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一直都在枯坐著,似乎也是在等候什麽人,又或者等候什麽事。雖然心中似乎也早就已經認命了,可是想到二十年的風風雨雨,換來的竟然是這麽一個結果,內心依舊是不甘心。


    “文若,你還看不明白麽?”也不知道多久了,曹操就這麽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手中拎著早就準備好了的食盒,輕輕的放在了邊上。


    “我現在應該叫你明公?還是叫你魏公?”聽到了這麽熟悉的聲音,荀彧頭也沒有迴,隻是又拿出了茶盞,但是旋即又將茶盞收了起來。


    “在下倒是忘了,魏公是不喜歡喝茶,喜歡喝酒的。”


    對於荀彧的這個做法,曹操也沒有什麽多說什麽,這麽多年風風雨雨,兩個人一同過來了,卻沒有想到,臨了臨了,兩人還會鬧掰了。


    坐在了荀彧對麵的時候,曹操自顧自的拿起了茶盞,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然後喝了一口。


    “茶酒不分家,一樣都是養人的,又何必偏廢。”曹操將茶盞放了下來,又給荀彧的杯中續了茶水。


    “嗬嗬嗬,明公說什麽,那就是什麽吧,如今的明公也早就不是之前的明公了。”


    荀彧卻並沒有去碰被曹操續上了的茶水,隻是另外又拿起了一個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自然還是那個曹操。”


    “是麽?”


    “在令君眼中,孤今日稱了公,也算是不忠不孝了吧。孤加九錫,已經是權臣了,估計隻差一步,就成了董卓了吧,更何況,還用了天子車駕,立宗廟,開國都,在令君看來,就更是不忠不孝至極了。”


    “是不是,孤的令君。”此刻的曹操和荀彧,就好似兩個鬧了別扭的年輕人,正在不斷地拉扯著,而曹操也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就無法和荀彧妥協。


    這一聲,卻也是讓荀彧抬起了頭,隻是目光中早就不複往日的神采,眼中更滿是失望。


    “明公,二十年前,臣追隨明公,就堅信明公必定會匡扶漢室,拯救黎民,可如今二十年過去了,臣左支右絀,苦心維持,一直小心翼翼的拿捏著其中尷尬的分寸,就是希望臣的理想,能夠和明公的誌向並存。可時至今日,還是臣想的過於簡單了。”


    “當初明公,奉天子以令不臣,我們共同起誓,永為漢臣,可是今日的明公,還是漢臣麽?這一路過來,司空不夠、丞相不夠、魏公不夠,明公下一步是什麽?是大王麽?還是說要改了天日?”


    曹操看著荀彧的憤憤之言,並不生氣,隻是覺得相依二十載,這個與他同心同德的知己,如今,真的要陌路了。


    “那你以為孤就容易麽?自奉迎陛下開始,孤遭受了多少次刺殺?長子曹昂,宛城一戰那般的兇險都迴來了,可是卻被那些人,那些你所保護的人射中了毒箭,兩年間日漸消瘦,長女清兒也自此不能再生育,子義至今都在苦苦隱瞞,孤知道你苦心維持,沒有亂來;可是今年呢?衝兒又再一次離孤而去,你莫要說這後麵沒有這些人的動作?!”聽到了荀彧這般的固執,曹操也是說著這幾年來的遭遇。


    “我對得起令君,對得起漢室,可我對得起那些跟隨我四處征戰,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麽?漢室又可曾對得起我曹操?你我拚死奮戰,苦心孤詣所護持的人是什麽人?是那些坐而論道大言欺人、隻會擺架子、裝清高、不實惠於家國百姓的偽君子;是隻知道在內部爭權奪利,隻會在背後朝著自己人捅刀子的小人。”


    “令君,有些事情,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再說了,到了如今,我還能退嗎?退了之後,我曹操一家老小,會是什麽下場?那些跟隨你我二人一路而來的人,又會是什麽下場?”


    隻是這一番話,卻也是說明了兩邊的局勢。


    “如若真如令君所言,真到了那一日,你我相攜二十年,令君,可否還願意與孤同行?”


    曹操始終還是不想就此和荀彧分道揚鑣,這二十年來,兩人共同經曆了這麽多的風風雨雨,曹操自然是想和荀彧一直這麽走下去,曹家和荀家,武將集團和穎川文臣集團就這麽一路相互扶持,一直走下去。


    聽到了曹操這話,荀彧的嘴唇微微的顫抖,但還是將麵前的茶盞拿了起來,一飲而盡。


    此時的茶水早就已經在兩人談話之間變涼了,也許此刻再熱的茶水,飲在荀彧的心中也是依舊冰冷吧。


    荀彧看著曹操,隨後站起身來,彎腰作禮道:“平亂除奸,封王拜相,恕臣不能與魏公同行了!”


