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岩晉扭頭看著他的側臉道:“皇上……”


    皇上拓拔安笑看著他道:“高兄,跟我太見外了,咱們從這一刻開始就是最要好的兄弟,叫我拓拔安大哥!”


    高岩晉道:“這如果在群臣之間聽到,我高岩晉恐遭人嫉恨!那些大臣們吃起醋來,我哪有好日子過啊!”


    皇上道:“私下裏叫我大哥也行,總而言之,咱倆之間不必見外。”說著從胸口掏出一件事物,拇指大小,潔白如雪,形狀類似一把小劍道:“高兄可知道這是何物?”


    高岩晉伸手一接,光滑樸實,沒有碎片的波動性,有些失望的還給了他道:“這不是我要找的東西,除了它以外,還有什麽其他異寶嗎?大哥!”


    皇上捏著白玉小劍道:“這是我在做太子的時候,有一次隨軍機大臣康德海微服私訪,在通州那個地方遇見了泥石流,兩人被困在通州山上的一個山洞之中,當時隻帶了四個人,三個為了抵禦洪災,被泥沙衝走了,還有一個拉了迴來,但是耳鼻口中灌滿了泥沙,眼見也是活不了,都以為,這趟出遊,命在旦夕活不了,隻見身處濕漉漉的山洞中撿到了這隻白玉小劍,我就想,如果此趟能平安迴去,我就天天帶著此物,一輩子也不摘下來,沒想到,暴雨很快就停了,原本衝垮的山坡停止了傾瀉,我與那軍機大臣也就逃過了那一劫,從此這個小東西啊,我就天天戴在身邊,提醒著我那一次所經曆的兇險。”


    高岩晉道:“想不到這東西還有這麽一段淵源,隻是可惜不是我要找的,大哥,你知不知道餿墓在哪裏?關於餿的事情,你聽說過嗎?”


    皇上把白玉小劍,塞進胸口,道:“餿?吃過祝餘草的長壽老人?我聽說過他,他的墓還在招搖山的東北角,這座山就在桐城的北邊,你想去拜見他老人家的墓碑?”


    高岩晉道:“目前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試一試,說不定就是我要找的東西。”


    皇上酩酊大醉,雙眼一閉道:“東西,天底下的東西,有名稱都可以稱之為東西,隨著人的製造,而產生,並且賦予各種各樣的名字……無窮無盡多不勝數……”聲音越來越低,直至鼾聲如雷。


    高岩晉愣了一下,起身,把他抬到床上,蓋好薄被,隻見熟睡中的皇上嘴角含笑,嘴巴吧唧吧唧,跟孩童無樣,雖然皇上年紀不小,但是睡熟後,與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站起身,高岩晉歎了口氣,這碎片可不好找,沒有具體形態,也不知在什麽位置,桐城這地方不算大,但是物件多啊,人口也很豐盛,想想之前尋找碎片,那也是機緣巧合,遇見的都是首領人物,才得以知曉碎片可能附著所在的物件上。


    轉身站在一旁的儲物櫃前,有玉雕翡翠大白菜,一尊二十公分黑玉蓮花觀音佛,盤子大的銅錢坐,巴掌大袖珍型人型對弈泥塑,還有一尊七彩祥雲彩石盤。


    高岩晉隨意的撫摸著其中的物件,這時候注意到這麵兩米乘一米五儲物櫃右下角有一塊不起眼的頑石,看起來就是河邊隨意撿來的一塊石頭,石頭的色澤是黃土一色,毫無特色可言,心中卻很奇怪,儲物架上的每一間小格子裏,都有看上去經過精心雕琢打磨的工藝品,還有難得的白玉鑲金彌羅佛,做工都是極其精品的藝術,這陡然間出現一個毫無特色的奇形怪石,石頭上也沒有什麽特殊天然形成的美感紋路。


    石頭的色澤黯淡無光,啞光失色,如果不是無意間瞥見,還真不會注意這塊十公分高,寬三公分,呈立體三角形的普通石頭。


    高岩晉蹲下身,看著那個平平無奇的石頭,內心沒來由的狂跳不止,伸手觸碰了一下,隻覺一股莫大的能量從石頭上傳倒入體內,他目光發癡,腦海中浮現一個場景:


