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考慮著眼下的局麵,對於如今魏國朝堂內外的情況,他當然心知肚明。


    可是一想到天下還未一統,甚至大漢都隻是天地一隅,內心的火熱就更加的旺盛。


    將夏侯信放出來麽?


    曹操腦海中盤懸著這些問題,至少從目前來說,夏侯信對世家豪族都沒有太大的好感,而多喜歡任用寒門,甚至是更低的人,用這些人的衝勁,將自己的構想一點點的實現,最明顯的就是在隴西漢中的作為。


    從張既開始以來,幾乎都是寒門子弟,許多更是他自己的學生,如此一來,整個隴西漢中在均田減賦的刺激下,流民大量進入,拚命的開墾土地。


    前幾年漢中之戰,隴西能夠源源不斷的將糧草運進漢中,極大的支撐了漢中的戰局,甚至在自己撤軍之後,夏侯信居然還能夠率領自己麾下的人馬直接扼守陽平關,讓劉備望關興歎。


    而如今,隴西漢中的新政許多人都在稱讚,可當自己想要在關中和洛陽地區試行的時候,卻遭到了巨大的反對力量。原因無他,這些人想要吞並了這些空出來的土地。


    而在曹操看到了夏侯信的中央和地方稅製論之後,心中就更加明白了,若是放縱這些人繼續土地兼並,那大亂很可能就在不遠。


    夏侯信既然能夠說明白這其中的問題,那必然也有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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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牢內,夏侯信借著月光做著訓練。白日裏看書寫稿,到了黃昏後就做做鍛煉,獄卒還會將他需要的一些器械給送進來。


    月光下,夏侯信身上的腱子肉棱角分明,又極有線條。


    突然,夏侯信停下了動作,手中的長劍頓在了地上,開始謹慎地看向四周。


    似乎是來人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就沒有再隱藏,而是從黑暗中走出來。


    可即便是走出來了,夏侯信也沒能看明白。


    來人一身的黑衣,若是不仔細的查看,就真的漏過去了。


    “是你?”


    夏侯信借著月光,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發現了那缺少的一隻眼睛被一塊皮質的眼罩罩著。


    “大哥。”


    兩個人招唿了之後,又陷入了沉默。


    “大哥,對不住。”


    終於,夏侯嚴還是忍不住了。


    這些年來,若不是因為夏侯信一直以來的照顧,還有教導,自己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雖然幹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可也比絕大多數人強多了。


    “沒有對不對得起,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同樣,你也是身不由己。”


    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時間,夏侯信的心中依舊是意難平,自己帶著他們走來,想不到到了這種時刻,夏侯嚴居然會選擇沉默,甚至是連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自己。


    夏侯信冷漠的態度,讓夏侯嚴的心中有些心慌,內心中的愧疚更甚。這些年來,他執行了那麽多次的任務,手中的人命更是數不過來,就更不要說刑訊這些常規的事情了。可麵對夏侯信,他還是內心中有愧疚。


    “大哥!”


    “可不敢當夏侯大人這個稱唿,如今我不過是一個牢犯,而夏侯大人可是魏王密諜組織的頭目之一,可是大王倚重的信臣,可不能因為一個牢犯影響了大人的前程。”


    夏侯信的語氣淡漠,似乎眼前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大王要見你。”


    夏侯嚴收攝心神,想著今天來的任務,立刻打斷了夏侯信的冷嘲熱諷。


    “那就讓他來這裏吧,順便在讓人準備一些酒菜,對月共飲,也是一樁美事。”


    聽完這話,夏侯信卻並不跟著起身,依舊做著自己的動作。夏侯嚴看著夏侯信,隻能迴去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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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還是心中有氣?氣孤將你關了起來。”


    曹操自顧自的將眼前的酒倒滿。


    “難道還等著孤給你倒酒麽?”


    給自己倒完了酒後,曹操看了一眼夏侯信,這些時日以來,夏侯信整個人讓人更加難以琢磨。


    總不至於,如今他這番坦蕩的做派就是他的本心吧?


    “也不是不行啊,看了我的文章,給我倒杯酒就當酬金了。”


    聽了這話,曹操放到了嘴邊的酒杯頓了頓,杯中的酒沒有喝下。


    “唉,這麽多年來,你怎麽就不能改改?”