    “文若,”


    聽到了這個迴複,曹操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哪怕僅僅隻是挽留的話語,也再難說出口。隨身帶來的食盒也被留了下來,自己則是走了出去。


    荀彧就這麽一直保持著彎腰做禮的狀態,一直等到曹操離去了許久,才看到了曹操遺留下來的食盒。


    荀彧將這食盒打開,然後顫抖的打開了食盒的第一層。


    空的。


    隻是這一瞬間,荀彧就有些明白了,但是依舊有些不死心,打開了食盒的第二層。


    還是空的。


    “明公,我荀彧,終無漢祿可食麽?”


    荀彧將這個兩層的食盒打開,然後又整齊的擺在自己的案上,吩咐了下人準備沐浴的湯水,在整理了自己的衣冠之後,荀彧屏退了子女和下人,然後就將自己一個人鎖在了屋內。


    荀彧看著眼前的紅色瓶子,最後還是顫顫巍巍的拿起了瓶子,然後一飲而盡。


    第二日,曹操得知了荀彧的死訊,就將自己關在了房內,許久都沒有出門。


    第三日,曹操下令厚葬,並且封諡號為敬。


    第四日,曹操命夏侯淵準備來年出兵,借道涼州天水,陳倉等郡,一舉拿下漢中。


    劉備在得知了荀彧的死訊之後,心中又是一陣的感慨:“大漢又失一忠臣了。”


    “主公何必如此,為今之計,還是先結好江東,然後進去西川,若是取了西川,自然可以作為王霸之資。到時候光複漢室之時,再為令君立碑便好。”諸葛亮和龐統也是在邊上勸說著。


    無論是從日後占領北方中原,穩定人心的角度,還是個人對於荀彧的敬仰,都應該為荀彧立碑立傳。


    “既然如此,若是進西川,那麽何人駐守荊州,又派遣何人進西川。這進西川又要用什麽名義?”劉備想到了進西川,又要考慮起進川的事宜。


    “主公,當留二將軍駐守荊州,子龍駐守長沙,主公則是率領人馬叔至等人入川。具體事宜,還需安排。”


    “嗯,荊州新平,還需要孔明居中調度,籌措糧草,孔明你也留下,我帶領士元等人入川。”


    “喏。”


    當準備入川的消息傳出,整個荊州也是熱鬧了起來,尤其是關羽和張飛兩人,對於建功立業也是極為向往。


    江東也是想要蠢蠢欲動,直接通過柴桑拿下江夏,可是卻被文聘所阻擋,再加上周瑜的身體並不是很好,所以也隻能是罷兵。


    夏侯信得到了荀彧走了的消息,先是到荀彧的府上祭拜了一番,又在自家後院裏麵設立了香案。


    “你就這麽偷偷摸摸麽?”


    正將酒灑在案前,就聽到了一個聲音。


    “元直,來就來了,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夏侯信將看了看天色,想來也不會被風吹亂,引起火災,也就朝著徐庶走去。


    “文若先生走了,大漢又少了一忠臣。”


    “我勸過文若先生,可惜他心中隻有一家一姓,而無大漢百姓。”


    “那你說的那些事情,又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實現?”


    “等,等到了我們能夠發力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將書院辦好,從書院選擇一批人,改造一批人,讓他們成為我們日後的中堅力量。”


    “說的簡單,眼下也就是一個大一統思想,接下來你還要做什麽?大漢的百姓,能讀書認字的可是不多。”


    “那就讓這天下的讀書人變得多起來,眼下竹簡已經被紙張淘汰了,這書籍的傳播已經不再是困難,但是最重要的是如何讓知識不再封閉,而是不斷傳播下去。”


    “你這算不算是曲線救國?”徐庶想著這個詞語,似乎用來形容眼下的情況最合適。


    “算是,如果認識字的人多了,那麽下一步,朝廷的政令部署也將更加的深入,所謂的皇權不下鄉,也將被徹底的打破。”


    “那你還把平安嫁給我?怎麽,是不相信我?所以想要用這等手段來防我?”無論表麵如何,在夏侯信對徐庶說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的理想,甚至規劃出了清晰和操作的實踐線路之後,徐庶就已經答應成為夏侯信的盟友。


    “元直,你白的一媳婦兒,再說了,平安難道辱沒你了麽?”


    另外半句,夏侯信則是放在了心中,曹操和荀彧之間當初的山盟海誓,到了最後,還不是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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