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謹遵祖父之命。”


    曹叡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想來你叔祖他們已經到了,你且去將他們迎進來。”


    曹操算了算時間,再加上外麵出現了些許的嘈雜聲音,便讓曹叡去看看,若真的是夏侯惇他們到了,就將他們迎進來。


    果然,夏侯惇和曹洪等人已經在外麵等候,在曹叡的帶領下,夏侯惇、曹洪、夏侯淵等人進入了房間。


    “大王!”


    “大兄!”


    三人看曹操的模樣,不由得一陣悲戚,多年來共同征戰沙場,此刻卻要看著老友離去,想著自己恐怕也是時日無多了。


    “哈哈哈,除了子孝外,咱們幾兄弟就齊了,子孝前番和關羽大戰,受傷之後,身體也不是很好了,如今你我都老了,這一統天下的願望隻能交由小一輩去完成了,隻是我先走一步,還有諸多事情卻要拜托幾位老兄弟,再扶仲元一把。。”


    曹操卻毫不在意,看著當初能夠一同起兵的幾個兄弟都還在,心中覺得快意,說到曹叡的時候,用手指了指曹叡。


    “仲元,且過來,向三位叔祖行大禮。”


    曹叡立刻走到了三人的麵前,行了跪拜大禮。


    “仲元年少,而子丹等人,也還需磨煉,還望三位老兄弟能夠再扶仲元一把。”


    “敢不盡心竭力!”


    “好,有你們三個人在,這兵權必然會被我曹氏和夏侯氏牢牢掌握在手中。記住了,莫要讓那些士族染指了兵權,就算有,那也隻能是他們自己手中的私兵部曲,大軍的軍權,必須牢牢掌握在宗室的手中,”


    曹操卻掉轉了話頭,將這話交代了。


    這些話是不能夠當著那些士族文官的麵說的,說了,就要讓那些人起了別樣的想法。


    “仲元,三位叔祖都跟隨祖父征戰多年,子廉更是多次救祖父於危難之間,他們的後輩若是有出息的,能用則盡量用,若是不孝之輩,也望你能夠讓他們做一個富家翁。”


    曹操又交代了諸多的事情。


    “孫兒必當從命。”


    見曹叡答應了,曹操又看向了夏侯淵,如今的夏侯淵少了一隻手,許多行動都不方便,所以這脾氣也越發的大了。


    “妙才,你本身性子就急躁,還望你今後能夠製怒,至於子義這孩子,其實當初你也沒有做錯,說起來,還是我的過錯,沒能早些察覺你家中困難,對你多加照拂,不然,你父子二人之間,也不會是如今的樣子。”


    生離死別之際,曹操感性的一麵更加的爆發了。


    “大兄何必如此?”


    夏侯淵泣不成聲。


    “唉,男兒大丈夫,怎可以輕易流淚,子義這孩子,還是好的,就是這行事偏激了些,早年間也多犯錯誤,即便是你我,年輕時難道就沒犯過錯麽?當年你還代我受過了呢。和子義好好的聊聊吧,或許他早就已經理解了你當初的做法,隻是有些話說不出口而已。”


    “大兄!”


    ————————


    門外又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曹操讓曹叡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見著曹叡出去了,曹操又轉過頭對著曹洪說。


    “這些時日以來,子義一直都說,要宗室和寒門及百姓聯合,從而抑製士族,此策孤思忖良久,覺得眼下的局勢,當如是也。若是不對士族加以遏製,說不得還會有四世三公,五世三公出現,還望老兄弟們費心了。”


    “大兄!”


    “孟德!”


    “幫我好好的看著子義,莫要讓他亂來,我總覺得他心中所想太過危險了,一個不好,你我兄弟戎馬半生好不容易得來的太平,恐怕就會毀在他的手中。”


    曹操想著這些時日以來,和夏侯信之間的談話,心中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


    “大兄放心,若是這兔崽子膽敢亂來,我必然一劍砍了他!”


