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軍驅車趕往李嫣然住處的時候,內心也是複雜的。


    李嫣然的母親,是他幼時就開始喜歡的女子,雙方父母也是有意願讓兩家結親,就在他滿心期待等著父母求親歸來時,竟然得知對方已經有了心上人。


    最讓他無法無法接受的是,她的心上人竟然是每日跟自己玩兒在一起的兄弟,也就是李嫣然現在的父親李晉。


    幾番爭取後無果,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了十幾年的姑娘,穿著大紅嫁衣,在國慶那樣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裏,挽著紅綢進了李家的大門。


    遭遇友情和愛情的雙重背叛後,沒過幾個月,他因為心情不好晚迴家幾個時辰,便得知父母雙亡的噩耗。


    從那以後,他對所有情感退避三舍。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認為自己是不配擁有任何人疼愛的,包括王媽。


    那段時間的他,就像離隊的孤狼,孤僻冷冽,誰都無法靠近,除了張生偶爾能跟他說幾句話,直至到了高中時期,才稍微好了一些。


    但他的性格中,再也找不到青春時期那樣蓬勃的陽光和朝氣。


    跟他相處的同學都覺得他性格太過陰冷,不容易靠近,易怒,但從不在人前表現,卻總會讓你為得罪他而付出代價。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願跟他親近,這也是導致他即便大學畢業多年,也未曾有一個好友的原因。


    父母雙亡後,他一直跟爺爺生活,可兒子媳婦的離去對這個老人的打擊也是巨大的,沒撐幾年也離去了,隻能將孫子委托給曾經的好友。


    這也是他性格如此孤傲,卻也能位居高位的原因,當然他自己的能力也不容小覷。


    李嫣然跟她母親長得有幾分相似,當她第一次找到自己的時候,屈軍差點兒以為又見到了年輕時期的沐文,也就是李嫣然的母親。


    李嫣然表明身份後,屈軍一句話都沒說,直接開車走人。


    可她要想達到一樣目的,絕對不會輕易放棄,也正是這份執著,讓屈軍改變了主意。


    至於得到她,不過是屈軍年輕時的某種執著。


    李嫣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屈軍和她父母的關係,隻是在朋友口中得知他這麽一個人,便覺得是自己可以征服的對象,便有了停車場堵人的一幕。


    這些年,屈軍每次看到躺在旁邊這張酷似年輕戀人,卻又相隔一輩人的李嫣然,內心的糾結和痛苦就像陳釀的老酒,越老越濃厚。


    以至於後麵一發不可收拾,他甚至以為自己會和這個年輕的女孩子繼續糾纏下去,直至自己再也沒有能力為她所用時。


    卻沒想,人生總是處處有意外,玉黛的出現讓他第一次感覺到“生機。”


    他也不懂,自己為何會在玉黛身上看到“生機”這個東西,可他本能的知道,靠近這個女孩子能得救。


    也許,是解脫,也許是重生


    他不懂,但卻也不想在這樣扭曲的人生中繼續,所以,他選擇了最笨拙的方式,愛上她。


    一份份關於她的信息傳到自己手上時,他終於明白自己愛的是什麽。


    她身上永不服輸的倔強,和絕處逢生的能力,還有在機遇麵前毫不猶豫的果斷和狠絕,正是他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


    雖然在政治上,他能有一定權限的唿風喚雨。


    可在生活中,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loser。


    也正是因為這樣巨大的反差,讓他愈加封閉自己的內心,更加拒絕別人滲透到自己的生活裏。


    一路上,屈軍的腦子將自己和李嫣然這幾年近乎變態的情感捋了一遍,發現自己真的很卑鄙。


    等他意識到對自己這個評判後,嚇一大跳,猛地刹車,在後麵司機的謾罵聲中將車停到路邊好好思索一番。


    從時候開始,自己竟然懂得審視自己了?


    這在自己幾十年的生命當中,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他困惑的看著前麵的車水馬龍。


    玉黛?


    從對她的愧疚開始?


    屈軍雙手扶著方向盤,看著後視鏡中的自己,眼睛竟然有了一星亮光,顯得人都年輕好幾歲。


    這是自己嗎?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嘴角扯開一個弧度,他竟然感受到了溫度,那抹弧度忍不住又扯大了一些。


    莫名其妙的,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好得不得了。


    李嫣然這件事情對他的影響,一下子消融的一幹二淨。


    他又活了,眼睛裏的死潭開始泛起漣漪,這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想象的。


    他能發自內心的笑了,這也是他一度懷疑早已喪失的能力。


    王媽其實早已偷偷抹了無數次眼淚,看到如今的少爺,她心中的擔憂也漸漸淺了。


    精氣神流動起來,人就活了。


    這跟生命無關,卻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屈軍趕到的時候,李嫣然已經被保潔阿姨抱到床上,換了件幹淨的衣服,可身上的傷口卻不敢處理。


    沒多久,床上和新換的衣服上又染上血跡。


    她的酒還沒醒,嘴裏嘀嘀咕咕也不懂說些什麽,眉心一直鎖著,雙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很疼嗎?


    如果放在以前,他內心一定會有報複後的快感,當初讓自己有多疼,數倍的疼痛都會迴報在你女兒身上。


    可今天,心卻異樣的平靜。


    “阿姨,您幫我收拾幾件她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我帶走。”說完,直接用床單裹著,橫抱起她,放到自己的後座上。


    等待阿姨的時間,點開了無數次摩挲卻沒勇氣撥出去的電話。


    “喂”不等對方說話,屈軍立馬開口截斷。


    “你女兒受傷了,到第一醫院,迴頭我把病房號發給你。”


    掛完電話,摸摸自己的心跳,好像也沒啥異樣嘛。


    “少爺,您要的東西。”阿姨跟著王媽一樣,喚屈軍叫少爺。


    從窗口接過她的衣物,驅車又開往醫院,一路上還要不時關注後麵的李嫣然。


    又是嘔,又是折騰,總之比他想像中要困難的多,早知道讓阿姨跟著在後麵照顧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看著自己身上的不明汙漬,心裏有些煩躁。


    可看到不停翻滾,喊著“痛”的李嫣然,隻能打電話麻煩郝醫生下來幫忙。


    他要是這樣將人抱進去,指不定明天會出什麽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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