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天下奇事難料,有羅盤料福禍萬千。”


    多年來憑借著一塊老舊羅盤的羅瞎子,靠著這個獨門手藝在偌大的京城八巷牢牢占據著一塊風水寶地。


    也憑借著多年來的算命占卜,贏得了皇城人民的追捧,多年前便獲得了“京城第一算”的美名。


    傳聞多年之前,剛剛獲封丞相的張之倫更是來此向這位剛剛小有成就的算命先生討上了一卦。隨後便是鯉魚一躍,千奇萬象的大變化。也因為這件事,羅瞎子的地位才徹底一飛衝天,算命之人絡繹不絕。


    隻是那時的羅瞎子還不是瞎子,有妻兒也有孩子,算命嘛,總會遇到些不信命之人,羅瞎子也不是阿諛奉承之人,最終在一場事故中失去了雙眼,也失去了家人。


    無依無靠的羅瞎子,最終被殺害他妻兒的人留了下來,叫他嚐受了人間最大的痛苦。


    此後多年羅瞎子頂著京城第一算的名頭過著孤苦伶仃的生活。雖然每日都會有絡繹不絕的人來此,但是他卻再也等不到她們了。


    今日又如往常一樣,羅瞎子早早的豎起了牌匾,隨後安心坐在椅上,哼起了家鄉的小曲。


    “老生我知天又知地呀。”


    “千奇百怪入我眼,手能摸天地呀。”


    “昏看陰,曉看陽嘍。”


    “一卦方能定乾坤嘍。”


    “咿呀咿呀呦。”


    噗咚一聲,羅瞎子這才閉上了嘴。


    一道有些粗曠的聲音,傳到了羅瞎子的耳中:“老爺子,我想算上一卦。”


    “哦?”羅瞎子本能地迴應了一句,憑借著鍛煉多年的耳力,他早就明白了眼前之人不是尋常之人,至於為什麽?因為那拍在桌子上的銀兩啊。


    “這位壯士生辰八字是多少,容老朽給你算上一卦。”


    男子擺了擺手,可是卻並未獲得羅瞎子的迴應,當他抬起頭時,忽然發現眼前之人好像看不見他那擺動的雙手。


    羅瞎子早已感受到了那直撲麵門的微風,輕輕笑道:“壯士,手風如此有力,想必是軍中翹楚亦或者是江湖遊俠吧。”


    “至於我這雙眼睛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男子臉上湧出一絲輕鬆,隨意說道:“那麻煩老爺子就給我算上一卦。”


    羅瞎子伸出雙手,輕聲說道:“壯士請把你生辰八字,家住何方一一寫在老朽手上,隨後老朽用這老舊的羅盤替壯士求上一卦。”


    男子抓起羅瞎子的手,輕輕在他手上寫著羅瞎子所提的要求。


    羅瞎子的眉頭不經意間微微皺起,但也還是應著男子所給的生辰八字,輕輕撥動那老舊的羅盤,羅盤飛速後便是悄然落下,羅瞎子嘴唇微動卻也狠下心來說出了所見之事。


    “壯士,此乃天機,我也隻能說透露一點,至於壯士所給錢財,老朽絕不多拿,老朽隻送你四個字,請壯士謹慎行事。”


    “安生動死。”


    “安生動死?”鬥笠男子細細品味著這位京城第一算所給出的卦象,眼裏湧現出擔憂,那位一直叫自己二哥的主子真的會如卦象所說的嗎?


    出門之前,那個給自己留下最後一道命令的軍師怕是已經離開北秦,可是為何獨獨叫自己來到京城找著個瞎眼老頭獨獨算上一卦呢?一時之間鬥笠男子實在有些想不明白,就在男子沉溺於幻想之時。一道爽朗的聲音傳到了他們二人的耳中。


    “天自有天道,何苦知道以後之事,那不是徒增煩惱嗎?”


    “這麽多年過去了,羅瞎子你怎麽還是不聽勸慰那?一雙眼睛難道還得不到警示嗎?”


    “無為便是有為,天轉也算人動。”


    羅瞎子雖然還未從剛才的驚恐中迴過神來,但是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後,還是強撐著對這位難得穿上道衣的道士施禮道:“道長說的是,不過老朽也隻是混口飯吃,哪裏識得天機啊!。”


    身著紫金道袍的男子顯然不相信羅瞎子的話微笑道:“是嗎?那這塊羅盤你又從何而來啊?”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一樣,徹底擊垮了剛才還在強裝鎮定的羅瞎子,此刻的羅瞎子嘴裏嗚嗚喳喳但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紫金道袍的中年男人拿起剛剛鬥笠男子放在桌上的銀子,輕輕放在了他的手上,另一隻手擺了擺後說道:“這老瞎子說的話也切莫當真,聽個樂就好,畢竟真正的天機也會屈服於事在人為。”


    男子的鬥笠下的嘴皮笑肉不笑,隨後再次放下銀子轉身離去。


    而身著紫金道袍的龍虎山聯部之長,張兮然再一次看向羅瞎子好心警告道:“你身為普通人看到了太多的天機,你受不住。而你的嘴也說出了太多的秘密,你死得其所。我勸你還是早點收拾攤子吧,武當的沉道長馬上就要入城了,你還是早日收攤吧。”


