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圜堂靜坐,一直快到卯時結束,圜主帶著眾人誦讀了兩遍道經,沈庭文跟著一起念完之後,道觀一天的早課結束了。


    不過散堂時,圜主開口叫住了沈庭文,說要帶他去拜見掌門住持,一路上圜主將觀中布局大致說了一遍,轉過幾間閣樓,兩人進了頤中觀的祖師殿,入得殿中,就見殿中壁上掛有一副畫卷,畫中一位仙人腳穿芒鞋,身披道衣,手一柄拂塵,雙目微睜,嘴角含笑,神態隨性而不失威嚴,風姿極為飄逸。


    這畫中仙人就是頤中觀的開派祖師文卿真人,於八百年前就成就天仙大道,還歸於太虛,在中土各國都傳下了道統。


    畫卷之下有個身穿道衣的年輕道人端坐,自打他進來之後,這道人的視線就在自己身上,目光中帶著一絲驚異。


    能坐祖師殿這裏等他拜見的,那肯定就是頤中觀掌門住持了,他在籙碟中得知掌門尊號昆寧,早證地仙果位不知許久。


    沈庭文腦海迅速閃過諸般念頭,隨著圜主走到近前。


    “稟過掌門真人,新進弟子康夷帶到。”


    圜主對著年輕道人行了一禮,便退出了大殿。


    沈庭文跟著恭敬的執禮後,立在道人麵前,做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昆寧真人笑道:“康夷,你既入我門中,便是我頤中觀的弟子,今在祖師座下,我且問你幾個問題,你需如實迴答。”


    沈庭文當即跪下對著祖師畫像三禮九叩,起身肅然道:“請掌門發問。”


    昆寧真人麵露笑容,問道:“我知你年幼時得異人傳道,可願將那異人來曆道來?”


    沈庭文不做遲疑,答道:“迴稟掌門,那位前輩當年雖然傳授了弟子法術,但其並未告訴弟子身份來曆。”


    昆寧真人目露神光,道:“其來曆你至今仍舊不知?”


    “弟子敢在祖師座下立誓為證,如有虛言,天誅地滅!”


    沈庭文神情鎮定,指天發誓,自己說的的確是實話,麅鴞子隻告訴了他的名字和道號,並未告知其具體來曆,而且就算有名字也不能代表什麽身份。


    “想必是某位遊戲塵寰的道友,隨手賜予了你一份機緣,自家以為樂趣了。”


    昆寧真人若有所思,說完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雖得了機緣,但因此根腳出身於入門有些不合規矩,此中內情想必你也明白,所以暫時不會替你指派學師,而是要對你的品性,德行進行一番考校後再行安排,期間仍然會給予你觀中弟子的合理待遇,如此你可有疑議?”


    沈庭文哪裏敢有什麽異議,他帶藝投師的確不合玄門規矩,迴道:“弟子一切聽從掌門安排。”


    “很好。”


    昆寧真人對他的表態很滿意,溫和笑道:“承宗師弟先前已經傳了你道法,今日正式入門拜見祖師,我便在這裏傳你一門道術。”


    言罷就將符籙打入了沈庭文的腦海。


    和當初承宗真人傳法一樣,那符籙方入腦中,沈庭文就看到了一片口訣,他連忙躬身執禮道:“弟子謝掌門賜法。”


    昆寧真人微微頷首:“下去吧,承宗師弟在傳法閣等你,他還有話要跟你交代。”


    沈庭文對著這位掌門再度一禮,轉身出了大殿。


    走出殿門,他便循著剛才圜主告知的觀中布局,找到了傳法閣,傳法閣是一座三層閣樓,走進一樓,他將籙碟遞給了執事道童,在道童的指引下,他上了三樓,走到一間大殿門口,就看見殿中兩個承宗真人圍著一張棋對坐,手上落子不停。


    看見站在門口的沈庭文,兩個承宗真人齊齊一笑,其中一人化風消失,剩下那個承宗真人招手道:“你來的倒是快,進來說話。”


    沈庭文走到承宗真人跟前,正要躬身行禮,卻被承宗真人攔下,指著棋盤對麵空座讓他坐下。


    “可能對弈?”


    承宗真人隨意問道。


    沈庭文看了一眼棋盤,道:“弟子不善此道。”


    承宗真人歎了一聲,隨即目露驚訝,道:“半年不見,想不到你的修為竟然已經到了大周天的起始階段,掌門可曾說過何時為指派明師?”


    沈庭文答道:“掌門說弟子需要經過一番考校再行安排。”


    承宗真人笑了笑,道:“那我要是現在替你尋一個師傅,條件是你將來若是得證仙道,須得為丹朱國效力一個甲子,不知你可否願意?”


    沈庭文愣了一下,麵露疑惑:“真人何意,請恕弟子聽不明白。”


    他其實聽明白了,得證仙道指的是成就地仙果位,他身為頤中觀弟子,先不說很快要離開此界的事,單說將來自己成就地仙,也是受丹朱國供奉,為丹朱國效力一個甲子,聽著是件極為合理的事,可承宗真人卻召見他,以拜師為名作為交換,這就讓他有些糊塗了。


    承宗真人沉吟了一下,道:“你可知我俗名姓氏?”


    沈庭文搖頭,他隻知道這位的道號,以及被國君封作了護國法師。


    承宗真人笑道:“我姓伊祁。”


    沈庭文神情一怔,這個姓氏他非常熟悉,因為是丹朱國的皇族姓氏,想到這裏,他看承宗真人的目光就有些驚訝了。


    承宗真人見他模樣,說道:“沒錯,我本為丹朱國皇子,而且我告訴你,其他四宗道館曆任的護國法師身份與也都我一樣,都是皇家子弟,但最近百餘年來,能做護國法師的人就隻有我一個,你也看到了,目前整個丹朱國就我一個護國法師,花費數十年時間才招納了一位地仙,結果人家還不願意做這個位置。”


    沈庭文沉默以對,明白他口中的地仙是隱居在南康縣那位。


    承宗真人繼續道:“我當了一百三十年的護國法師,早已厭居人間許久,心境道行不得寸進,長此以往,莫說超凡入聖證得天仙,就連脫質完功更進一步都不可能,拜入其他道館的同族後輩目前看不到有爭氣的,最高止步陽神就當自己得了大道,且都自私自利不尊號令,所以我隻能外尋助力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以你的情況,道館無論如何都是不願意收你入門的,是我執意將你納入了門中,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的提議了,若是你將來證得地仙,願意在丹朱國當一任護國法師,我馬上就能替你找個老師。”


    沈庭文心中苦笑,麵上做出認真思索,良久才道:“真人可否容弟子思量一些時日,弟子當前不過堪堪才育種黃芽,就此應下真人,心中實在恐慌將來有負真人期望。”


    “我還會做四十年的護國法師,不過等不了你考慮這麽長時間,道館會考察你五年時間,我隻能給你兩年,想好了就來見我。”


    承宗真人點點頭,說完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沈庭文起身對著這位真人拜了一拜,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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