    夏侯淵聽得這話,立刻就信誓旦旦的保證,卻沒有想過,自己如今也是病患加身,恐怕沒幾年了。


    “你小點聲。”


    夏侯惇卻提醒了夏侯淵一句。


    “孟德,你且放心,隻要我們這幾把老骨頭還在,就不會讓他亂來的。”


    時間很短,曹叡就走了進來,說是朝中的大臣們都到了,此刻正在外麵等候,曹操一聽,就立刻召集了他們進來,再對自己死後的諸多事情安排了一番,鍾繇等人也知道,如今北方安定來之不易,眼下曹操的安排,則是讓整個局麵又似乎恢複到了當初兗州時的局麵。


    宗室掌軍,士族理政。


    這樣的局麵下,對於曹叡登上王位之後,是最穩妥的安排。


    王朗看著曹操的樣子,心中卻有了其他的盤算,至於說其餘華欽等人,更是麵上悲戚,心中卻有著各自的思量。


    “仲元,想要一統天下,還是要靠文臣得力,武將效命,此間俊才,祖父就留給你了。”


    曹叡聞言,起身朝著諸人一拜。


    “還望諸位今後能夠多多輔助曹叡。”


    “敢不盡心竭力!”


    就在這時候,外麵又傳來了通報,說是許儀帶著夏侯信迴來了,曹操立刻就讓他進來。


    ————————


    一路上,夏侯信已經知道了曹操如今的情況,也想知道曹操對自己接下來的安排,但更多的東西卻不是許儀能夠知道的,隻能將所有的疑問都放在了心裏,想著等見到了曹操之後,一切就都揭曉了。


    當夏侯信見到那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時,心中複雜。


    “你來了?”


    “見過大王。”


    “這些時日以來,將你困在牢獄之中,心中可有怨恨?”


    “浮生偷得半日閑,外人看起來我是被關起來了,可卻也得了難得的時光,能夠多看看書。”


    “你能如此想便好,我是不行了,不知你能否和我說說,那幅地圖上麵的東西,到底是真,是假?這大漢之外的土地上,又有什麽?至少這扶桑國,孤還是知道了,那裏的普遍身材矮小。”


    “知道了又能如何?憑借大漢目前的軍力,還有遠航能力,根本就打不下來。”


    “說說,說說都好,讓我也知道一下,這天下之大,知道大漢之外還有廣闊的天地。這些,就連仲元都不太知道。”


    看來,曹操已經問過曹叡這些事情了。


    夏侯信想著,就拿著床榻邊上的水,對著一塊板簡單的劃了幾筆,然後簡單的講了幾句這些地方的情況,人口,物產,政治,文化等等,都簡單的說了一下。


    “能夠知道個大概,孤也心滿意足了。”


    曹操說著心滿意足,可語氣中,卻滿含著遺憾。


    “這些東西?你都是從何處得知?”


    “這些還重要麽?重要的是這些東西我都已經知道了。”


    “那你又為何不要個自己的孩子?就真的將仲元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你到底是聖人?還是隱藏極深的大奸大惡之人?”


    若是換作了之前,夏侯信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被道破了之後,心中惶恐,可這些時日以來的閉關,反而能夠看得開了。


    “我或許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可依舊還是活下來了,既然活下來了,那便盡可能的去做一些事情。”


    “對抗士族?”


    “是,若是讓他們一家獨大,到時候還不是他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嶽丈,權力的盡頭,不是皇帝,而是士族集團,這個集團裏麵的人可能會進進出出,可整體卻不會改變的。他們在眼下是士族,可換個時候,可能就是其他的形式。他們掌控土地錢糧,操控人心,哪怕如今的這些寒門士子,還有那些普通的百姓,在得到了機會之後,這部分人就會想著讓自己過得更好,讓自己的子孫過得更好,然後便會想盡辦法的去搶奪這些資源。可有什麽是比巧取豪奪更便捷的麽?有時候,我覺得咱們的人,還不如北麵的胡人,至少他們是拿著刀槍明刀明槍的來,而我們呢?披著仁義道德的外衣,裝作溫良恭儉讓,可骨子裏卻比那些胡人吸血吸得更狠,就是想要世世代代如此。所以,我和大王說過,示之以法,明之以刑,教之以禮,當以法治國,用法去約束士族、權貴,讓他們不至於亂來,從而能給那些生民一條出路。”


    “這便是你的為生民立命麽?那你可知道,這百姓的想法都被這些士族控製著,他們除了是百姓以外,還是宗族中的子弟,在宗族中也有親族,人是講感情的,不然為何你又為何為清兒隱瞞下這些事情?”


    “子義,我如今時日無多了,也知你有赤誠之心,可卻盼你在做事之時,要謹慎,再謹慎,莫要因為一時的衝動,而讓天下又陷入了戰亂。”


    曹操拉著夏侯信的手,重重的囑托著,這些年來,見多了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場景,想著生民的艱難,隻盼望他們能夠過得稍微安定一點。


    “嶽丈請放心,穩定才是發展的前提,我也不希望大魏陷入混亂,不然我便是這最大的罪人。”


    夏侯信說著自己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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