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正準備劫法場的一個彪形大漢,見狀也是心底石頭落了地,中氣十足地高聲叫道:“這迴不可能還是假的了吧!真是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哈哈哈——”


    劉俊聞言臉色一黑,鄒坤元也是眼睛一眯,喃喃道:“這迴不是假的,剛才那個豈不是……哎?先來那個漢子,你別跑!”


    圍觀的老百姓見狀亂糟糟的擠成一團,先前那騎士身子一弓,腦袋一低,往人群裏一鑽就沒了蹤影。


    順天府的兵丁分出幾個還要去追他,劉俊一個眼色,幾個大漢齊刷刷地往那方向紮堆兒一跪,唿天搶地的朝著台上大喊冤枉。


    兵丁們好不容易分開他們,再抬眼,哪裏還有方才那個騎士的身影?


    “太過分了!”鄒坤元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氣得真想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手裏火簽丟了再說。


    劉俊遠遠朝那陳紹孫看過去,隻見他渾身沾滿了血跡,後背上仍在咕咕地冒著鮮血,下馬後步履已經有些踉蹌,但還是掙脫開劉安,堅定地朝著鄒坤元那裏走去。


    陳紹孫來時的路上,又有兩匹快馬飛奔過來,騎馬的人透過人群看到還未行刑,心裏一放鬆,竟是雙雙從馬上栽了下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那兩人正是楊端和同李順,見到二人也是渾身帶傷,劉俊立馬明白陳紹孫為何姍姍來遲了。


    “中丞大人,末將乃劉大帥標下遊擊將軍陳紹孫,這是我家大帥殉國前托我帶迴的總兵官印!”


    陳紹孫單膝跪在地上,雙手高高托著將印,直視著鄒坤元大聲道。


    鄒坤元重又扮起處變不驚的鎮定模樣,悠悠地捋著胡須淡淡道:“你說你手裏的是劉大帥的總兵官印,可本部堂這裏剛剛還有人送來一顆。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抑或說有沒有真的呢?”


    陳紹孫大聲道:“中丞大人!陳某乃是陛下欽命的都指揮僉事,掛援遼遊擊銜,朝廷正三品的武官!此事幹係多大,抄家滅族亦不為過,陳某豈能兒戲?”


    “中丞大人如若不信,可將陳某先行羈押,陳某徽州老家尚有一八十老母,中丞大人亦可著人監視,但大帥一家是生是死,務必等此印送到兵部察驗再說!”


    鄒坤元還在猶豫,劉安也往前跪了幾步沉聲道:“中丞大人賢達之名朝野皆知,萬萬不能一時疏漏錯斬了忠良之後,晚節不保啊!”


    鄒坤元端了端巡撫的架子:“本部堂接陛下聖旨,今日午時三刻要將犯官家眷問斬,被你們這一鬧,時辰都過了。單是這樣,本部堂事後就少不了要挨禦史們彈劾,豈能憑你們一番言語,說不斬就不斬了?”


    幫你們擔了這麽大的幹係,起碼要再給些銀子吧……鄒坤元心理默默補充道。


    陳紹孫一個武夫,沒有這麽多花花腸子,聽了鄒坤元這番推辭,還以為他執意要斬,騰地一下站起身,一手托著總兵官印,一手就是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猩紅著雙眼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朝鄒坤元跟前走去。


    “中伏後,為了報效朝廷,我家大帥幾次殺出轉而複進,不願獨活!直至內外斷絕,被建奴砍掉半張臉仍然左右衝突,手殲數十人才死!想我家大帥忠貞為國至此!中丞大人卻要斬他妻兒,陳某不服!”


    鄒坤元被他嚇的連連後退,身邊幾個衛士見狀趕忙將他護在了身後,抽出刀防備著陳紹孫。


    “狗膽!”鄒坤元藏在後麵又有了底氣,厲聲嗬斥道:“區區卑賤武將也敢犯上!”


    “本部堂要是不答應,你難不成還敢劫法場嗎?”


    劉俊在下麵看得暗暗皺了皺眉頭,真沒想到陳紹孫一時氣血上湧,竟然把鄒坤元也逼得騎虎難下了。


    下麵這麽多百姓看著,鄒坤元主動答應還好,要是被脅迫著答應了,今後如何做官?


    想到此,劉俊靈光一閃,趕忙排開眾人擠上前開口道:“陳將軍!冷靜!你若傷了中丞大人,劉家汙名未洗,這又坐實恩將仇報的罪名了!”


    陳紹孫一愣:“恩將仇報?少……”


    劉俊見陳紹孫要想認他,趕忙眼神示意打斷他,又接著說:“劉家被押解到京師以後,承蒙中丞大人關照,你看夫人和小姐像受過苦的樣子嗎?”


    陳紹孫轉過頭來一看,劉俊和劉瑤確實都不像受過刑的。


    “中丞大人心中相信大帥冤枉,在這期間,我聽說非但對夫人、小姐照料有加,還多方聯絡朝中正義的大臣一起替大帥鳴冤,一個多月來,夙興夜寐,食不甘味,都往陛下那遞了不知多少封奏折了,即使事情未成,大家也絕不能忘了中丞大人的搭救之恩!”


    鄒坤元心中也是一愣:這個,本官好像沒有呀……不過他看著麵前越發羞愧難當的陳紹孫,也沒有否認,反而不自覺地挺直了身板。


    “別的在下不多說,單是我家少爺,沒有中丞大人從中斡旋,跑得掉嗎?”


    鄒坤元心裏咯噔一下,急忙擺擺手,一臉慌張道:“壯士,這可不能瞎說!人是在密雲跑的,不關本部堂的事!”


    陳紹孫“啪”的一聲跪在鄒坤元麵前,砰砰磕了兩個響頭,悔恨道:“想不到中丞大人竟如此忠肝義膽!陳某一時衝動,冒犯了大人,還望大人恕罪!隻要中丞大人能夠對我家大帥妻兒法外開恩,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行決斷,陳某要殺要剮,都由中丞大人做主!”


    鄒坤元又眯起眼睛捋了捋胡須,這才像話嘛……


    管家劉安也磕著頭道:“中丞大人大恩大德,劉家世代不忘,祖祖輩輩都會銘記於心,還請大人開恩啊!”


    鄒坤元之前總共收了劉家一萬兩白銀,全是通過這個劉安打點的,劉安說世代不忘,對鄒坤元來說自然更有信服力,但祖祖輩輩銘記於心這種話,恐怕……至少得值兩萬兩銀子吧?


    鄒坤元打定主意,清了清嗓子,道貌岸然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本部堂以為,雖然總兵官印繳迴也不能全然證明劉綎沒有反叛朝廷,可本案疑點甚多,還是應當謹慎處置為妙。”


    “本部堂決心已定,陳紹孫所繳總兵官印送朝廷核實,劉綎妻兒暫且由順天府大牢繼續關押,陳紹孫軟禁,報兵部。後續如何處置,待陛下旨意而定!”


    劉俊暗暗舒了一口氣,劉安等人亦是大喜,正要叩拜謝恩,卻聽得遠遠一聲尖利的嗓音傳來,酸腔酸調:“陛下早有旨意,那便是今日午時三刻將犯官妻兒處斬,中丞大人如此自作主張,恐怕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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