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都沒有人想到,魏延會有如此的膽量,親自率領大軍翻閱陰平小道,高翔也以為李勝打造攻城器械,就是例行騷擾而已。


    而遠在荊州的諸葛亮,更是不可能將所有的事情都計算在內,麵對曹真和夏侯尚兩個率領的軍團進攻,隻能擺出防守的態勢。


    另外就是再派遣使者前往江東,試圖說動孫權繼續出兵合肥。哪怕隻是為自己牽製一下兵力也好。


    文聘去年因為年齡太大老死,此刻的江夏守將是名不見經傳的州泰,孫權覺得應當有機可乘,再次調集兵馬,打算跨江攻打合肥,命陸遜率領人馬出柴桑攻打江夏。


    司馬懿老老實實的往返三地,調運糧草,修繕永安城。


    蔣琬則是不停的出巡各地,查看春耕和糧草征集的情況,即便前線打仗,這後方的生產也絕對不能停下,若是蜀中開始缺糧,那麽成都就會先亂起來。


    這段時間以來,蜀錦的北方銷路受到了影響,原本能夠換迴許多的糧草和鐵器,如今每月即便出口了許多的蜀錦和蜀中特產,可是能夠換迴的鐵器、皮革、棕繩等都似乎到了一個瓶頸,每個月的數量都差不多。


    “丞相,琬敬拜,如今蜀中生鐵、皮革等物資已經出現入不敷出之情況,成都的物資供應最多能夠持續半年......”


    蔣琬將成都的諸多事情都寫在了信上,就是希望諸葛亮能夠明白如今益州已經民力疲弱,急需休養了。


    更是希望諸葛亮能夠早點結束戰事,畢竟開戰、還有修複永安城都需要巨大的糧草和物資,還要占據數千民力,這些人要負責打仗,還要負責修城,這部分人就無法從事生產了。


    蔣琬將書信送了出去,如今的蜀中已經有些民怨了,許多的士族都開始露出了不滿,這連年的征戰卻沒有任何的成果,隻又空耗的錢糧,已經不斷戰死的士卒。這隱隱的趨勢已經讓蔣琬有些擔壓不住。


    這一刻,他居然羨慕起司馬懿來,因為司馬懿隻需要修繕永安城就好了。


    ————————


    “陛下,如今還有戰事,不知這科舉?”


    眼下戰事正激烈,禮部的官員在大朝會上提問,這科舉是否正常舉行。


    “正常舉行,我大魏有一統天下之誌,就必須要先收攏天下士子之心,諒那諸葛村夫,不過是蚍蜉撼樹,雖然屢次出兵,可都是無功而返,如今再度攻打荊州,朕相信衛將軍和征南將軍必然能夠收複失地。”


    “若是僅僅因為這區區小事,而影響了取士大典,會讓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大魏?”


    對於這種暫停科舉的提議,曹叡直接就駁迴了。


    劉協已經在禁軍和校事府的保護之下,暫時在皇宮住下,就等著科舉結束之後的放榜,在傳臚宴上讓劉協露露臉呢。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曹魏的科舉取士再次開始,參考的士子在考場外麵接受監考人員的嚴格搜查,除了脫光衣服之外,還要檢查私處、肛門、腳底板等地方,至於帶進去的筆墨紙硯,也要仔細的檢查過,免得有小抄夾帶進入。


    譙周等人就在這樣的檢查中進入了考院,然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門口的時候,蜀中和江東的士子還在門口和負責檢查的衙役發生了衝突,因為這樣的檢查實在太過侮辱了。


    “為什麽要這麽羞辱我等?”


    “士可殺,不可辱,若是如此,我等不參加這勞什子科舉了。”


    “不參加了,不參加了。”


    “那曹叡自詡天下正統,說是要善待天下士子,便是這般善待的麽?”


    “不考了,不考了,我這便迴江東去。”


    “就是,想我等之才,就是在江東,也不需要參加這勞什子的科舉便能出仕為官。且看看這前來參加科舉的,都是什麽人?”


    說完這話,許多人都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同伴,這些士子大多都是一副寒酸模樣,又有幾人是錦衣玉食之輩。


    其實,在陳群等人提出了九品中正製的時候,江東就已經得知了消息,顧陸朱張等大族在商量了之後,覺得九品中正製極好,在拿過這個創意稍作修改之後,就開始在江東施行。


    江東的諸多士族豪強以此更進一步擴大勢力。


    考院門口的一幕,自然是引起了許多人的圍觀,不過平頭百姓謀生都來不及,自然不會有過多的停留,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後,就搖了搖頭直接離開。


    隻有那些參考士子的仆人,還有一些無賴子,才會喜歡看這種熱鬧。


    “允南,難道我等也要接受這樣的檢查麽?”


