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曹叡有些不理解了。


    “怎麽不會?以後你就明白了。”夏侯信摸了摸曹叡的頭,又看了看徐庶。


    “叡兒,你覺得按照這個方法來說,這件事情處置完了麽?”徐庶看著曹叡已經緩和下來了,便又開始提問。


    “難道不是麽?”曹叡有些迷惑不解。


    “你都說了,他們已經反過一次了,難保不會反第二次,還是得弄些法子,讓他們不敢再反。你可曾想過這些?”徐庶接著說了起來。


    “有地耕,有飯吃,難道還不能讓他們安定下來麽?那翁翁這些年來的屯田又是什麽?”曹叡有些不理解了。


    “人是會變的,叡兒,當初屯田能夠成功,是因為土地兼並嚴重,天下大亂,兵禍連結,他們活下去都困難,所以當魏王提出了屯田的時候,能夠給這些人一片土地,給這些人一條活路,這是當初屯田能夠成功的原因,眼下這些人,依舊是不斷的勞作,他們是這些大族的附庸,即便是收稅你也收不上來,沒了錢糧,很多事情你都辦不了。”徐庶在邊上解釋著。


    “既然罰也罰了,就要給他們一個希望,這樣才能夠讓他們更加安心的耕種,這是當初那些人給的地契,跟隨我們前來的士卒分了一部分走,還剩下了不少,姑父說過,我的便是你的,此番讓他們進入官屯沒錯,可他們畢竟是戴罪之身,心中本就是惶恐不安,害怕被後續清算,此刻正需要給他們一個期盼。他們中認真勞作的人,可以給予他們田地,這些田地就從這部分地契裏麵出。接受了懲罰,經曆了改造,他們會知道這些是多麽的來之不易,也會知道這些希望是誰給他們的,若是到時候你能夠兌現諾言,他們就會對你死心塌地的。”夏侯信將早就準備好的地契掏了出來,遞給了曹叡,原本打算和豪族們交換利益的,沒想到居然可以用在這個地方。


    “這,能行?”落差實在太大了,曹叡都有點不相信了,想著自己若是這些人,恐怕一樣會懷疑。


    “隻要有人相信就行,這些就是對那些相信你的人的獎賞。”夏侯信拍了拍曹叡稚嫩的肩膀。


    “眼下的這些事情,我幫你解決,但是地契的事情,得你自己去辦。”


    夏侯信走向了薑敘等幾家豪族,在一番交談下,夏侯信以一部分的地契將這些人全部都換了過來。薑敘等人對這些人自然是不會再信任,能夠將這些人換一部分地契,心中覺得不錯,隻是想著這些地契是當初自己送出去的,結果如今以這樣的方式迴到自己的手中,心中隻覺得一陣複雜難明,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有點被惡心到了。


    甚至在心中想著,這起騷亂會不會就是夏侯信在後麵操縱,但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


    一聲令下,人群中剛開始還有些沉默和畏畏縮縮,但總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當有人第一個站出來之後,人群就開始亂了起來,不過並不是亂哄哄的朝著外麵衝,而是相互之間不斷的毆打起來。夏侯信讓那些舉報的人站出來,又找人不斷的核實,這種事情,有時候錯殺了又怎麽樣?


    剛開始,還有人會懾於某些人威脅,不敢舉報,可是當看到了實實在在的獎勵之後,哪怕隻是肉湯和麵餅,有些人就忍不住了,不但人群中被檢舉出了不少人,就是那些檢舉人中,也有不少被拉了出來。


    讓他們內鬥,讓他們相互舉報,永遠是最好的辦法,當然了,夏侯信還有更多的辦法,但是沒必要拿出來用而已。


    殺雞,焉用牛刀。


    “殺。”夏侯信冷聲下令,就當著這些人的麵,在高高的山坡上,以百人為單位,一波一波的殺了起來,士卒們對這樣的事情早就已經習慣了,揮刀之間沒有任何的猶豫。


    如果說隻是一個人的人頭落地,鮮血從胸腔經過刀口噴出來隻是讓人感覺到不忍,那麽一百人一字排開,那鮮血噴出來就讓人的心靈感覺到震撼了,更何況山坡上就一共殺了好幾撥人,人頭沿著山坡滾了下來,幹涸的黃土地也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有的人甚至是低下了頭,不敢繼續看下去,生怕多看一眼,上麵的人就會抓了自己一並砍了。


    “爾等雖然是脅從,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百人為單位,上山坡來,自覺領受二十鞭子,以作懲戒。”眼見著殺完了人,夏侯信又開始下令,見到了許多人居然不敢上來,就直接點名,再有不服從者,直接就用弩箭射殺。


    “不想死的,自己上來吧。”


