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劉磊提到死人,我並不以為他在誇大其詞。


    與邀請函相關的就應該是危險、神秘、驚悚這些字眼。


    “店長,現在幾點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本地時間晚上11:30,母星東八區時間7:30,距離聚會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請問瓔寧女士,現在進入碎銀子酒吧還是等等進入?”


    劉磊迴答得很專業,仿佛不是第一次接待借道去碎銀子酒吧的人。


    於是我詢問:“你以前接待過幾個去碎銀子酒吧的人?”


    劉磊帶著歉意迴答:“我接待過,但涉及機密,不能告訴您。”


    我再一次將恐懼壓下去,仿佛不經意地問道:“那之前的人選擇馬上進入還是時間要到了才進入。”


    劉磊這次迴答得很直接幹脆:“什麽時間段進入的都有,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進入的人都沒有死。”


    盡管劉磊話說得有點兒難聽,聽在我的耳朵裏,卻如聞仙樂。我不想被劉磊看出怕死,不苟言笑地說:“劉店長真幽默。”


    “啊?這樣也算幽默?”劉磊有點兒錯愕。


    “嗬嗬。”我含糊地笑笑,轉移話題說:“劉店長,在這裏幹了幾年了?我之前來好像沒見你。”


    “明人不說暗話,我是專門辦理借道事宜的店長,剛來這家店兩天,您是我的服務對象,為您服務完,我會離開。”劉磊不卑不亢地說,“瓔寧女士,您是現在進入,還是等等進入。”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說道:“我……再等等吧。”


    本來我想立即進入,反正是早晚的事,事到臨頭卻犯慫改口了。


    “那瓔寧女士隨時喊我,我都在!”劉磊謙卑地說完,退出了臨時休息室。


    等待有很多種。


    一種蘊含希望蘊含美好的等。


    譬如等待花開,等待信來。


    一種滿含窒息的絕望。


    譬如死囚等待行刑,案板上的肥豬等待屠刀,


    我發現此時的等待,竟然兩種都可以沾邊,希望和絕望並存。我覺得我無法等待下去了,大喊一聲:“劉店長!”


    劉磊應聲而入,英俊的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容。


    “我現在就要進入碎銀子酒吧,請指路。”我故作鎮定地說。


    ————————————————————


    提示:係統升級即將結束,10、9、8……


    提示:發現未閱讀完的文本,是否複製?


    卜凡選擇是。


    提示:文本複製完成。


    提示:……3、2、1。


    卜凡醒在了臥室的床上。他跳下床,穿上拖鞋開門查看,家還是原來的那個家。


    他躡手躡腳走進客廳,看見林麗睡著了,微微張著嘴。電視上,女主角梨花帶雨,痛斥渣男劈腿。


    他又走到書房門口,門虛掩著,他側耳聽聽,鼠標聲鍵盤聲劈裏啪啦,卜賦應該正在遊戲裏撒歡。


    檢查了一圈,確認家中一切無異後,退迴到自己的臥室。


    時間13:30,還未到各種鬧鍾的叫醒時間。


    到了此時,可以蓋棺定論,在這次高考中,這些鬧鍾,沒有一次起作用,不是到了時間沒有叫醒卜凡,就是卜凡不等它們叫醒便已經醒了。


    卜凡聯係了初炫宇和竇浩然,到老地方會麵。然後,他穿戴整齊,背上單肩包出門。


    走一走,停一停,看一看。


    就在半個小時之前,眼前的一切正紛紛化作粉末被黑洞吞噬。


    卜凡已經信了,這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而是一個係統用數據流營造出來的假象。


    現在看到一切恢複如初,卜凡又開始動搖。係統論隻是瓔寧女士和他開的一個玩笑。


    他悄悄使勁掐了一把大腿,疼,鑽心地疼,他終於放心了,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人。


    即便他是一個樣本人,為了試驗某種可能存在的人形小白鼠,事情總歸沒有最糟糕,最起碼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瓔寧帶他經曆的一半真實一半夢。在應該真實的時段他真實了,譬如去幫初炫宇竇浩然答語文試卷的時段,本該是夢的時間他被催眠了,比如係統重啟的時段。


    如此一想,卜凡就完全想通了,也是他願意接受的真相。


    到了“綺園”紫藤長廊下,卜凡發現初炫宇和竇浩然竟然先他一步到了。


    “凡寶你怎麽才來,我都等了大半天了!”


    初炫宇嘴裏埋怨著撲過來,被卜凡輕巧躲開了。


    “你可少來,多大了,還總想跟爸爸玩親親抱抱舉高高?爸爸可舉不動你了。”卜凡輕鬆地打趣初炫宇。


    竇浩然雙手抱膝坐在那裏,衝卜凡招手:“來我這裏,有件好玩的事告訴你。”


    卜凡走過去,說:“說吧?什麽事?”


    竇浩然說:“語文考試的時候,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我的空白答題卡上就全部答完了。”


    “好事呀!”卜凡笑吟吟地說。


    “我的臉上被人畫上了眼鏡框,紫色的。”竇浩然有些嫌棄地說。


    “好事呀!”卜凡仍舊笑吟吟地說。


    “更奇怪的是,我一直想著對你說,可是每次見你就忘了,一直拖到今天才說。你之前可是一直擔心我和初炫宇的語文成績的,現在我和初炫宇,語文成績都不是問題了!”