    “不然呢?我意已決,而且此舉也可以防止作弊,我等自負胸中才華,便是受了這等的檢查又如何?”


    說著,譙周就走到了檢查的人麵前,主動脫下了衣衫,接受衙役的檢查。


    “那人,不是從西川來的譙周麽?”


    “好像是。”


    “哈哈哈,這人在西川已經沒了出路,為了能夠出仕為官,臉麵都不要了。”


    “那可不是,我聽聞他曾言,不論中與不中,都要迴西川去。”


    “哈哈哈,迴西川?他以為他憑借魏國的科舉就能在西川出仕為官了麽?依我看啊,什麽迴西川,不過是嘴上說說,怕是到時候,那譙允南會留在這曹魏為官了。”


    恨人有,笑人無,嫌人窮,怕人富。


    如今這洛陽城內,譙周那番話已經流傳開來,聽說也讓曹叡極為讚許,這讓譙周在無形之中就比別人靠前了半步。


    大家都是來科考的,說好的公平,你怎麽能夠這樣?


    卻沒有想過,自己因為家族的支持和幫助,已經比別人靠前了不知道幾百步。


    這世上有公平麽?隻有傻子才會去追求所謂的公平,公平也不過是上麵拿出來忽悠人的詞匯,若是真的公平,那麽所有人都應該均田地、等財富,可這是又真的公平了麽?


    譙周看了看那些人,也製止了杜瓊等人出頭的想法。


    “伯瑜,隨他們去吧,你我隻憑自己多年所學,公平公正,一較高下。”


    譙周將自己被檢查完的東西全部都一一收好,然後就進入了考場,找到自己的考舍,開始安心的準備考試。


    門口的檢查還在繼續,喧鬧聲也還在繼續。


    ————————


    “你等既然是前來參加科考,那就要遵守科考的規矩,該受檢查受檢查,若是不想科考,那就滾蛋。”


    曹洪和鍾繇兩人得知了考院這邊的情況,立刻就趕了過來,曹洪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哪怕年紀大了,也依舊是如此。誰讓當初這些讀書人明裏暗裏嘲諷自己沒文化呢?


    殺氣騰騰的曹洪,還有那全副武裝的禁衛軍,手中長槍寒光閃爍,滿含著殺意,這讓許多都未曾見過大魏虎賁之士的人,心中生出了許多的懼意。


    有沒有上過戰場,見沒見過血的差別真的很大,許多人都開始紛紛後退,也變得老實起來。


    “哼哼,不過是一群賤皮子,在我大魏的刀劍麵前,還不是膽小的像一隻鵪鶉。元常公,此地秩序已經好了,可未免有人繼續鬧起其他不必要的亂子,這部禁軍這些時日就守在此地,不知元常公以為如何?”


    曹洪對這些裝模作樣的讀書人沒什麽好感,對於真正有才的人,倒是恭敬。


    “有勞大將軍了,大將軍辛苦。”


    “說不上辛苦不辛苦,都是為陛下分憂。”


    曹洪則無所謂。


    “唉,去通知一下家裏,讓他們將我的那搖椅什麽的都搬過來,再讓人弄個帳篷,我這幾日就蹲在這裏不走了。傳令下去,科考的這些時間裏麵,就是一隻蒼蠅都不能放過。”


    “諾。”


    這些禁衛得了軍令,立刻四散開將整個考院圍了起來,而曹洪身邊的那個親衛,在將這裏的事情安排好了之後,就又匆匆趕迴大將軍府,指揮家中下人將曹洪的椅子搬過來。


    “元常公,我曹洪不比元常公公務繁忙,這些時日,我就奉陛下的詔命,就在這裏守著了,元常公,不送了。”


    曹洪見搖椅已經送來了,就立刻躺在了椅子上,又讓人去弄了點酒菜過來,就這麽守在了考院的大門口。


    考院不遠處的閣樓,曹叡看著這一場鬧劇,開始下樓,準備往另外一處地方走去。


    “去,讓人將那幾個鬧事的人的名字統計上來,若是他們敢跑,就給我直接抓起來,好好的審審他們。”


    “諾。”


    不管這幾個人是有意還是無心,曹叡都要弄清楚這些人的背後到底有沒有什麽勢力。


    曹叡相信,這幾個人若是背後有人,肯定會有人沉不住氣。


    ————————


    “什麽情況,居然讓一個病秧子來做我們的考官。”


    “唉,你看看那咳嗽的樣子,都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就是,難道我們上陣殺敵,還要坐馬車麽?”