    哀嚎聲,呻吟聲不斷的在這片天空上響起,夏侯信就帶著曹叡那麽一直看著,看著將這些人全部處置完畢。


    曹叡滿眼是震撼,內心更是震撼,想不到這一切真的如同姑父所說,這些人在經受了懲罰之後,居然會老老實實的迴到坑內,沉默的坐下來,其餘人也極為自覺的走出人群,即便是有個別人想要逃避,也會被身邊的人推出來,然後爬上山坡受刑,再呻吟著爬迴去。


    夏侯信朝著鄧艾和典滿使了一個眼色,典滿和鄧艾立刻就將原先檢舉他人,已經吃飽喝足了的這群人給推下了坑內,隻留了一百人在上麵。


    看著眼前的局麵,有人以為夏侯信這是要秋後算賬,出爾反爾,開始不斷的大喊大叫起來。


    “大人,大人,我檢舉有功啊,我檢舉有功啊,大人~~”


    “大人,大人饒命,饒命啊!”


    這樣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淚,覺得自己即刻要死了,不住的求饒著。


    “哼,死就死了,好歹老子也吃飽了。”


    這樣的人,覺得臨死前還能吃上這樣的飯食,也能當斷頭飯了,剛剛在吃的時候,就覺得這飯沒有那麽好吃。


    現在?


    果然啊。


    “娘的,就知道你們這群當官的言而無信,想要卸磨殺驢。大家夥跟我一起反了。”喊出這種話的人,迎接他的就隻有一支弩箭。


    弩箭穿喉而過,這人也就捂著脖子倒下了。


    當,當,當。


    鳴金的聲音響起,騷亂暫時停止了,夏侯信對著坑內開始說話。


    “你們雖然檢舉有功,但是本官已經獎賞你們了,所謂功是功,過是過,該受的罰也不能免,但是你們和他們不一樣,畢竟有功,他們每人領了二十鞭子,你們減半,每人領十鞭子。”


    “我知道你們許多人心中不服,可是犯上作亂,畢竟是犯上作亂,若是不懲處,則國法威嚴無存。行刑吧,剩下的人,自覺上來領受。”


    夏侯信就這麽看著,眼下這群人已經因為檢舉得了好處,在剩下的人眼中,他們就是背叛者和得利者,和自己這些剛剛領了鞭子的人自然不是同一陣營的,若是他們不想上去,自己這些人就在坑內弄死了他們。


    一頓鞭子挨完了之後,夏侯信稍微退後了一步,將曹叡放了出來。


    “我乃魏王嫡長孫曹叡。”


    第一次看著這麽多人說話,曹叡的內心還有點緊張,尤其是剛剛目睹了一場殺戮,內心還未真正的平靜下來。


    這話一出口,所有的人目光都匯聚到了曹叡的身上,這又讓曹叡更加緊張了幾分。


    “莫怕,他們傷不了你,你是給他們希望的人,他們擁護你還來不及呢。”夏侯信拍了拍曹叡的肩膀,輕聲說著。


    “我乃魏王嫡長孫曹叡,我知道你們每天很辛苦,耕著不屬於自己的土地,吃著極差的口糧,幹著重的活計,甚至有人已經死在了這次的修渠中。”


    這一番話出口,坑內的許多人都陷入了沉默和迷茫,不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孩子要說什麽,可憐自己麽?


    魏王的嫡長孫啊,那是什麽樣的存在?


    居然會來可憐自己這些人?


    怎麽可能?


    “我雖年幼,可也知道仁恕,也追求天下大治,希望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希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土地。”


    那個孩子,哦,不,是魏王的嫡長孫在說什麽?希望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土地麽?


    聽到了吃飯,穿衣,還有土地,這些人的精神開始聚攏起來,清脆的童音響起,其餘的士卒將曹叡的話一遍遍的傳遞下去,而下麵的人群也開始議論紛紛。


    “你們將全部並入官屯,若是各位能夠好好耕作,三年之後,你們中表現好的人,將給予你們土地,看到了我手中的地契了麽?數量並不是很多,你們中努力耕作的人,將會得到這些土地。”


    曹叡的小胳膊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地契。


    是真的麽?


    這孩子,不,魏王的嫡長孫真的要給自己這些人土地麽?


    “這隻是一個開始,隻要你們努力耕種。”


    哄。


    整個山坳都開始熱鬧了起來,有的人不相信,有的人則已經跪下了,滿麵淚水。


    “不相信麽?我以我魏王嫡長孫的名義,在此起誓,隻要你們好好耕種三年,你們就有機會得到自己的土地。”


    曹叡似乎是怕這些人不相信,又重複了一遍。


    “願奉公子號令。”


    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了這麽一句,緊接著,整個山坳裏麵人也不斷的喊了起來,聲音也逐漸的統一起來。


    “願奉公子號令。”


    “願奉公子號令。”


    聲音在山坳中不斷的發出,將曹叡的心髒敲的砰砰作響,也將這些豪強的心髒敲的砰砰作響。


    夏侯信讓激動的曹叡看了看山坳內,又看了看那些個世家豪強。


    “叡兒,看到了麽?這就是民心和聲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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