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君買、陸源的打算,各中的貓膩,陳青兕自然不知。但他心思是何等機敏,見席君買莫名尷尬,很自然的化解了。


    “這點微末伎倆,還多虧了都尉借兵,方能鎮住宵小。哪裏能跟都尉在青海以一當百,親手斬殺賊首了得?”


    陳青兕語氣中帶著幾分向往,就席君買這功績,放在任何朝代都值得大書特書,唯獨這階段的大唐武德鼎盛,才會一筆帶過。


    席君買聽聞也是眉飛色舞,好感大生,那一仗是他此生最痛快也是最驕傲的壯舉,隻是隨著被貶江南,身上掛著廢太子的標簽,如此壯舉也沒有人提了。這個時代本就通訊不佳,江南地處偏遠,又是消息閉塞之地,更是沒有多少人知曉。甚至於他在江南喝酒說起此事,還有人覺得他是在吹牛,氣得他差點動手。


    陳青兕以此事讚他,那是說到他心窩裏,那是百感惆悵,說道:“不想十年後,竟有人記得此事。可惜,軍中不得飲酒,真想為此大醉一場。”


    陳青兕聽席君買嚴守軍規,心下也是高興,足以表明麵前這位虎將,雖略有頹廢,卻也沒有失去軍人的自覺,真有機會上得戰場,依舊是那位蓋世名將。


    “這個不難,青溪縣最好的酒肆已經在籌辦之中,最遲一個月開張。到時候在下做東,席都尉、陸別將務必賞臉,品嚐一下縣裏聞名遐邇的桂花酒,順便看一看青溪縣新貌。青溪縣有此新顏,席都尉與陸別將,也有一功。”


    席君買此刻也恢複了理性,他不是不會說話,隻是不善於文縐縐的方式跟人往來,見陳青兕如此對胃口,恢複了常態,道:“那必須得去,大冬天的,不喝上幾口暖暖身子,渾身都不對勁。”


    陸源本覺尷尬,此時見陳青兕並沒有嫌棄自己上官粗鄙,反而有心拉近關係,放下心來。自己這位上官有虎賁之勇,就是不懂官場道道,才淪落至此。


    不管這個陳縣令有什麽目的,他願意與席君買往來,都是一件好事。


    陸源也道:“聽聞青溪縣內有一處桂花島,島上野桂芳香撲鼻,以野桂釀製的桂花酒口感醇和爽淨,迴味悠長,乃人間佳釀,隻是未有機會品嚐。能得縣令相邀品嚐美酒,不甚榮幸。”


    大族出身的陸源,官腔也是一套一套的。


    四人分列而坐。


    席君買不會打陸源的官腔,但對於他的話是聽進去了,有心跟陳青兕結交。


    陳青兕也是如此,兩人相互看對了眼,自是氣氛融洽,交談甚歡。


    陳青兕並不通曉軍事,但強在博學,對於曆史上名將事跡大戰典故,如數家珍。


    席君買也向往著能夠再上戰場,效仿先賢,建功立業。


    說到熱烈之處,席君買是無酒自醉,帶著幾分憤然道:“大丈夫不能殺敵開疆,卻在後方殘殺自己百姓,實在難受。”


    他心中還是憤慨崔義玄不聽他言,導致戰事擴大,殺戮過重。


    陸源聽了神色大變,此話要是傳出,自己這位上官真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陳青兕並未接話,隻當沒聽見,隻是道:“此戰過後,睦州可謂十室九空,尤以我青溪縣損耗最重。席都尉或許不知,我青溪一個縣,現今人口八百三十一戶,老老少少加起來,四千五百五十九人,其中老弱婦孺居多,壯丁不足五百。真不怕席都督笑話,入冬以後,在下是天天求神拜佛,希望上蒼開眼,這個冬天暖和一點,不要來雪寒之災,讓縣裏的老弱能夠安然渡過冬天。”


    席君買看到了陸源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失言,也順著話轉移了話題:“這幾年江南這地方並不是很冷,今年也是如此。”


    陳青兕語帶慶幸的笑道:“確實如此,老天爺還有些人性。自兩年前發大水之後,便風調雨順。夏不熱,冬不寒,百姓能強撐著度日。但我們不能隻看現在,上蒼的眷顧總有到頭的時候。一旦災禍來臨,若無一點防備,就青溪縣這種情況,根本扛不住。”


    席君買已經陷入了話術陷阱,愁然道:“那可如何是好?”


    陳青兕道:“趁著上蒼憐憫,在下也沒有閑著。”


    他將建造居養院的事情一說,然後把盤算細說。


    “老嫗、老叟幹不了重活,縫縫補補,洗衣做飯之類的小事,卻也是他們最拿手的。”


    古代老百姓一大把年紀,幾乎沒有幾人不會洗衣做飯這類基本的生活技能。


    席君買猛地一拍大腿,道:“這不巧了嘛,我軍中將士,訓練勞苦。平時破損的衣物都是胡亂瞎補,到時候可以交給你們居養院。至於漿洗方麵,兵士們向來自己動手。如果他們想偷個懶,我也不攔著,都可以讓居養院負責幫忙清洗。”


    “太好了!”


    陳青兕也有樣學樣地拍了一下大腿,忙起身作揖:“在下身為青溪縣縣令,替縣裏的百姓謝過席都尉。席都尉這是幫了大忙了,又欠你一個人情。”


    席君買擺了擺手道:“哪裏的話,什麽人情不人情的。我席君買是個粗人,不太習慣你們的彎彎繞繞,卻也知道好歹。如陳縣令這樣處處為民著想的好官,我是很敬重的。能夠幫上忙,某也高興。”


    陳青兕、席君買相互敬重,一起聊的不夠盡興,還去校場比試箭法。


    席君買用的是重弓重箭,戰場上使用的那種射程遠威力大,不求精準。


    而陳青兕多用獵弓,短弓細箭,以射殺獵物為主,精準為先。


    麵對箭靶步射,陳青兕的箭術完全不輸於席君買。隻是一上了馬,那就兩說了。


    陳青兕僅限的騎術還是騎乘自己的江南馱馬,哪裏能比得上西北出身,馬背上長大的席君買,更別說是騎射。


    席君買也指點了他一些騎術、騎射之法,直至黃昏方才折返。


    踏著黃昏,陳青兕、匡正一前一後,徐徐走著。


    匡正忍不住道:“陳縣令,席都尉真是條漢子。”


    “當然!”陳青兕笑道:“他在江南,真是屈才了。”迴望一眼軍營,暗忖:“我若真有大鵬展翅之日,定拉著他一起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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