    眾人看著乘坐馬車進入考場的考官,看著那副病懨懨的樣子,開始低聲的嘲諷。沒辦法,這些粗坯漢子就隻知道佩服強者,佩服能夠帶領自己去的勝利,給自己加官進爵的人。


    “你們可別瞎說,這人可是車騎將軍,早年間也是能千裏奔襲,騎馬衝殺的主,隻可惜後麵受了重傷,這被救迴來之後,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有知道的人,立刻就對著身邊的人科普起來。


    “這便是車騎將軍?”


    邊上的人聽到了夏侯信的名字之後,愣了一下。


    “去,將這份稿子念一念。”


    夏侯信已經無法繼續大聲的說話,所以就將自己要講的東西都寫在一張紙上,讓曹斌提自己說話,曹斌接過了稿子,裏麵也不過幾百字。


    走到了校場的看台中央,開始對著參加武舉的人念了起來。


    “我大魏以武立國,今陛下承繼太祖武皇帝遺誌,矢誌平定天下,還百姓安居樂業,然如今天下三分,益州和江東仍然割據,北方胡族時時擾邊,使我百姓不得安寧,所以廣招天下豪傑之士,共同平定天下。軍中最重勇者,今日武舉比試,常規分氣力、射箭、比武三項,然後根據爾等的表現,再綜合決出排名。另外,武舉還設立兵法一項,有興趣者可以參加,兵法選項不計入成績。”


    曹斌將比試的科目和要求全部都說明了,這種規則越少的比賽,各項天賦比較突出的人更容易脫穎而出,而兵法一項,則是為了確保以後的中層將領的選拔培養。


    “大人?”


    曹斌轉身詢問夏侯信,夏侯信則隻是揮了揮手。


    “比武,開始!”


    所有參加武舉的人,都開始按照要求列隊進行三項比試。


    ————————


    當譙周精疲力竭的走出考院,看到了考院正對門的搖椅上的曹洪似乎是因為酒喝多了,正在酣睡。


    “大將軍,考試結束了。”


    親兵輕輕的搖了搖曹洪。


    “嗯~哦,原來考試結束了啊?去,去將那個校事府的小子找來,將這些卷子全部都弄到宮裏去。”


    曹洪被搖醒了之後,晃了晃暈乎乎的腦子,然後就下達了指令,在禮部、禁衛、校事府的三方協同之下,卷子很快進入了密封階段,還要有人不斷的檢查試卷,是否做有其他的暗號,確保入圍的名單能夠公平公正,至於說真正的名次,還是交由曹叡和內閣大臣們去商定最合適。


    譙周迴到了太學院之後,立刻讓人去準備了熱水,這三天的考試,讓自己筋疲力竭,如果能夠泡一個熱水澡,然後再來一碗鮮美的羊湯,湯裏麵加一些茱萸和老陳醋,配上幾張餅子,那絕對是人間享受。


    隻可惜,太學院隻有熱水,還有簡單的吃食,至於羊湯這些,隻能出門去客棧和酒樓裏麵尋找了。


    一個熱水澡,讓譙周稍稍的恢複了元氣,在將頭發弄幹了之後,才匆匆忙忙的約著杜瓊等人出門,找了一個簡單的酒肆。


    “老板,來一碗羊湯,再來些羊肉和麵餅,還有小菜,再來一壺酒。啊,那羊湯裏麵多放點茱萸。要多一些。”


    “對對對,多放點茱萸,還有,一壺酒不夠,幹脆來一壇,我們這幾個人呢。”


    一群人進入了酒肆,開始通過食物和酒精麻痹自己,這三天的科考對於他們這種第一次參加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難受了,狹窄逼仄的考舍,還有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再加上還出不了考院,還要完成答卷,這讓考生們無比的難受。


    現階段隻是科舉的開始階段,很多的題目也出得相對簡單,對於曹叡來說,科舉的目的是選擇出那些有學識、有能力、有理想,更和自己目標一致的人來輔佐自己,所以題目更看重策論,而不是那些咬文嚼字的經義。


    等著羊湯上來,杜瓊就立刻端起了自己的那份,一口氣就幹掉了大半碗的羊湯。


    “唿,過癮,從來沒覺得,這羊湯也會是人間美味。”


    “哈哈哈,伯瑜,那是因為這三天,你餓壞了。”


    譙周也放下了自己的碗,重重的唿了一口氣,這三天過得真不怎麽樣,這麽一碗羊湯,也足夠撫慰自己。


    轉眼間又拿起了一張餅子,將餅子掰下了一大塊,然後泡進了羊湯裏麵,又塞進了自己的嘴裏大嚼起來。


    “哈哈哈,舒坦,真是舒坦。”


    “允南,你還說我,你不也是餓壞了。”


    出奇的,一群人大口的吃著餅和肉,喝著湯,直到自己吃得差不多了,才又對付起桌上的小菜。


    “這次科舉之後,說是半月之內就會放榜,以允南之才,必然榜上有名。允南,你真的要迴到益州去麽?”


