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人少了大半,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謝老先生略粗而平緩的唿吸,在施針提氣後,他的唿吸不像以往那麽急促了。


    謝傅安敏銳地察覺到了這點,他看向兩人,“剛才讓你們見笑了,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爺爺隻能說半年這樣的話。


    他恨不得把安祝的嘴給縫上。


    “你剛才不是問謝老先生什麽時候能醒嗎?”


    蘇卿月一點都沒有被嚇到,反而是荊浩軒,臉上也沒有害怕,後者難得見到這麽刺激的場麵,隻要不是和人打交道,他吃瓜吃的很快樂,不過從表麵上,還是那麽靦腆的樣子。


    謝傅安連忙說道,“是我太心急了,爺爺身體不太好,這才第一次紮針,肯定沒有那麽快醒過來……”


    蘇卿月覺得謝傅安有點緊張。


    她還想安慰一下對方,就看到謝傅安從褲袋裏掏出一個眼熟的白色藥瓶,她沉默了。


    原本快樂吃瓜的荊浩軒也挪開了視線。


    謝傅安對此一無所知,他把小藥瓶遞給蘇卿月,“這是白玉丸,一瓶五顆可以吃一個月,之前拍賣行斷供了,沒有買到,爺爺一直都是吃這個藥丸來調養身體的。”


    “……是嗎?”


    蘇卿月不知道該說什麽。


    手機適時的傳來震動,她低頭看了一眼,是銀行卡到賬的信息,還有一條江城拍賣行的相關通知,表明在扣除百分之十的傭金後,本次白玉丸的資金是一百八十萬。


    謝傅安不疑有他,直接把藥瓶遞給蘇卿月,“現在有荊大夫接手,這個藥能不能吃,怎麽吃都還是荊大夫決定,如果不能吃,拿給其他有需要的人也是好的。”


    蘇卿月難得感覺到自己的良心略微有點不安,手裏的小藥瓶變得有點燙手,接過沒有兩秒,她就塞給荊浩軒。


    “……”


    荊浩軒視線飄忽。


    他覺得良心深受顫動。


    “唔……”三人正說著,病床上傳來輕微的聲音。


    謝傅安猛地轉頭。


    蘇卿月已經快步走到病床前,輕輕把人按住, “不要亂動,就快到時間了。”


    謝老爺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他沒有再動,不過上下起伏的胸膛,預示著病人已經在逐漸醒過來。


    真的醒了!


    這麽快就醒過來了,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謝傅安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聲打擾蘇卿月,但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他也顧不上荊浩軒不和陌生人說話,他用眼神不斷的詢問。


    “差、差不多是這個時候醒。”


    荊浩軒很難忽視掉身邊這麽熱切的視線,硬著頭皮說道。


    他鼓勵自己——


    多年照顧他們生意的客人,也不算完全地陌生。


    “滴滴滴——”


    床邊的計時器適時發出聲響,紮針已經結束。


    蘇卿月快速將銀針取下,右手又快又穩,不見有任何的抖動,取出銀針後,謝老爺子的身體有很明顯的放鬆下來,沒有出現之前昏迷時的緊繃。


    “可、可以唿吸說話的。”


    荊浩軒好心提醒,生怕謝傅安一口氣沒有提上來。


    謝傅安這才反應過來,他快步走到床邊,看著老人還是閉著眼,但眼皮有些跳動,“爺爺要醒了嗎?”


    “快了。”蘇卿月掀開病人的眼皮,檢查了一下,又把了脈,“脈象短時間內會一直微弱,但氣息平穩下來就是好的,醒了以後不要擦身,更不要洗澡,拿棉柔巾擦擦汗就行。”


    “好,我知道了!”


    “荊浩軒,開方子。”


    蘇卿月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把對方口述的藥材一一記下。寫完,她又重新核對了方子,不得不說,荊浩軒雖然害怕和人交流,但醫術水平進步很快,現在開方子的水平都快趕上她了。


    蘇卿月邊感慨,邊把方子遞給謝傅安,“飲食方麵的話……”


    “我都記下來了。”


    謝傅安認真點頭,餘光瞥見老人的手動了一下,“爺爺!”


    謝老爺子終於睜開了眼皮,渾濁的雙眼看著讓人心疼,他張開嘴,隻能發出“啊啊啊”的沙啞聲,說不出一個字。


    “中風加上癲癇,現在不太會說話是正常的。”


    蘇卿月簡短地安慰爺孫倆,“不用太著急,過幾天身體養好了,就能好好說話了。”


    老人聽到蘇卿月的叮囑,激動的情緒逐漸緩解,牢牢握住謝傅安的手。


    蘇卿月見狀,“既然謝老先生醒了,我和荊浩軒就先走了,這兩天就按照方子抓藥,兩碗水煎成一碗,飯後一小時內服用,不要吃蜜餞。”


    謝傅安連忙轉頭,“那我……”


    “你在病房裏陪著就行,我把荊浩軒送迴去。”蘇卿月拒絕了謝傅安。


    “那你們到了給我發消息。”


    謝傅安也沒有堅持,隻把兩人送出了病房,又轉身迴來,親自給老人擦拭臉上的汗,嘴角忍不住上揚,“爺爺,神醫說你很快就能沒事了。”


    老人粗糙的手緊緊拉住謝傅安的衣服。


    無論是誰,隻要見過老人意氣風發掌控京都商業的樣子,絕對無法想象他現在幹枯的樣子。


    謝傅安更是心疼得不行,“爺爺,你很快就沒事了。”


    ……


    “他人還怪好的。”


    “……”


    蘇卿月看了眼荊浩軒。


    他們離開病房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沒想到他半天憋出了一句話。


    蘇卿月想到謝傅安給自己的白玉丸,就已經開始犯尷尬病,說來也奇怪,平時做什麽都不顧忌其他人的目光,但麵對謝傅安的時候,她還是有一點小小的內疚。


    不過蘇卿月不是習慣糾結的人,她很快就把這種尷尬拋之腦後,不管怎麽說,她和荊浩軒幫著把人爺爺的病治好就行,就當是白玉丸的售後了。


    荊浩軒沒有得到迴應,也不在意,兩人打了車。


    迴去的路上,荊浩軒又不會說話了,他拿著手機打字,又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蘇卿月。


    蘇卿月還以為是什麽事情,拿出手機一看——


    “你說剛才病房裏的人會怎麽處理?”


    蘇卿月:“……”


    再一抬頭,荊浩軒睜大眼睛,用真心表現出滿心的期待,試圖讓蘇卿月打聽了結局。


    以她對荊浩軒的了解,他絕對不是同情心泛濫,純粹就是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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