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閣樓,沈庭文沒有在觀中多留,而是直接出了頤中觀,轉道走過一片城樓,又來到了另一間道觀門前,此處與頤中觀環境略有不同,四周種滿翠竹,大門敞開,無人值守,門中隱隱有玉馨之聲傳來。


    “這裏依舊是十年如一日。”


    沈庭文望著門上匾額少陽觀三個字,呢喃一句,蹬上台階就走了進去。


    進得觀中,步入後院,看見一群道童趴在院落中央的大水缸上,腦袋使勁的往裏擠,吵吵鬧鬧,這個嘴裏說黑魚靈活,那個說黃魚好看,有幾個童兒看見有人進來,各自抬手指了指院中左右兩條通道,大聲嚷嚷道。


    “請符的走東邊的書符殿!”


    “找老師講經的去西邊鍾鼓樓!”


    道童指明方向後,立刻埋頭加入了同伴的爭論。


    沈庭文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徑直走向了右邊的通道,穿過通道盡頭,視線裏就看到了一座鼓樓,分作兩層,上層懸掛一口巨鍾,樓前一排竹椅,有三個老道士躺在上麵,正在翻閱道經,看的津津有味。


    “弟子見過三位前輩。”


    沈庭文走到三個道士正前方,鄭重的行了一禮。


    “這小子終究還是入了頤中觀。”


    三個道士跟沈庭文相識許久,沈庭文原本以為自己會拜入這少陽觀,因為他年少時就經常來這裏向三位前輩請教符籙一道,他們也算是沈庭文的老師了,此刻三個老前輩見他一身道裝,隻笑了笑,各自問了些符籙的問題。


    沈庭文認真作答,並將畫好的符籙拿出來請三位前輩驗看指教,聊了一會兒,又將自己如何拜入頤中觀的大致過程說了一遍。


    “承宗真人一番好意,你小子還猶豫什麽?”


    其中一個道士朝問道,他就是當年最開始指點沈庭文畫符要點的黑臉道士,道號廣微,另外兩位道號分別名為廣真、廣錄。


    沈庭文低頭歎道:“弟子怕自己有負厚望。”


    “言不由衷,連我都看的出你心中另有打算。”


    廣微三人對視一眼,紛紛搖頭,但也不再問,轉頭和沈庭文聊起了他在南康縣的事,一直聊到快到晡時,沈庭文才告辭離開。


    臨走的時候,三個老前輩讓他去丹房看看,說那裏有沈庭文感興趣的東西。


    “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難道是火藥又有突破了?”


    沈庭文心中猜測,國都五館,他最先把火藥配方告訴了少陽觀,研究火藥最熱情的也是少陽觀,熟門熟路的進入了丹房所在院門。


    一進去他就愣住了,這裏早已變得陌生,幾乎看不到與煉丹相關的東西,一應布局跟他在南康縣設立的匠造所風格十分相似,院中沒有道士,隻有幾個穿著古怪的防護服的人,臉上帶著個隻露出眼睛的頭套,看不清麵容,圍著一堆造型奇特的器具走來走去,手上偶爾掐訣對著器具打出一道道符咒。


    注意到沈庭文進來,有個人上前將他攔下,笑道:“沈庭文,你何時迴了國都,這是在哪裏偷了頤中觀一身道衣?”


    沈庭文覺得這聲音耳熟,不答反問:“正心法師,你怎麽這幅打扮?”


    當年少陽觀主持研究火藥的人就是正心法師,因為他獻上了配方,正心法師就經常拉著他做爆破實驗,兩人算是亦師亦友,因此一聽聲音就能認出人來。


    “新的火藥引子毒性太深。”


    這人說了一句,拉著沈庭文就往裏走,神神秘秘的打開一道鐵門,進去入一間靜室,隻見房間裏立了幾張台子,上麵擺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工具,沈庭文視線一掃,頓時驚訝,他在一張台子山看到了一排玻璃試管和許多透明的葫蘆瓶子。


    進入這裏,此人摘下頭套,露出一張麵容,年紀並不大,但神色極為剛毅,口中得意說道:“沈庭文老弟,經過數年驗證,我已經研究出了威力更大的火藥了。”


    說罷,走到一個台子上,取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銅球,反手朝著沈庭文拋去。


    “你看,這是我最新煉製的震天雷。”


    沈庭文原本已經穩穩接住了銅球,正在觀察球體表麵刻錄的籙紋,聽到這句話不由打了個哆嗦,道:“法師,你這樣扔過來,就不怕炸了嗎!”


    “放心,絕對炸不了。”


    正心法師不以為然地拿起一個透明葫蘆,笑道:“新煉製的震天雷配方不一樣,我在一次煉製材料的時候,偶然得到了這種黃色粉末,因為其味苦澀難聞,我將它命為苦霜,用這種苦霜來製作震天雷,威力比黑火藥大的多,但起初其並不穩定,在挪動過程中很容易發生爆炸。


    後麵經過我用法力提煉,使得這種苦霜更為純淨,再製作出來的震天雷就幾乎沒有隱患了,隨便摔都不會爆炸,成品就是你手裏這種,我在內部設置了符印密封,除了遇到極端高溫或者毀滅性的撞擊可能會炸,就隻能用法力或者火元咒才能將其引爆。”


    “苦霜?”


    沈庭文看著他手中葫蘆裏的粉末,腦海頓時浮現出了黃火藥的名字。


    而從剛才的描述來看,這種苦霜也跟黃火藥的特性極為接近,再看了看屋內擺放整齊的許多玻璃試管,他有些發蒙。


    正心法師用這些東西搞出了“梯恩梯”?


    .............


    傍晚,正心法師客客氣氣的將沈庭文送出了少陽觀。


    “前輩當真不肯傳我配方?”


    沈庭文想搞到新的震天雷配方,結果正心法師嚴防死守,隻帶他去國都外一座爆破場試驗新震天雷的威力,對配方一事半個字也不提,試驗完迴到觀中,正心法師也沒有鬆口,從早耗到現在,他終於被請了出來。


    正心法師肅然道:“此方與你之前所提黑火藥完全不同,如今乃我少陽觀獨家秘傳,所以不是不願傳,實不能傳給你,不過你若是想要這震天雷防身,倒是可以來少陽觀,雖不可多拿,但憑我們多年的交情,與你幾顆還是可以的,其實你也不用著急,道館將來也會給各地行館監院配發相應數量,你遲早也能用上的。”


    沈庭文摸出一顆震天雷,道:“多年的交情就給我一顆?”


    正心法師嘿嘿笑道:“什麽一顆,我明明在後院給了你九顆,是你自己玩的興起丟了八顆出去,要不是我及時叫停,你連這最後一顆都剩不下呢!”


    沈庭文怔住:“那些也算?”


    “然也!”


    正心法師宣了一聲道號,轉身退進觀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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