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冬生活動了一下筋骨,隨後大踏步邁開步伐,打開麵前衛生間的門。


    “我,我需要避讓一下嗎……”


    幽山怪談區的論壇用戶“珍珠小蘿卜”——陳小姐躲在他身後,表情蒼白而僵硬,身子微微發抖。


    “不必。你什麽都不用做,我說了,隻是個雜魚。”


    岑冬生迴答道。


    他順手關上身後的門,銳利的視線在浴室內四周逡巡一圈,沒有看到有任何鬼怪出沒活動的蹤影。


    的確嗅到了一絲陰炁,但是很淡薄。


    他的咒禁並非擅長追跡索敵的類型,因此隻能感受到存在與否,而無法判斷方位。


    “……躲著不出來嗎?”


    岑冬生眯起眼睛。他又想到了剛才陳小姐的描述——


    “原來如此,也可能是通過某種觸發條件行動的鬼怪。譬如……完全複原場景,才能讓它出現?”


    他思忖片刻,走出衛生間,發現陳小姐正躲在角落裏探頭探腦,看到他出來還被嚇了一跳。


    “你洗澡的時候,都會看到它嗎?”


    “呃……嗯,基本上是。”


    陳小姐定了定神,開始迴憶。


    “最開始的時候,是玻璃門上。我以為是霧氣,結果越看越不對勁,感覺就像是個男人的臉,那時還覺得是不是我精神過敏。”


    “再後來,我洗澡的時候,都能在鏡子裏看到他的樣子了,是一個穿著背心,身材有點發福的中年大叔,隻是身體輪廓很虛幻……就像,就像不存在於世界上一樣,這才讓我確信我是真的撞鬼了。”


    “後來呢?他每次都會在你洗澡的時候出現?”


    “我後來都不在家裏洗澡了。”


    陳小姐苦笑了一下。


    “一般是直接去附近的浴場,或者找個便宜的鍾點房休息……”


    “我明白了。”


    岑冬生點點頭。


    “那你就再洗一次吧。”


    陳小姐驚愕地瞪大眼睛。


    “你,你說什麽……?”


    “我讓你再洗一次。就現在。”


    他的語氣很平淡。


    “那個鬼躲起來了,得引它露麵。”


    “啊……”


    陳小姐呆住了。


    她還從來沒聽說過這麽奇怪的請求……不對,不是請求,看這男人居高臨下的態度,根本就是要求她去洗澡。


    這下不懷疑都不可能了,比起對方真是煞費苦心為了捉鬼的可能性,她還是忍不住因為這個男人身上那種一看就很危險的氣質,浮想聯翩——


    難道是為了找借口,把我那啥了?


    但當她腦海裏浮起這個念頭的時候,除了畏懼和害怕之外,竟還有那麽一絲絲刺激的感覺。


    不得不說,在看到岑冬生的第一眼,她肯定是覺得害怕,普通人都很難接近;但當她剛才鼓起勇氣,偷偷觀察了他一會兒後,很快便注意到男人的長相不賴,身材更是絕佳,感覺……還是蠻有氣質的。


    她甚至開始產生了幻想,覺得對方就像女性向網文裏那種充滿危險氣場的禁欲係帥哥。對於某些讀者來說,隻要臉長得好看,犯罪分子都不是不能接受。


    岑冬生見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發呆,表情眼神不停變幻,不知道在想啥。


    他自然猜不到對方腦子裏此時打轉的全是些下頭想法,他皺了皺眉,再度開口:


    “怎麽,沒聽見嗎?”


    “哦,哦……我聽到了……”


    陳小姐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低下頭去。


    “我,我真的要洗嗎……”


    岑冬生眨了眨眼。


    他突然想到,這個要求在普通人看來可能有點奇葩。何況對方是獨居的女性,自己是剛上門的陌生男人,警惕心稍微高點的人,覺得難以接受才是正常的。


    知真姐說得沒錯,自己確實不太了解這方麵,這算是他的弱點。


    但話雖如此,他做出的決定不會更改。如果對方不願意,他就直接走人,不會慣著誰。


    “你不用脫衣服,為了避免麻煩,隻要把水燒熱就好。它一出現,就立刻喊或者製造出點動靜。我在門外守著,不會進來。”


    岑冬生說。他盯著眼前的女人。


    “做不做?給個答複吧。”


    陳小姐張大嘴巴,她看起來有點吃驚,過了會兒才訥訥點頭。


    “我……我知道了……”


    ……


    可能還是求生本能占據了上風,陳小姐最後還是依言照做了,抱著一堆衣服進了浴室門,開始燒水。


    岑冬生站在門外,看著門上的玻璃逐漸被水霧覆蓋,白色霧氣擋住了裏麵的景色。


    他安靜地駐足等待,直到——


    “呀啊——!”