    “不敢改,若是改了,怕是要成了王莽之流了。”


    “你在隴西的那套做法......極好,孤這些時日以來,想要在關中和洛陽也推行,可是卻遇到了諸多的阻撓,老了,這些事情,還是交給你們去辦吧。”


    夏侯信從曹操的話語中,聽出了暮氣,心中不由得一動,會不會是曹操的身體已經不行了,感覺到了自己大限將至?


    “這天下的人口,全部都在世家大族的控製之下,他們奴役剝削百姓,卻還標榜仁義道德,此禮之惡也。孔子不如孟子,至少孟子還能說出一句,民貴君輕。隻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不肯放棄自己如今的一切罷了。”


    夏侯信很清楚,若是按照原來的軌跡,高門大族把持一切,寒門子弟再無出頭之日,階層固化,上下撕裂,而外部的胡人虎視眈眈,不停的騷擾邊關。


    隻有一次,也隻能有一次,當他們叩開了邊關的大門之後,他們就不會走了,剩下的就是建立各自的政權,而漢人也將迎來最黑暗的時代。


    “嶽丈即便如今貴為魏王,他們貌似恭順,可骨子裏呢?可曾真正的心服?可曾真正的看得起嶽丈?”


    “即便是我自己,還不是一樣被人罵作絕戶子,這事,他們不在我麵前提起,我就不知道麽?無非就是我和清兒到現在還沒有孩子,還有就是始終和他們對著幹罷了。”


    “士族能出人才,就是因為他們壟斷了知識,壟斷了入仕晉升的道路,這天下大亂的時候,出現的寒門子弟還少麽?”


    “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嚐不知道呢?隻是如今他們已經成了尾大不掉之勢了,輕易之間動不得了。許都的半山書院早就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了,潁川四家直接就將潁川書院搬到了半山書院內,如今書院之中的寒門子弟寥寥無幾。”


    “那又如何,嶽丈要想打破這樣的壟斷,也不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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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信知道,自己剛走的時候,半山書院還能夠維持,可在三年之後,半山書院的院長換成了荀諶,這種情況就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量的寒門士子因為學費等原因不得不離開書院謀生,再也沒有了那種相對安逸的環境學習,取而代之的則是越來越多的世家子弟湧入,甚至於直接打開了藏書塔,將藏書塔內的典籍也全部都拿了出來。


    原本他們以為神神秘秘的藏書塔裏麵會有許多不世出的典籍,可讓他們震驚的卻是,藏書塔內收藏的是書院學子這些年來的優秀文章,文章中輩人用紅筆做了許多的批注。


    “如此想法甚好,可卻難以實施。”


    “光靠說理能夠說的通,那還要刀劍幹嘛?”


    “此文頗合實際,當可一試。”


    “如此引經據典,不知這些事是否屬實?”


    “天真,大謬。”


    所有的學子看著這些文章和評論之後,開始變得躁動起來,而當他們登上了藏書塔頂樓的時候,卻隻看到了兩個空空如也的架子,但似乎還在證明著這裏曾經有過東西。


    “我們都被騙了?”


    “這塔頂的才是最寶貴的,這塔頂明明就有東西的,怎麽就沒有了呢?”


    “就是,這麽大一個藏書塔,怎麽裏麵就隻有這些?除了聖人之言,就是我們的文章?那塔頂的秘密到底是什麽?又到哪裏去了?”


    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想要去找那些曾經進入過塔內的人,可是找遍了整個書院,卻發現那些曾經進入過藏書塔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荀諶事後發動了不少的人去尋找當年的那些人,以他們的力量,自然能夠找到一部分人求證,可得到的結果卻讓他氣餒。


    他們曾經也想過上頂樓,可到了頂樓之後,頂樓還有一道門,並且是上了鎖的,就連他們都不知道頂樓到底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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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辦學校,還要辦太學,將讀書人的隊伍不斷的擴大,然後任用其中的優秀者為官;打破原有的官吏選拔機製,或者說,引入一種新的選拔機製,逐步取代目前的察舉製;改變禮製,固化天地君親師,讓天下的官員,都成為天子門生,而不是某些家族的門生故吏,也能杜絕四世三公之類的門閥出現。”


    “這均田減賦還要實施,並且要讓那些百姓能夠感覺到這均田減賦的好事,是由天子做的,至於說那些徭役,則由那些官吏去做;徭役歸了官吏,則官吏可以用徭役從重牟利,至於這惡名也都是官吏承擔去了,至於說,誰敢於將這鍋再甩到天子的頭上,那麽直接找個由頭將他拿下便是。畢竟,讀書人多了,這等著補缺的人也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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