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三代之治怎麽樣?三皇五帝時期的治國理政真的那麽好麽?”


    “是三皇五帝時期的人更加聰明麽?還是說三皇五帝時期的人更加賢明?”


    “還是說,應該時移世易,如同法家那般,與時俱進?”


    “那麽聖人之言和聖人之道又是什麽?”


    夏侯信一連的許多問題,也是把徐庶給問住了。


    “元直,這些事情,可以慢慢想。”


    夏侯信每日裏都忙碌著書院的各類事情,也會抽出時間來好好的陪著曹叡玩耍,更是會抽出時間帶著曹叡走遍許昌的各個屯田區域,除了校事府的事情之外,更是什麽事都會讓曹叡跟在身邊。


    他堅信,深宮大院養不出一個胸懷天下的人,沒有見過高山大海,沒有見過世間的繁華和汙濁,也就培養不出一個真實的人。


    “三皇五帝時期,管理的土地才多少?真正能夠將管理的觸手深入的又有多少?所以三皇五帝時期,也不過就是部落和分封製,就如同草原和南蠻地區一樣,實行的是部落聯盟,到了後來開始分封,拱衛王室,起目的也是為了進一步加強對於統治地區的各類資源的調度而已。”


    “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元直,我也不例外。”夏侯信摸了摸曹叡的頭,對著徐庶說著,“既然上天讓我到了這裏,那麽就得做點事情出來,但是前提是我必須得讓跟在我身邊的人能夠過得好。接下來的道路可能會更加的艱險,而我,也許也會變得和如今不太一樣,謊言,欺騙,殺戮,利用,我可能會無所不用其極。”夏侯信也是說著自己的想法。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徐元直也不是什麽迂腐之人。隻是你真的認為,他真的能夠承繼大業麽?真的會沿著你所設計的道路走下去麽?”徐庶看了看曹叡,心中還是有些懷疑。如今的曹叡也不過是才五六歲而已,能不能成才,似乎也是言之過早。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你我悉心教導,難道還教不出一個人來?”夏侯信有些不甘心。


    “好,那我徐元直,就陪你賭一把,哪怕最後的結果,還是如同令君一般。”徐庶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姑父,您是要利用我麽?”等著徐庶走了之後,曹叡也是第一次這麽問夏侯信。


    “怎麽會這麽問?”夏侯信有些好奇的看著曹叡,覺得這小家夥還真的是不一般,居然這麽小的年紀就會如此看待這些問題。


    “嬢嬢之前就是逼著我不停的學東西,然後還經常的和我說,讓我要取得翁翁的喜愛,讓他立我為嗣,如今姑父這番作為,也是希望叡兒去爭取立嗣,這些叡兒都知道。”看來這兩年,丁夫人對於曹叡的影響還是不小。


    “唉,小家夥,姑父是在利用你,但又不是在利用你。”夏侯信覺得,對於孩子來說,還是不要坦誠相待,這小孩子都是極為聰明的,如果你刻意的隱瞞和欺騙,小孩子其實都感覺得到,隻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那到底是利用了叡兒,還是沒有在利用叡兒?姑父也是希望叡兒去爭取那繼承之位麽?”這話讓曹叡有些糊塗了。


    “姑父自然是希望你能夠爭取到那繼承之位,這樣一來,姑父就能夠在你的支持下,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如此一來,姑父確實是在利用你,可是同樣的,你若是有誌於天下,有誌於為那些你見過的那些人做點事情,也需要你的手中有權力,若是手中無權,你所有的想法也都不過是鏡花水月。”夏侯信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用單純的利用和不利用來和曹叡解釋自己做的事情。


    “就是讓丫丫,狗蛋他們能夠吃飽,穿暖麽?”曹叡這時候想起了自己跟隨出行的時候,所看到的那些屯民的生活。


    “對,不但要讓他們能夠吃飽,還要讓他們有機會能夠讀書明理。”


    “那就一定要有權力才能夠去實現麽?”曹叡還是有些不太理解。


    “叡兒,你可曾聽過言出法隨,你翁翁乃是大漢的丞相,如今又是魏公,掌握著大漢的權柄,隻要一句話,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為你翁翁拋頭顱,灑熱血,就好比如今他親率大軍,平定關中之亂一樣。”夏侯信還是在不斷的解釋著。


    “那姑父的意思是說,隻要我登上了那個位置,他們就會全部都聽我的,隻要我說什麽,他們就聽什麽了?那為什麽韓遂和馬超還是反叛,還需要我翁翁去平叛?”曹叡也是好奇的問著。