    “伯瑜,我已經說過多次了,益州,我是必須要迴去的。”


    ————————


    “哼,這些文章,這些文章有什麽好的?這群人讀書都讀傻了。”


    曹叡看著一封封的試卷,可看了幾封之後,就打算放棄了。


    什麽複古王田,什麽井田製,還有分封製,一股腦的,亂七八糟的都來了。可這幾份宣揚恢複周禮的試卷居然就還被放在了前幾名,這就讓曹叡看得一陣惱火。


    “去,將所有的試卷全部都調過來,然後你找幾個識字的小宦官過來,先替朕好好的看看,凡是選擇複古王田,推崇井田製的,還有分封製的,統統都給我扔到一邊去。”


    曹叡對著自己的貼身內侍吩咐。


    “這,陛下,武皇帝有祖訓......”


    這道命令讓內侍有些吃驚,曹操在世之時,就嚴厲禁止宮中的內侍幹預內政,本意就在於方式漢末宦官、士族、外戚相互之間的掌權亂鬥。當初十常侍之亂,可是殺了不少的人,眼下自己若是摻和到這些事情裏麵,說不得鍾繇等人會對自己口誅筆伐,到時候自己怕是小命難保。於是猶猶豫豫的開口。


    “你是朕的奴才,是奉朕的命令行事,出了事,自然由朕替你擔著,你要做的就是幫朕把這事辦好了。”


    曹叡轉過身,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內侍。掌權的時間越久,曹叡就越發的覺得自己很享受這樣的感覺。掌控他人的生死,他人的命運,支配他人,給自己帶來了巨大的快感。


    “諾,奴才必然為陛下將這事辦的漂漂亮亮的。”


    得到了曹叡的首肯,貼身內侍的內心狂喜,原本見曹叡大力施行改革,還設立了內閣製度,以為自己這些人永遠都隻會是一個奴婢了。可眼下看來,陛下雖然通過了內閣製度,掌握了大部分的權力,而且使得宗室武將和士族文官達成了一種製衡,可這些都是外朝的人,這陛下到了內宮還是單薄,這難道不是自己這些人的機會麽?


    “都給雜家聽好了,你們都是宮中讀過書,識字的,好好的為陛下做好了這件事情,這到時候少不得你們的賞賜。”


    “這自打進了宮起,你們就都是陛下的奴才,說句不好聽的,就是雜家,那也是憑著陛下一句話就能升天,一句話就能入地獄啊。”


    “這宮中是個什麽地方,你們清楚,雜家比你們更清楚,所以,這事若是辦不好,到時候挨了罰,也休怪雜家這話沒有說到前頭。”


    近侍輕輕的穿梭在這群小內侍中,看著他們翻閱著這批士子的試卷,然後將一份份王道複古的卷子全部都選了出來,直接扔在了邊上,將剩餘整理好的吏治整頓、安民休養、推崇集權治國的人的文章又另外列了出來。


    “你們這些人呐,這事情做的一點也不仔細,這些人的卷子,也要好好的羅列起來。你們想想,若是此次將這些人的試卷全部都黜落,那他們會怎麽想?必然是要查卷子的,還不趕緊將這些卷子全部都好好的整理起來?你我都沒有資格,這都是陛下能做的事情。”


    一邊說著,一邊就開始彎腰撿起了幾張卷子。這個舉動瞬間就讓其他小太監都紛紛的彎腰撿那些試卷。


    “老祖宗說得是。老祖宗說得是。”


    “老祖宗?我看起來老麽?”


    近侍走到了那個喊著老祖宗的小太監麵前。


    “不,不老,但是您就是我們的天,你當然是我們的老祖宗,這和老不老沒關係。”


    這些太監,常年在宮中,每天為了出人頭地,為了能夠讓自己在宮裏麵過得好一點,可是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若是腦子不靈活,恐怕也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迴了。


    “哈哈哈,你小子機靈,叫什麽名字?”


    “迴老祖宗,小人,小人叫小春子。”


    “好,小春子,願不願意到老祖宗身邊來做事啊?”


    “謝,謝老祖宗,小人願意。”


    “哈哈哈,好。你們幾個也聽好了,將這些卷子全部都整理好了,然後再選幾個人,跟我一起,將這些卷宗全部都給陛下那邊送去。”


    內侍悠悠然的說完,然後就坐了下來,自顧自的端起了邊上的茶水,輕輕的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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