,問乘白:“青策看上去這麽年少?”


    “那是椿木江曉。不過人們都叫他小青策,不怪你認錯。”乘白卻說,“他和今天麵試的火木馮將都是青策師兄最重要的助手。你還不認識他們。”


    “火木馮將,是哪一個?”寧朔問,但說完就想到那個看上去很寬厚,讓人不由心生敬意的人。“就是那個師兄了?”


    “就是那個了。”乘白說。“青策的四個助手,黑衣盟四小使,外界也管他們叫相羊四小使。剩下的兩個,青岩清烈你見過了,還有被稱為相羊心源,其實是相羊財源的白手釋之古。


    “但他們兩人和青策師兄年紀相仿,要說接位也隻能是這兩個,人們都說,椿木擅用奇計,火木做事縝密,也不知道青策師兄要選哪一個。”


    寧朔隨他點著頭,不由的對黑衣盟多了很多敬意。他總是聽乘白說曾經的黑衣盟多麽讓人敬仰,一直不以未然,但今天這兩個人顯然都是極為出眾的英傑人物,而在他們之上的白手釋之古,青岩清烈,尤其是左臣青策,就更讓人神往了。


    而且他聽剛才黑衣盟的誓言,裏麵分明有種英雄之氣,至少不是讓人到處仗勢欺辱人的。這樣看來,這個初創於五使者時期的盟派還是有些東西的。


    江曉等大家都坐下了,並沒有多餘的話,便說:“盟主,青使,白手小使今天都不能來,讓我主持今天的會議。隻有一件事,就是和大家商討一下具體幾個學生的資格問題,需要相應班級的人給出一個結論。具體怎麽做,盟主特意囑咐我和大家說這些話。”


    大家又紛紛站了起來,低年級學生大多神情嚴肅,高年級學生很多麵帶懶散,江曉念:“盟主令:擴招的條件。第一,不惟貴族出身,要看人才。第二,不能隻看成績,要認同我們黑衣盟長久以來的思想。


    “第三,要經過黑衣盟已有人員的一致同意,這是我和青策商量的共同結果,黑衣盟的團結是最重要的。第四,盡量爭取其中一些有代表性的人員,這次的選拔也是黑衣盟對外的一個展示,要做出些對我們形象有利的選擇。”


    人們隨著他的話,有些亂哄哄的,尤其開始兩條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疑問,等到了第三條才漸漸不再在意。江曉說完,看著他們問:“盟主的指令大家聽懂了嗎?”見沒有疑問,說:“這裏有各年級初試的名單,大家來取。”


    人們來領名單,大堂又亂了起來。寧朔有些想聽到鶓且他們說什麽,但他們去拿著單子向另一個角落去了。隻聽到鶓且說:“哈哈,竟然有這個人。”一夕噗的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寧朔和乘白一時沒什麽看的了,靠在那裏休息。乘白連說奇怪,小聲說:“好怪的說辭,前後矛盾的樣子。”


    寧朔說:“說辭矛盾,但主旨不矛盾,前麵說不惟出身,後邊卻強調要一致同意,黑衣盟的人不見得都厭煩平民學生,但也絕不可能每個人都喜歡,隻這一條就把招募平民學生的可能給斷了。所以我們之前的猜測真的就是一廂情願。”


    “是啊,但他們擴招是為了什麽?尤其是在皇帝派人來了之後。”


    “說不定為了挑釁。”寧朔想了想說。


    他們等了許久,時而向裏麵看一看,隻能看到江曉一個人端坐在中央,不和人交談,也不動。這樣過了小半個時辰,開始有人來找他,是三年級的。然後是五年級,六年級也陸續過來,他們大多隻是說了幾個名字,江曉把名字記下來。這些新加入的人全是各地的大貴族子嗣,沒有一個例外。


    “皇帝的使者才來幾天,犀甲反而加快了貴族聯合,他真的要挑釁嗎,對抗帝國嗎?他是不是真的瘋了?”乘白說。


    “人們不一直說犀甲愚蠢嗎?愚蠢與瘋狂也差不了許多。”寧朔說。


    他們說著話,裏麵便傳來爭吵聲,是四年級的那群人在爭論什麽。有個男生正說:“當初沒有不讓她加入的,她怎麽說也是大歸宗,是她自己不願意然後又把我們諷刺了一通,相信沒有人不記得吧。現在呢,突然就想通了,還莫名多了一個擔保,是什麽意思,我們黑衣盟到底是個什麽組織?”


    “長疑,你是在慪氣春夷打敗過你,還是在說正經事?”另一個男生說。


    叫做長疑的男生紅了臉說:“你不要放屁,我才是說正經事。這裏有人能說清楚花木春夷這個人嗎,她的目的是什麽,她的誌向?她的立場?把這樣一個人招進黑衣盟,真的就是合理?”


    “你說這些有什麽用,這話去和盟主說。”一個女生說。


    他們僵持了很久,終究還是同意了這個花木春夷的加入,然後離去了。寧朔想,這大概是今天第一個平民了,雖然是大歸宗,竟然有犀甲為她作保,不知道什麽來曆。


    南國家族文化強大而悠久,便有主宗,分宗,離宗,歸宗之說。主宗便是家族正宗,一般隻涵蓋家主的三代親人之內。三代之外的仍有強大勢力的便是分宗。


    分宗漸漸弱小,逐漸論為平民,便是離宗。離宗與平民並無二樣,大多數情況下不被允許使用族姓,但當這些人有所成就——比如進入相羊書院,有些便會被家族重新認同,迴歸成為分宗甚至主宗的一員,迴歸分宗的稱為小歸宗,迴歸主宗的稱為大歸宗。


    但一般來說,因主宗意味著家族主祀的血親,幾乎沒有離宗可以迴歸主宗,所以在普遍的認知裏,離宗和歸宗隻是名義上的某族人,統統歸為平民。大歸宗極為少見,寧朔還是第一次見到真實的例子。


    二年級的人在後麵站了有一時了,鶓且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類似諂媚的笑,終於等到他們,江曉問他商量好了沒有,鶓且不自然地說:“商量好了,小使,我們不會在這裏亂說話的。”


    江曉不理會他,鶓且看了看身後,殷卿麵色陰冷,陽穀薑神色淡然,一夕倒有些緊張。鶓且說:“我們選擇了三個人,主父族的主父卜拜,離州的陸天焉奇。他們一個是南疆人,一個是離州人。”


    他便不說話,江曉問:“第三個?”


    鶓且說:“陽穀薑雖然不是貴族,但他是我的血契,我們幾個都希望,希望他能夠正式加入黑衣盟。”他說著便迴頭,其他的人都點頭,一夕格外用力。陽穀薑倒是還是那樣。


    江曉抬頭看看,終於帶上了一些笑意,說:“這個沒問題,如果他都不可以加入黑衣盟,那我們未免太閉塞了。再者,陽穀薑本是院長和青使共同允許的特例。”


    眾人一怔,便歡唿起來,一夕高興地抱了下陽穀薑,陽穀薑終於也露出了喜色。鶓且高興的推他說:“你看吧,就說可以讓你進來。”陽穀薑說:“那謝謝你。”


    大家鬧了一陣,隻有殷卿看上去笑的有些勉強。牆壁之外的寧朔和乘白倒是有些驚訝,陽穀薑整天穿著黑衣和這些人在一起,乘白都不知道他並不是黑衣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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