    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一個穿著鵝黃色裘絨的女子路過一處山林,她把身上所有的吃的都喂給了樹下側躺在地的黃狐,黃狐前腿根有一個很深的傷口,因為天冷,傷口的血漬已經凝固,但是對於半米長瘦弱的黃狐來說,相當致命。


    “真可憐,黃狐啊黃狐,你我同病相連,你是身子受到了體傷,我是心靈被人所傷,看到你躺在樹下奄奄一息,就像看到我被負心人拋棄一樣,孤苦無依。”她把籃子裏的燒雞喂給黃狐吃了,然後摸摸它的頭,道:“餘婉婷啊餘婉婷,被考取功名的丈夫拋棄的落魄女子,卻遇到了受傷將要死去的黃狐,可笑,我與黃狐又能促成什麽緣分不可,何必自身難保又去搭救一隻落難的黃狐呢?”


    餘婉婷說著,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到了雪地上,道:“如果你吃了雞,爬的起來,就跟我迴家吧,反正我也一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說著站起身,轉身往雪白茫茫一片的小路上行去。


    “噠噠噠”的聲音一直跟在她身後,那是黃狐掙紮著,隨她而行。


    孤獨,曼妙。


    餘婉婷不曾想著,黃狐這一跟她,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一狐一人,經過了多少個漫長的春夏秋冬,直到有一天,餘婉婷在夢中病逝,因為她離群索居,居住的地方是距離人煙偏遠的山腳下,除了黃狐,沒有人知道她死了。


    黃狐這許多年,給她叼過山雞、野鴨,陪伴在她左右,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黃狐坐在她的身邊等著餘婉婷醒過來,卻是等了六天,七天八天九天。


    從日出到日落,黃狐一直在等,直到它累了困了餓了,趴在她的身旁,在夢中與她相遇。


    她們在夢裏嬉戲打鬧,相互陪伴,又相互依靠。


    直到山體滑坡,把這一人一狐的屍體永遠的掩蓋在深山地底,他們長眠於此,直至天地輪轉,河流不息。


    過了幾百年,或許是幾千年,他們之間相互陪伴相融以沫的誠摯信念,形成了這樣一種奇形怪石,實際是黃狐與餘婉婷心心相惜彼此牽掛的信念凝結而成的這樣一塊樸實無華的立體三角形石塊。


    石塊本無特色,隻是見過它的人,無不被上麵所存在的那種質樸無華,又忠誠相伴的靈力所吸引,所以才會被人們極力追捧與收藏。


    高岩晉迴過神過來,他的內心遠沒有先前幾次收集碎片那種極度悲傷與難過,反而是一種無盡的平靜與柔和,當然內心深處還是有種不小的感動,畢竟黃狐不知餘婉婷已死,仍是衷心陪伴,直至餓死在一旁,夢中與餘婉婷相遇,就是人,也不可能做到這種極致近乎忠狂的守候與陪伴。


    有時候人,都不如一隻動物。


    高岩晉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他不知道是不是對的,但是事實又何嚐不在證明這一切呢。


    吐出一口濁氣,高岩晉站起身,也許是碎片的收集,他感覺很多事情,都可以透過表麵看到真實,這也許是一種悟性,也許是一種靈性。


    轉身走到床邊,把熟睡中的皇上拓拔安從夢中叫醒道:“拓拔大哥。”他知道這將是兩人道別的最後一番對話,也不想拓拔安醒來以後因為自己的不辭而別,四處找尋他的蹤跡,於是該有的道別還是得說將清楚。


    皇上拓拔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盯著高岩晉看了一分鍾才清醒過來道:“嗯?高兄,我是不是喝多了睡著了?還說跟你不醉不歸喝到大天亮的,你看我這……”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要下床。


    高岩晉搖頭按住了他道:“拓拔大哥,我想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


    皇上拓拔安從床上坐了起來,靠在床頭,被子蓋住肩膀道:“找到了?怎麽找到的?那東西在哪?”一拍腦門道:“噢!餿墓!你不說要去招搖山嗎?那山腳下,等明天趕走蚩查人,我親自帶你去……”


    高岩晉道:“不用了,拓拔大哥,那餿墓我就沒必要去了,我叫醒你,是想跟你說,大哥,我要走了,從今以後,可能再難遇見,但是你說過讓我叫你大哥,你永遠是我的大哥,拓拔大哥。”


