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兕有些愕然。


    令狐德棻很理所當然的說道:“陳監丞對監中之事,並不了解。國子監有六學,其中國子學、太學、四門學為大學,律學、書學、算學為專學。其中國子學地位最高,唯三品上官子孫方有資格就學。這些勳貴之後,本就是天子驕子,即便什麽也不學,也有很好的前程。他們這類人極少有願意刻苦學習的。尤其是那些將門之後……”


    其實高門勳貴並非沒有驚才絕豔願意刻苦學習的後代,但這些人第一追求的必然是入弘文館陪皇帝讀書,次選是入崇賢館跟皇太子讀書。


    有了前兩個選擇,剩下的國子學自然就成了高門勳貴子嗣混日子的去處。


    也就是說國子學的學生,幾乎都是淘汰下來的渣滓。


    陳青兕有些理解的點了點頭,文人的書香世家文化代代相傳,隻要家教嚴,就可能出現優秀的繼承者。


    但是勳貴裏的將門那就尷尬了,他們缺乏延續傳承的底蘊,絕大多數刀頭添血過來的人,不舍得讓自己的子孫上戰場冒險,就會變得文不成,武不就,吃著祖上的老本度日。


    並非陳青兕小覷這個時期的將門,翻開淩煙閣功臣榜,不管是奪槊陷陣的尉遲敬德,勇武絕倫,萬軍叢中取敵首級的秦瓊,還是驍勇虎臣程知節,臨危不懼的段誌玄,乃至於入京首功劉弘基,他們的子孫後輩沒有一個成氣候的。說起來這個當了將軍,那個成了大將軍,打開履曆一瞧,就沒一個上過前線,砍過一個賊人。


    朝廷對於這些勳貴後人的優待,讓他們不願意將子孫送進軍營,上戰場搏命,而是送進國子監混個身份,將來蒙蔭入仕。


    陳青兕會意點頭,國子學的這類人生來就在他人可望不可及的終點,先輩的付出,讓不需要努力都能功成名就,自然不需要刻苦學習。


    因為身份特殊,國子監監丞這個教導處主任也奈何不得他們。


    這就是“管不了便管不了”的意思了。


    令狐德棻見陳青兕聽明白了,繼續道:“國子監的核心乃太學生、四門學生。太學、四門學……生員主要是五品、七品官宦子弟,還有各地推薦上來成績優異的庶民學子,他們都是萬裏挑一的俊傑,都懂得機會來之不易。學習尤其刻苦,是最放心的學生。”


    他頓了頓道:“這其中還包括高句麗、百濟、新羅、倭國等國精心挑選的學子,甚至高昌、吐蕃等地區部落首領、酋長。他們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人物,都是最好的學生。”


    陳青兕徹底聽明白了。


    說白了就是好學生不用去管,壞學生大多都有深厚的背景,管不動也管不了。


    隻要不惹事,不幹涉他人學習,曆任國子監監丞對於他們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謝令狐祭酒指點,在下懂得了。”


    陳青兕也不表態,隻是依言與令狐德棻探討起了《三字經》。


    令狐德棻說道:“陳監丞的《三字經》可謂蒙學之雄文,隻是其中有一些存在瑕疵不適,老夫覺得可以潤色一下。以更為經典之貌,留於後世。”


    陳青兕知道自己所著的《三字經》有一定問題,這不是文章本身,而是時代所致。


    《三字經》有好幾個版本,最早是南宋王應麟先生為了更好的教育本族子弟讀書,於是編寫了融會經史子集的三字歌訣。


    隨著曆史的發展,為了體現時代變遷,各朝代都有人對《三字經》不斷地加以補充,例如清道光年間賀興思增補了關於元、明、清三代的曆史,共計二十四句話。


    陳青兕采用的是最早的版本,但即便最早的版本,也出現了許多這個時代沒有的典故。


    如最開始的“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這五子登科的典故就是五代十國才有的。


    至於後麵“唐高祖,起義師。除隋亂,創國基。二十傳,三百載。梁滅之,國乃改”這就更不能寫了。


    所以陳青兕就是想讓青溪縣的學生能夠更好的教材理解學習,沒有想著推廣,該刪除的刪,該改的改,也沒有細細琢磨推敲,類比原文就會出現一定的瑕疵。


    一般人不太看得出來,但令狐德棻這樣的文儒領袖,一輩子都在修複古籍、著書編書的大佬,一眼就能看出問題。


    令狐德棻指出的些許問題,都是因為陳青兕刪了一些東西,或是修改了字句導致的不連貫不押韻所致的。


    陳青兕自是大感羞愧,虛心受教。


    在令狐德棻的指點下,陳青兕潤色修改了《三字經》。


    令狐德棻見陳青兕這般謙虛,也是好感大生,道:“陳監丞之文采,古今罕見,抽得空閑,不妨試著寫文教育後人。”


    陳青兕自是應諾。


    令狐德棻給陳青兕指明辦公署的所在。


    陳青兕來到自己的辦公署,居然有一個小型院子,一座古色古香的四角木屋,步入其中充滿了書香的味道。


    最上方的案幾上放著筆墨紙硯,左右兩端有四個大書架,擺放著各類書籍。


    很明顯上任國子監監丞是一個好書之人。


    左看看右看看,陳青兕撓了撓頭,一時間竟不知道幹什麽。


    “算了,四處走走!”


    陳青兕在國子監內走著,現在正是學生們上課的時間,四周很是安靜,偶爾遇到的人多是上了年歲的儒生,國子監裏的博士。


    陳青兕作揖打招唿。


    對方大多簡單迴禮,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起初陳青兕還覺得國子監裏的博士都這般高傲的?


    可想到今早的事情,心中恍然,原來自己給當成逃課的二世祖了?


    他們不願得罪,心中不屑,自然隻是簡單的應對。


    陳青兕啞然失笑,搖頭繼續閑逛。


    國子監的占地麵積一點也不比後世的大學小,環境清幽,有寬敞明亮的教室一間間相連,可容納四千人的宿舍,僅食堂就有十二個,還有清幽的環境,就是少了一點娛樂的地方。


    陳青兕暗暗咂舌。


    古代不流行多層建築,尤其是學校這種地方,學舍、宿舍都是一層建築,規模極其雄偉。


    世界第一的學府,當之無愧。


    陳青兕興致高昂的閑逛,也不知走到了何處,來到一處僻靜的竹林,耳中聽得有人低聲唿喊:“快,將梯子扶起來,去晚了,得讓阿史那那突厥牛犢子,笑我中原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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