    “哦?我要聽初炫宇親自告訴我。難道初炫宇看到答題卡突然全部答完了,一下子嚇哭了?”卜凡有些促狹地說。


    “才不是嚇哭,是激動哭的!”初炫宇搶著辯解說。


    “瞧你出息的,你還真哭了!”卜凡對初炫宇看上不地翻白眼。


    “換成是你,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初炫宇不服氣地說。


    “是是是,我肯定不如你……不如你哭得慘,不如你的鼻涕長!”


    沒等卜凡說完,竇浩然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卜凡卻憋住不笑,看著初炫宇瞪著眼睛鼓著腮幫子生氣,像隻氣壞了的青蛙。


    等到竇浩然收住了笑聲,卜凡大發感慨說:“打死我我也沒想到,這次高考,我們三兄弟會揚眉吐氣。現在我有一個壞消息你們要聽嗎?如果不想聽,我就不告訴你們了。”


    初炫宇皺眉說:“你幹脆直接說,你都這樣說了,勾起我們的好奇心了,我們能不想聽嗎?”


    竇浩然嫌棄地說:“他呀,自從戴上那個什麽‘學霸視野’,說話就愛拐彎抹角繞彎子了。快說吧,你就不用賣關子了。”


    “行,那我就實話實說。”卜凡說,“你們的語文答題卡是我幫你們做的。”


    “什麽?”竇浩然目瞪口呆。


    “你怎麽做到的?”初炫宇驚問。


    “一個自稱誌願者的女士,帶我迴到了前天語文考試進行的時間,我先去初炫宇的考場,然後去了竇浩然的考場。”


    “還真是你,我懷疑過你,但是又否定了,因為根本沒見你去呀!”初炫宇說。


    “我和你們處在不同的時間流速裏,對於你們來說,我在教室答題的時間太短了,短到比你眨一次眼的時間還要短一百倍,你們根本看不到我。”卜凡迴答。


    竇浩然若有所思地點頭說:“我信這是你做的。自從你接觸了那個張澤春,又戴上那個‘學霸視野’醜陋眼鏡框,發生了太多超出常規的事情,多這一件不足為奇。可是,這事也不算一件壞事呀?”


    “我接下來就要說到這件壞事了。”卜凡慢悠悠地說,“我們在高一下學期,曾經一起看過一個古老的電影《楚門的世界》,你們還記得劇情嗎?”


    “記得呀。”初炫宇搶著迴答:“有一個叫楚門的倒黴蛋,他的親人,假的,他的朋友,假的,乃至他身邊的所有人都是假的,都是演員演的。隻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裏,不過後來他發現了疑點,並把疑點不斷擴大,最後不惜代價走出了這個虛擬的世界。”


    “難道你想說,我們也被楚門的世界了?”竇浩然靈光一閃,捕捉到了一種可能。


    “是的,這就是我要跟你們說的壞消息。我們所處的這個虛擬世界,可能要比楚門的桃源島大得多,並且運作模式也比‘楚門的世界’複雜得多。這是最近發生了一係列異常的事情之後,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結論。”


    “我想通了。我和竇浩然應該是演員。”難得初炫宇有腦子靈光的時候,他興高采烈地說。


    “如果我們處在一個巨大的虛擬世界裏,確實比‘楚門的世界’高級多了。那天你說你是樣本人,我和初炫宇是工具人,那麽樣本人對應楚門,工具人對應演員。”竇浩然也說出自己的推測。


    卜凡接著分析:“在楚門的世界裏,楚門不了解真相,演員本卻了解真相,而在我們這個世界裏,樣本人和工具人都不了解真相。我們的世界比楚門的世界高級,這種說法倒是說得過去。”


    初炫宇忽然提出疑問:“是誰這麽大的手筆造出這麽一個大型虛擬世界?他圖什麽?”


    卜凡悵然說:“我也想知道。”


    竇浩然有些悲觀地說:“我們不可能明白他圖什麽的。一隻小小的螞蟻,能夠理解一頭大象為什麽甩鼻子噴水嗎?螞蟻永遠也不會明白,大象隻是隨意甩一下鼻子噴一下水,大水就衝毀了螞蟻窩。”


    卜凡也被帶入了悲觀的情緒,鬱悶地說:“就算螞蟻理解了也沒用,他不能遇見大象什麽時候甩鼻噴水,就算能夠預見,他也不能阻止大象甩鼻噴水,或者阻止了這一次,它無法阻止下一次。”


    初炫宇不滿竇浩然和卜凡的悲觀,慷慨激昂地說:“嗨,嗨,你們這是怎麽了?我的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凡大帥哥呢?我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正氣哥呢?依我看,螞蟻就得理解了大象的隨意,死也要做個明白鬼!況且,我們做螞蟻的未必死在大象的前頭。”


    這一番話,倒讓卜凡和竇浩然對初炫宇刮目相看了。他們幾乎異口同聲地問:“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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