    皇上拓拔安用掌心揉揉眼睛,拉著他的手道:“咱們才稱兄道弟幾個時辰,你就要走,兄弟,我把你當親弟弟,你不走,陪著我,陪著我做我的蟬玉庭嘛,有酒有肉有花不完的錢還有天底下數不完的絕世美人,高官厚祿,應有盡有,別人幾輩子享受不了福氣,我通通都給你!不要走嘛。”


    高岩晉道:“大哥,曾經也有人用這些東西勸我留下,甚至還將他的妹妹許配給我,我沒有接受,當初我拒絕了那些功名利祿,今天同樣的,我也不會接受您的真心饋贈,隻是相遇即是一場緣份,我如果也如同當年少不更事那般,招唿也不打一聲,扭頭就走,那對於大哥來說,無不是一種莫大的遺憾,為了彌補年少輕狂的無知,也不想你因為對我太過想念而分心於政事,所以這才決定跟你好好的道個別。”


    皇上拓拔安就像即將失去一件璞玉,但是見他如此決絕,道:“既然高兄去意已決,我也不好過多挽留,高兄啊,幫我拿壺酒來,我想再跟你喝上幾杯。”


    高岩晉瞬移到桌邊,拿了一壺酒,道:“少喝點,這酒啊,喝太多了,對身體反而不好。”拔掉塞子,把酒瓶遞給他。


    皇上拓拔安接過酒瓶,道:“你也要走,曾經我最喜歡的皇額娘也是這樣,她把我送給了太後娘娘,皇額娘跟我說:“太後娘娘沒有兒子,會讓我當皇上,以後啊,等我做了皇帝,見麵的機會還少嗎?”嗬,後來我好不容易當上了皇帝,皇額娘卻因為思念我過重,仙逝而去,那一年,我二十八歲,皇額娘三十六歲,其實她也不是我的親娘,但是從小到大,她把我一手帶大,比我的親娘還要親,我不是什麽妃子、皇後所生的孩子,隻是一個宮女受到父皇的寵幸生下的劣種,皇額娘遵從皇上的旨意,撫養我長大,而我的親娘,雖然生下我來,害怕得罪後宮佳麗,無名無分跳井自殺。太後娘娘是一個要求近乎苛刻的女人,她希望我做什麽事都要做到第一。”仰頭喝了一大口酒,道:“除了皇額娘讓我感覺過溫暖,再也沒有人對我那麽好了……”又再猛灌幾口酒,烈酒入喉,他的眼角劃過了兩行清淚,道:“高兄啊,你說人生是不是沒有圓滿?”


    高岩晉歎了口氣道:“圓滿這兩個字,得看站在什麽樣的角度,比如,你如果想著自己所擁有的,得到的一切,那麽,你就不會覺得有所缺失,自然圓滿,如果你隻看到所失去的一切,那麽你就隻剩下殘缺。大哥,我知道,以我的人生閱曆,來教你些什麽,會感覺很滑稽,可是人生就是一場無窮無盡的學習旅程,跟高手學武功,跟長者學智慧,跟小孩學眼光,跟嬰兒學本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優點,好的我就拿來現學現用,壞的我就拿來警醒自己。”


    皇上拓拔安道:“高兄對我肯定有話相授,不妨請講。”


    高岩晉道:“大哥,以我的資質來開導您這樣的人物,的確是為時尚早,但是有些話我還是想說,其實,你應該看到你所得到的,而放下你所失去的,因為失去是因為緣分已盡,得到的一切是因為前緣未了。”


    皇上拓拔安道:“高兄說的對啊!”仰頭喝光了壺中所有的酒,轉而把空蕩蕩的酒壺丟在床邊,伸手拉住他的手道:“不要走,好不好,就像我皇額娘在我十四歲的時候鬆開我把我交給太後娘娘一樣,我牽著她的手,說:“不要讓我走好不好皇額娘!”不要走,高兄,你是個人才,我大明崇國需要你這樣能人異士的人物……需要你……”越說聲音越細,頭靠在床欄上睡著了,隻是手握著高岩晉的手沒有分開,仔細去瞧眼角兩邊的淚痕仍在嘩啦啦的流著眼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繼承神話中的潛在能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黑歌爾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黑歌爾斯並收藏繼承神話中的潛在能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