    門內傳來一聲女人充滿驚惶的尖叫。


    岑冬生毫不猶豫地抬腳,一下直接踹開了浴室門。


    如他所料,門板上傳來的反震說明了一件事:本來沒有上鎖的門,卻被一股未知力量所封隔。


    這也是鬼怪們常用的幹涉現實的方法。


    尤其是在鬼屋兇宅裏徘徊的那一類,特別喜歡將人類引誘進來,再出其不意地把門窗全部用無形之力鎖上,欣賞著血食們麵露悔恨,哭喊著瘋狂砸門砸窗、拚命掙紮想要出去的狼狽模樣,最後在心灰意冷的絕望中死去……


    但低等級鬼怪的把戲,說到底隻是這種程度。


    無論是利用陰炁還是物質,這種封鎖門窗的方式都需要寄托在實際物體的強度上,強度與鬼屋的“空間斷隔”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後者才有些麻煩,除了用最上位咒禁暴力破解,就隻能讓擁有涉及空間幹涉能力的咒禁師來。


    對於岑冬生來說,即便麵前是一扇合金防盜門,都擋不住他踹上一腳的力道。


    將門踹開後,現實中的白霧,與彌漫在空間中看不見摸不著的淒厲陰炁同時朝岑冬生臉上撲來。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伸出一隻手拎起正抱著腦袋瑟瑟發抖的陳小姐的脖子,直接把她扔出門外,另一隻手則是直接抓向了陰炁彌漫的中心。


    “——抓住你了。”


    岑冬生的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在旁人看來頗為猙獰的笑容。


    “見到我來了,就想躲起來嗎?看來你在同類裏算是智能較高的類型……隻可惜,畢竟是個鬼怪,你還是無法抵抗自己的本能。”


    他那鐵箍般的大手,牢牢抓住了對方的脖子——


    如陳小姐描述的一樣,這是個中年大叔樣貌的鬼魂,身體輪廓虛幻,但還是能看出打扮和長相,發福,還有點地中海,長相中透著股猥瑣的味道。


    而現在,他的脖子正被岑冬生牢牢扼住,大叔鬼魂臉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痛苦,雙手雙腳都在拚命掙紮,身軀輪廓劇烈波動著,發生奇怪的扭曲現象。


    它身上散發的陰炁如有實質般擴散開來,浴室內的瓷磚、洗手台、地麵……全都像是經過了十幾年、數十年的廢棄,顏色開始泛黃,如黴斑的肮髒顏色擴散開來。


    這股陰炁似乎具備某種腐蝕能力,岑冬生身上穿著的衣料也開始出現朽爛的跡象。


    如果普通人站在這裏,會被瞬間奪去體力,渾身陽炁流失,同時身體會像得了重病那般,出現潰爛的跡象。


    隻不過……


    陰炁腐蝕在觸碰到他的體表肌膚後,反而停下了。


    被虎魔之力強化過的身軀內部真炁鼓蕩,這一狀態可謂百邪不侵。


    “哼。”


    岑冬生冷笑一聲,直接抓著對方的喉嚨,將他狠狠砸在旁邊的牆體上。


    “轟!”


    激烈的真炁伴隨著手上的勁道爆發,一瞬間衝散了彌漫在房間裏的陰炁。


    “孤魂……”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還是歎了口氣。


    這種程度的鬼怪,即便煉化也很難有收獲。話雖如此,畢竟是份委托,總得完成,他對自己的工作還是有那麽點責任感的。


    “順手收拾了吧,反正費不了功夫。”


    ……


    陳小姐躲在門外,還在驚魂甫定的時候,隨即便聽到浴室裏傳來一聲驚人沉重的悶響,嚇得她渾身一抖。


    朝著那個方向望去,隻見牆壁上竟出現了道道裂紋,石灰簌簌抖落。裏麵的男人,似乎僅僅揮出一拳,就要把整棟房子打垮了似的……


    陳小姐很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心中浮現的唯一念頭是:


    自己的押金真的能退迴來嗎?該不會還要倒貼給房東裝修錢吧?


