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晉以降,天下權柄為世家豪族所把控,那至尊之座不過是大家夥輪流坐莊。本朝高祖身為故隋國公,取隋立唐,所依賴者不是隴右的軍中新貴就是數百年的豪門望族。是以廟堂之上,寒門庶民難有立足之地。而已故高宗廢王後立武氏,在連遭勳貴反對之後,便拉攏寒門以抗士族。


    高宗與武後固有私心,但庶民卻獲出頭之日。私心之舉卻讓天下寒門英才人能盡其用,才能盡其施,黎民百姓因此多增幾碗飯食,多添幾片布衣,其二人也算是無量功德。可高宗駕崩之後,武氏攬政,專製日趨嚴酷,現如今又插手江湖宗門,其心之心昭然若揭。千百年來也不過廖廖數人曾有過垂簾“聽”政,但無不下場淒慘,她若更近一步,必將下一場腥風血雨,可憐天下百姓又何其無辜?揚州之變已成現例,徐敬ye固然翻不起大風浪,可是被裹挾風雨之中,將會有多少人遭遇兵燹之災?


    白雲子表情肅穆,正在憂慮之中,突然察覺到兩個身影極速襲來,趕緊收迴心神,定睛一看正是被師兄稱為“天使”的那二人。


    原來馬保教與其師弟見拉攏不成,便決定執行掌教之令,想辦法除掉白雲子,恰好又發覺白雲子心神遊離,兩人隻交流了一個眼神,便當機立斷來一個攻其不備。於是二人暴起發力,運足了全身真氣,盡情施展起鬼舞步法,頃刻之間便躍到了白雲子麵前。


    此刻雖見白雲子已經迴過神,但己方兩人一左一右欺近對手,已成夾圍之勢,兩人揮出各自看家的拳掌指爪即將擊打在白雲子四處要害,白雲子避無可避!馬保教不由大喜:此次偷襲竟能一舉成功!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白雲子化手為掌,接著又從兩掌之上傳來霹靂之聲,此聲劈啪作響仿若風雷。又見白雲子舉起兩手一格一擋,看似隨意,卻阻斷了馬保教兩人的襲擊,接著又見白雲子兩手一張一伸,雙掌推向對方兩人胸口。


    在剛剛白雲子舉起的手掌傳來劈啪之聲時,馬保教雖然驚奇,但並未在意,自己這兩記重拳就算是一頭牛也能擊斃於地,所以對方雖有格擋之舉,但此刻重拳如泰山壓頂,勢頭迅猛不可阻擋,對方無論如何都難逃生天。


    隻是在拳掌相交之時,馬保教感覺兩拳如同砸在厚厚的鐵板之上,拳上蘊含的內力如被鐵板反彈,肉拳遭內力反噬,瞬間傳來一陣劇痛,馬保教心叫:不好,手骨要碎!可轉念之間,劇痛又驟然消失,接著又眼睜睜看著白雲子伸出一掌推向自己胸口,雖然看起來拍過來的速度不快,而且角度也不刁鑽,但就是感覺自己避無可避,心中大駭:這下要見上帝了!


    隨後馬保教察覺周圍的景物向下離去,正納悶自己的視角為何突然變高了?接著又莫名其妙的看到了天上的白雲,又奇怪起自己何時仰望起天來?直到最後聽到啪的一聲悶響,屁股吃痛,方曉得自己已經摔倒在地。好在還能轉頭活動,待看到師弟同樣躺在地上望向自己,兩人麵麵相覷。


    馬保教暗自運轉內力,發覺並無遲滯,於是心下稍寬,待爬起身,又偷偷摸了摸手掌,心知雖有手上餘痛,但手骨並未斷碎,心下終於安定,這下也總算知曉了了這白雲子功力遠超過自己十萬八千裏。


    馬氏師兄弟二人既驚詫白雲子武功高深莫測,又因偷雞不成蝕把米,窘迫難堪,最終落得個灰頭土臉,而且剛才一舉一動被周遭人尤其是玉虛師徒幾人看在眼裏,此刻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是以兩人口嘴無言、手足無措。


    白雲子微微一笑:“我不願傷了你們,趕緊走吧。”又指著躺在地上的玉林對著道:“讓他留下。”


    白雲子此話一出,馬保教他們如獲重負!自從被白雲子擊退在地,兩人若丟下玉虛師徒直接逃跑,則實在太過丟臉。可若留下來強撐,又明知功夫離白雲子差距太大,毫無還手之力。這下好了,既然得了前輩高人的吩咐,還是老實遵命的好。於是馬保教便向玉虛使了個眼色,要他們乖乖跟著一起走,這樣兩人也不至於落得個丟棄同伴、臨陣脫逃的罵名。


    而玉虛離開茅山已有十幾年,哪裏曉得現在白雲子的功夫深淺,前段時日曾上茅山爭掌教之位,雖然铩羽而歸,但當時並未見白雲子一展身手,結果今日得所見,心知這茅山掌教之位此生無緣。隻好領著徒弟跟馬保教一同離開,可剛走了幾步,卻聽到從身後傳來:“師兄,咱們修道之人講究清淨無為,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你這一生為權欲奔走強求,殊不知到頭來一死百了,最終如鏡中花、水中月那般隻是一場空。今後,你好自為之。”


    隻見玉虛稍稍頓了一頓,接著頭也不迴地繼續往前默默行去。


    待一行人遠去,白雲子便扶著界武走向玉林,邊走便道:“和尚不必擔憂,我聽這小子唿吸均勻,神態又安詳,想來並無大礙。”


    剛剛白雲子隨意揮出的一招半式,界武看得清清楚楚,自忖當時若是換作自己,恐怕早已喪命,今日自己師徒二人能得苟活全仰仗於他,於是便強忍著傷痛向白雲子行禮道:“多謝道長活命之恩。”


    白雲子也不客氣,坦然接受了界武的謝禮,便指著玉林笑道:“先瞧瞧這小子身體到底如何。”接著便蹲下身體,檢查起玉林傷情。


    等解開玉林的衣裳,過了片刻便檢查完畢,白雲子抬起頭道:“現在看來你這徒兒右肩肩胛骨骨折,鎖骨斷裂,全身上下多處擦傷,五腑六髒倒沒什麽大礙。”看著界武皺著眉頭,白雲子又道:“你剛才已受內傷,就隨我一同迴觀裏療傷吧?”


    界武當然願意,內傷能憑自己的真氣去療養,但總歸要花點時日,而玉林這外傷卻需及時救治,否則留下後症豈不是追悔莫及?隻是師兄界文還在一僻靜處生死未卜,自己又如何能舍得丟下他?界武的心思轉了又轉,最後狠狠心,求道:“道長救死扶傷,功德無量,如今還有一事想勞煩道長。”


    見白雲子示意自己繼續說下去,界武便道:“我有一師兄,名為界文,前些天受了重傷,現在雖有好轉,但其現在獨自一人,若無人看護則九死一生。我因著急搜尋徒兒,便將他藏在離這大江下遊十裏之外的一處淺灣,故而懇請道長再辛苦一趟,將我那可憐的師兄接迴來,好讓他同我們一道養傷治療。”


    這就對了,上午玉林曾說起他與兩個師父在過江時失散,迄今為止隻出來一個師父,他另一個師父哪去了,為何不一起出現?原來是受了重傷。白雲子大概明白了緣由,便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尋去。”又轉身望向樹籬,叫道:“薔薇,你去觀裏叫兩個人過來,把他們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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