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陳青兕、劉濬出現在了大理寺的門口。


    許敬宗確實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但他答應辦的事情,幾乎都能幹得漂漂亮亮,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劉濬被擋在了大理寺外。


    陳青兕卻給隆重的請入了大理寺。


    穿堂過巷,陳青兕在一名牢差的帶領下來到大理寺牢獄門口。


    一位幹練的牢差手上端了一個食盒,提了一壺酒,已經等候多時,說道:“辛寺卿特別吩咐,給陳監正備上酒食,監正可與劉給事中邊吃邊談。”


    陳青兕含笑接過,作揖道謝。


    步入監獄,一股潮濕帶著幾分惡臭的氣味湧上鼻腔。


    已是五月天,氣溫逐漸升高,濕冷不見陽光的監獄,麵對初夏的太陽,便如蒸籠一樣,濕熱混雜,味道難以言喻。


    領路的差役與等候的牢差並沒有下監獄。


    而是由牢房裏的另一牢差接手,熱情領著陳青兕走向深處的牢房。


    大理寺的監獄有不少人,卻很安靜,作為最高執法機關,這裏關押的大多都是罪大惡極之人,或是官場落敗的政治犯。


    這類人要不是死刑犯,給打成了體麵人,要不就是真體麵人。


    來到劉仁軌的牢房前。


    劉仁軌正蹲著地上,不知道在幹什麽,隻聽得嘰嘰喳喳,若老鼠叫的聲音。


    牢差喊了一聲:“劉給事中,陳監臣來看你了。”


    他將牢房打開,然後點頭哈腰對著陳青兕道:“陳監臣,您請進。我們的人都走開了,你們可以放心說話。”


    大理寺的監獄並沒有牆根,都是木柱相連。


    一眼望去,空無一人。


    劉仁軌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消瘦滄桑的老臉,但他精神卻很不錯,絲毫沒有半分頹廢,見陳青兕提著酒壺與食盒走進了大牢,眼中泛著光,道:“來,陳監臣快坐。”


    他將自己的上衣脫下,直接鋪在了地上,伸手接過食盒與酒壺,雖有些急不可耐,卻也保持風度。


    陳青兕目光卻落在地上的兩隻奄奄一息的老鼠上。


    原來剛才劉仁軌竟在逗弄老鼠。


    陳青兕笑道:“給事中還有雅興。”


    劉仁軌雲淡風輕的道:“閑來無事,打發時間。”


    他邀請陳青兕坐下:“陳監臣別理會這小玩物,你我能在這地方飲酒,也是一件難忘之事。”


    陳青兕見劉仁軌將食盒裏的碗筷食物一盤盤的平攤在地上,徑直而坐,端起一壇子酒給劉仁軌斟滿。


    陳青兕直接道:“敬給事中。”


    劉仁軌道:“敬陳監臣!”


    兩人不說他話,一連敬了三碗酒,方才打開話題。


    劉仁軌眼眸中透著讚許道:“陳監臣果非常人,這地方老鼠都嫌棄。你能進來,了不起。”


    劉仁軌是何等人物,盡管身在監獄,不知外邊之事,卻也通過袁公瑜審問自己的言語判斷出了自己的處境。


    袁公瑜威逼利誘,意圖讓他交代與褚遂良合謀的成員。


    (


    不是來濟,而是褚遂良。


    劉仁軌當即就明白,來濟已經無恙,所以矛頭對準了自己。


    李義府、袁公瑜坑壑一氣,想著法子要自己身敗名裂,陳青兕能在這時帶著酒食來監獄,想來發生了特別的事情。


    陳青兕道:“從許相公處尋得了突破口。”


    他並沒有說人情過程。


    劉仁軌嘴裏塞滿了吃食,咽下去後,歎道:“陳監臣這恩情,怕是不好還嘍。”


    許敬宗是支持李治廢王立武的,與讚成廢王但反對立武的來濟關係並不好。


    這也是他坐視袁公瑜折騰自己的原因。


    陳青兕通過許敬宗來看自己一定付出了某些東西。


    陳青兕並沒有接話,而是說道:“當初負責審理李相公逼死畢正義案的時候,給事中就沒想過此事不成,會受到李貓今日報複?”


    劉仁軌將手中酒碗放下,道:“有心除賊,何懼其他。”


    陳青兕道:“探望如此人物,何須迴報?”


    劉仁軌灑脫道:“倒是某小氣了,來喝酒。”


    他親自給陳青兕倒酒。


    陳青兕與之對飲,然後將京中的一些情況細說。


    劉仁軌是跟著褚遂良、韓瑗一道被抓的,身在牢房,並不知道外邊的事情,甚至連來濟是否無恙都不知道,隻是猜測他已平安。


    從陳青兕口中得到確切消息,也鬆了口氣。


    陳青兕盡量舍去了自己的貢獻,有些事情不能說也不便說,尤其是與李治的對話,更是如此。


    劉仁軌卻看出了關鍵,說道:“滿以為是必輸之局,卻讓陳監臣盤活了,當真後生可畏。”


    陳青兕道:“李相公有過逼死畢正義的前科,這一次他不會愚蠢至重蹈覆轍。給事中最多受點苦,時機成熟,來相公定會救你出去。”


    劉仁軌一臉肅然的放下酒碗,道:“陳監臣,今日別後,莫要再來。迴去告訴來相公,我劉仁軌救不得,亦無必要救。一個就任禦史不過十六日都有舍身除賊之心,何況老夫這個給事中?李貓恨老夫入骨正好,老夫便讓他知道,無計可施的滋味。嘿……”


    他忽然大笑,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他讓人在這老鼠都嫌棄的地方放老鼠,喂食餿了的飯菜,想要逼迫老夫就範。卻不知老夫自小貧困,吃過觀音土,啃過樹皮,老鼠在老夫眼中是無上美味,餿了的飯菜亦是人間珍饈。”


    “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那隻李貓已經被陛下縱容的忘乎所以,行為愈發張狂。他恨老夫入骨,偏偏又奈何不得老夫,一次兩次三次,終有激怒他的一天。屆時,李貓可除,廟堂大安。”


    陳青兕表情複雜,劉仁軌不知道自己未來的成就,自然覺得自己與李義府兌子值當。


    陳青兕卻清楚,李義府憑什麽跟劉仁軌相提並論?


    “隻是一隻李貓,不值得給事中如此?”


    劉仁軌表情古怪,縱然他才智超群,也想不明白陳青兕這句隻是一個李貓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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