    “哈哈哈,叡兒能夠問出這個問題,我也很是欣慰,這人啊,都是有欲望的,也會有許多在乎的東西和恐懼的東西,比如此次韓遂馬騰的叛亂,他們就是害怕你翁翁掠奪了他們麾下的人口,充實關中地區,所以才會反叛的。”夏侯信也知道,和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說這些,實在是有些困難,但是還是盡可能的想要去說明白。


    “比如說,馬超手底下有1000人,這1000人給馬超耕種,放牧,還幫著馬超一起出去打仗,這樣一來馬超的實力就強大,可是如果你翁翁一下子抽走了馬超的500人到了關中,這給馬超放牧耕種,還有幫助馬超打仗的人就少了,他的利益就受到了損失,馬超覺得你翁翁抽走的太多了,所以反叛了。”


    “人都是為了利益而活著,就好比那些將軍和將士們,跟隨你翁翁能夠打勝仗,打了勝仗就有軍功,還有錢財土地可以分,有了這些之後,他們的日子就會變得更好,所以他們也才會真心實意的跟著你翁翁。”夏侯信的言語也有些亂了,因為他沒有想到,才六七歲的曹叡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以至於他根本就沒什麽準備。


    “那若是馬超韓遂失敗了,他們會怎麽樣?”曹叡又問了夏侯信一個問題。


    “你翁翁會奪了他們的土地,人口,財貨,甚至會殺了他們,因為兩軍交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鄉,親族,父兄死在對方的手中,每個士卒都會有怨氣,而當這樣的怨氣匯聚起來的時候,若是你翁翁無法壓住,或者引導好,那麽這股怨氣就會傷到自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犧牲敵人。”


    “所以,丫丫他們的父母也一樣,若是不善待他們,他們也會產生怨氣,到時候他們也一樣會叛亂,是麽?”曹叡這時候又轉到了屯田的問題上,“那為什麽不在他們叛亂之前就全部都殺了?”


    若是一個傳統的儒生聽到曹叡這話,也許立刻就開始嗬斥,甚至是責罰起來,還會在內心給曹叡打上一個不是仁德之君的標簽,但是夏侯信卻不會如此,隻是將這當成一個小孩子單純的問題而已。


    “不錯,都能夠舉一反三了,可是如果你直接將他們全部殺了,那麽誰又來為你耕種,提供賦稅?誰又來為你征戰,禦守邊疆呢?”夏侯信先是誇獎了曹叡兩句,然後又開始了反問,他堅信,隻要曹叡肯思考,能思考,會思考,那未來的成就,必然會不凡。


    “叡兒可曾聽過,上下同欲者勝?什麽是欲?就是讓你想要的和他們想要的保持一致,那麽他們就會支持你想要做的事情,這些事情做起來也會更加的省心省力。”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不過很多事情,看似簡單,但真的要做起來就極為的困難,因為人的想法是在不斷的變化的,他們也不會如同木偶一般,你讓他們如何,他們就會如何。好了,時間還長,你也隻需要慢慢的觀察,時間長了之後,自然就會慢慢的想明白這些事情。”夏侯信目前還不想對曹叡說過多的權謀之術,免得曹叡小小年紀就陷入了這種思維圈,隻是打斷了這樣的話語,但是他相信,隻要隨著曹叡的年齡增長,閱曆增長,他必然會想明白的,正確的看待這些事情。


    “哦。”曹叡有些怏怏不樂的走了,其實他更喜歡待在夏侯信的身邊,自從搬到了書院之後,輕鬆自由的環境也是讓他感到開心,尤其是沒有了嬢嬢的逼迫。


    “你和叡兒說這些,也不怕將孩子教歪了。”曹清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夏侯信的身後,“你真的要將叡兒推上去麽?他還是個孩子。”


    “不推不行啊,你也是這種家裏出來,遠的咱們不說,你看看如今的江東,孫權繼位之後,他的兒子孫紹在江東的情況。”夏侯信也是無奈。


    “難道我家中也會出現這樣的問題麽?”曹清一聽,就覺得不可思議。


    “權力,從來都不是可以分享的。更何況,叡兒身為嫡長孫,身份就擺在那邊,嶽丈百年之後,他那幾個叔父會放心叡兒麽?哪怕叡兒沒有任何的想法,也架不住有人會拿著叡兒的身份說事情。”


    “這兩年來,奉孝先生也一直都在江東布局,其中一招就是鼓動江東士族擁立孫紹。清兒你看看孫權反應就知道了。”


    “那叡兒也可以不用如此學習,隻要平庸就好了。”


    “天真了,若是有朝一日,這些事情找上門來,你讓叡兒如何應對?既然躲不過去,那不如趁早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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