    但她可不敢阻止,甚至連提個意見都不敢。


    隻見下一秒,一個虛幻的靈體就從浴室裏飛撞在了牆壁上;那個一身煞氣的男人,不緊不慢地跟著走出來。


    他伸手再度拎起鬼魂,握起沙包大的拳頭,狠狠砸向它的臉龐,直接將鬼怪的腦袋砸得凹陷下去。


    如果那是個活人,毋庸置疑,這一下就死定了,死得顱骨開裂、腦漿飛濺。


    鬼怪沒有實體,所以還能苟延殘喘,隻是身體輪廓變得愈發虛幻起來;但這並非好事,因為這意味著它要承受更多的暴力折磨……


    岑冬生並沒有收手,而是樸實無華地再度揮拳、下砸。


    就像一柄沉重的大鐵錘,一下又一下地砸落,直接把鬼怪的腦袋砸進了脖腔裏,如同被敲入牆壁的釘子。


    構築起身軀的陰炁開始渙散,無法支撐起它的輪廓,身體不斷變形,直接從人形變成了氣團狀。


    在這疾風暴雨般壓倒性的暴力麵前,這頭孤魂除了發出慘叫,掙紮扭動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身為旁觀者的陳小姐麵色蒼白,渾身僵硬,無法動彈,她覺得那個纏了她數周時間的大叔鬼魂,此刻看著甚至有些可憐……


    ……


    等鬼怪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不成人形、瀕臨消散的時候,岑冬生才放開手。


    鬼魂滑落在地,在地上像軟體動物般蠕動著。


    在即將化為虛無前的一刻,它最後的本能,是朝著正坐在地上的陳小姐靠近,像一隻撲火的飛蛾。


    “有意思。”


    見此情景,岑冬生笑了起來。


    “這就是你在人世間徘徊,不肯離去的原因嗎?”


    雖說真正的鬼怪,其特性與普通人認知的鬼魂並不完全相同,但空穴來風,部分特征仍有共同之處。


    譬如,會轉化為鬼怪的靈魂,除去和當地的陰炁聚集程度有關之外,也的確與“死者的執念”有所關聯。


    鬼怪們往往遵循本能行動,這種本能既來自於對活人血肉的渴望,也根植於它們自身的執念。


    這個中年大叔的鬼魂,甚至能控製住把人類殺死吞食其生命陽炁的衝動,目的就是為了多看幾眼女生洗澡的執念……也算是個極品的色鬼了。


    隻是很遺憾,岑冬生對鬼怪向來不留情。


    他慢悠悠地走到已經淡薄得像光暈的鬼魂身前,在陳小姐表情僵硬地注視下,男人抬起腳,正好踩住了它的脖子,用力踏下。


    “哢。”


    那是地板被這一踏輕易踩出裂痕的聲音。


    再一次被踩斷脖子的鬼魂,就此徹底灰飛煙滅。


    “搞定。”


    岑冬生收迴腳,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陳小姐。


    “已經沒事了,陳小姐。”


    “呃……啊,啊,是的,非常,非常感謝您……”


    陳小姐想要從地上站起來,結果由於身體還很僵,到一半的時候差點摔倒。


    “嗯。我走了。”


    丟下這句話後,他轉身離開,走得毫不拖泥帶水。


    望著他的背影,女人發了一會兒呆,隻覺得內心的情緒變得很複雜。


    在恐懼與慌亂之後,迴過神來的她,從那個男人的身影中看到的,是一種瀟灑。


    驅鬼結束後,他真的就這樣離開了。


    “等一下,我還沒有給你報酬——”


    岑冬生頭也不迴,隻是朝身後招了招手。


    “不必。”


    他就這樣消失在了走廊上……


    *


    無事一身輕,岑冬生哼著小調,走下樓道。


    他順便握了握拳頭,感受了一下剛才將鬼怪煉化完畢後得到的收獲。


    果然不行。


    這種水平的雜魚鬼怪,再殺幾個,他體內的真炁量都不會有太大的增長。


    現實畢竟不是電子遊戲,打怪就能得到經驗,可以積少成多當“十裏坡劍神”。


    對咒禁師來說,真炁量並非靠反複煉化陰炁,就能一直提升的,每個階段都會存在上限。


    所以,最重要的其實是提升自己的“格”,即打破體內的限製。


    與強大的鬼怪戰鬥,掌握危險的禁物與咒禁,都是提升自我“命格”的方法。


    甘於平庸的人,就會一直淪喪平庸下去;修行之路,唯有勇猛精進。


    以岑冬生現在的水平,他想要進一步變強,想要繼續掌握虎魔之力的第二重乃至第三重異能,就必須要去對付那些兇惡的厲鬼,甚至——


    “屋主”級別的甲等鬼怪。


    正當他思考的時候,褲兜裏有鈴聲響起。


    打開手機,看到屏幕上熟悉的號碼,岑冬生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說曹操曹操到,希望知真姐這次能帶來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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