    話罷張兮然轉身離去,嘴裏默默說著早年師父告誡他的話:“天下羅盤從兩千多年前便開始出現,隻是到如今出現了不屬於過去與現在的羅盤。那才是危害世界的東西。”


    張兮然也知道憑借著那塊羅盤,羅瞎子所算之事便是當今的天道,就算是自己的師兄張天歲拿著龍虎山第三代祖師天機道人的羅盤也無法做到。確切的來說,如今的羅瞎子不能說是京城第一算,說他是天下第一算也是當之無愧。


    張兮然無奈的搖了搖頭,歎息道:“此人看來命不久矣了……”


    “無為但可為啊。”


    羅瞎子得到張兮然告誡之後,馬上開始收起了自家的行頭,準備早早迴家,當然那個銀子也被他裝進了懷裏,準備晚上溫點好酒吃些牛肉。


    至於為何?並非張兮然所說的天道懲戒,他如今妻兒皆死無依無靠,他不在乎還能活多少天,他隻是想在隨時可能死去的日子裏,可以衣食無憂。隻是來自武當山的沉道長,為人嚴厲且十分厭惡普通人去偷窺天道,出於保護普通人的念頭,沉道長每見算命的都會取走他人吃飯的東西,然後換了銀元在還給別人,羅瞎子就很怕沉道長取走他的羅盤,絕了他的一門手藝。畢竟沉道長可不像張道長那樣隨性。所以每一次沉道長入京羅瞎子都會收拾東西離開京城,等過了一個月後,佛道之爭結束後,他才會迴到京城。


    這一次他依舊如往日一樣,準備離開這裏。羅瞎子趕忙收拾東西,準備迴家隨後直接出城,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在他準備迴家的時候。


    身著袈裟手持禪杖的僧人,攔住了羅瞎子。


    感受到身前有人攔路的羅瞎子趕忙擺手道:“今日打烊了,這位客人如果想要算卦明日再來吧。”


    僧人舉起右手同時左手上的佛珠輕輕轉動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我見施主困於因果之中,待貧僧為你頌一段經文,度你後世福禍,施主覺得如何?”


    羅瞎子聽著來者輕柔與佛珠轉動的聲音,便明白了眼前之人定不是尋常僧人,隻是令他很無語的卻是短短一天便遇到如此之多的怪異之人,先前那壯漢算造反,隨後又是張道長替自己通風報信,現如今又來了個禿子,自己今天真是撞了黴運了,莫道是等會武當沉道長一來,那自己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思來想去,羅瞎子迅速收起羅盤,頭也不迴的向家中走去。臨了也沒有和這位得道高僧說上一兩個字,隨後一溜煙的碎步便消失在長巷的盡頭。


    僧人見此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繼續向前走去。隻是如此慢悠悠的趕路,足足一年多才到達京城,也是湊巧趕到了幾日後的天台論道。


    這個由閩中王朝組織,五年來總是趕著藩王入京之前展開,期間京城天台將會大開平頭百姓皆可駐足於此,也算是藩王入京前最大的節日了。


    僧人由記上一次佛道之爭,自己師父身為當代佛陀的入空方丈憑借著精彩的大辯論贏得閩中所有人的喝彩,其中以碾壓之勢的因果輪迴贏得了那場辯論的最終勝利。而後圓寂在那座蓮花台上無憾而終。


    而這一次繼承了半個佛陀稱號的他,並未因為其理念毀滅了蓮花寺而懊惱不已,因為他清晰地記得那個躺在烈日下的年輕男子終究是有佛緣的,更何況他還是這渺渺蒼生中的一員呢?


    僧人堅信因果輪迴的道理,蓮花寺也不過是這眾生因果的一員罷了,去了也就去了,更何況身為出家人更應看淡這些。


    僧人的步伐依舊是不緊不慢,仿佛四周的嘈雜皆與其無關一樣,他此次前來不是為了早已有了明確的目標,他不急於證明自己,因為真理並不需要證明。更何況他那早已深入人心的道理呢?


    孫縱生許多年前見到過那遠在漠北的師兄,那是一個眉眼間有著佛怒之氣的人,他代表的佛度有緣人的理念傳遍漠北。隻是許多年前在自己還是孩童之時,那座漠北王廷的萬佛宗居然因為孩童並不是有緣之人,而放棄相救,最後死於亂兵之手。孫縱生便明白,這不是他尋求的東西,而後十餘年他跨越了漠北與閩中來到了那邊陲小國,天竺。


    僧人抬頭,舉目之上是冉冉紅日,天空便是被紅日染紅,他的理念就如同太陽一樣,要照遍整個天下。


    “我佛若隻渡那有緣人,那為何這蒼生皆存於世間?我佛若金剛怒目,那又如何彰顯我佛慈悲為懷?”


    年輕僧人的話雖隻是碎碎念念可是那身後的道袍之人,卻臉上湧現出了驚訝的神情,這位來自武當山的道長並沒有上前探問這個幾天後的對手,隻是慢慢的走在僧人後邊,內心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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