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子牽著司馬薔薇拾級而下,等到了樹籬不遠處,便停下來俯身交代:“你在這裏別過去,我去看看。”


    待司馬薔薇點頭,白雲子如靈巧的燕鵲一躍而上,便輕輕立在一棵高樹枝頭之上,全程行動無絲毫聲響。等白雲子撥開遮掩的枝葉,看到有五人圍著一倒地的少年站在籬障外,其中兩個小道士正對倒地之人拳打腳踢,旁邊的中年道士則罵罵咧咧,而另外兩個不認識的人則立在一旁擺著漠不關心的樣子。


    聽了一會,白雲子大概明白了其中事由,隻是見那倒地的少年雙眼緊閉一聲不吭,白雲子倒有些稀奇:“這小子看起來不像昏迷之態,身上受了拳腳又不顯疼痛之狀,可麵上竟有一絲安詳之意,難不成入了咱們道家的胎定境。”


    思索片刻,白雲子搖了搖頭,心道:“即便是我入了胎定,也受不了拳打腳踢的幹擾,何況一個小小少年!”又轉念想到:“這小少年倒是不錯,不枉我今晨之舉。”


    完罷,白雲子正要出手阻止眾人,卻注意到突然竄出一個身影直向那群人撲去,心道:“這人好快的輕功!”興致勃發之下,白雲子駐足觀望。


    待那撲來之人從天而下,與那兩個自己不認識的人拚起了內力卻僵持起來,白雲子搖了搖頭正要歎氣,卻見那中年道士要乘人之危,想打破那搖搖欲墜的平衡對峙。白雲子臉色一變:“死性不改,還在裝神弄鬼!”接著便伸指折斷了一節細枝,隨手一甩。隻見那細枝刺破寧靜的空氣,發出嗚嗚之聲,直直打在了那中年道士的手腕之上。


    隻聽“哎呦”一聲,身旁的玉虛連連吃痛,馬保教兩人心知事態有變,不敢再拖延,剛剛以從力道消漲之上察覺到對掌之人頹勢已顯,兩人雖不是心有靈犀,但實戰經驗老道,不約而同地在瞬間把各自內力輸出到極致,將界武徑直打翻在地之後便收了手,觀察起斷枝飛過來的方向,卻見一人從高處飄然落下,待其及地立身,隻見其身材修直,形容樸素,看上去再普通不過,隻是那從高而落的輕盈身法,令自己不敢小覷。


    白雲子也不顧幾雙警惕和仇恨的眼神,悠悠走到界武麵前,問道:“和尚,傷得可重?”


    眼前之人的到來讓局勢立馬轉變,界武判斷這人是友非敵,也不客套:“恐怕受了點內傷,一時行動或有不便。”


    白雲子則扶著界武站了起來,安慰道:“不必擔憂。”又指著倒地不醒的玉林,問道:“他是你徒弟?”也不待界武迴話,又自顧自說道:“不錯,不錯。”


    見這兩人竟然在這裏聊起了天,簡直是視自己若無物,馬保教不由大怒,開口道:“你是何人?敢在這裏多管閑事!”


    白雲子笑了一笑,道:“不過一鄉野散人耳。”


    馬保教哪裏肯信,正要發作,卻聽旁邊的玉虛散人叫到:“司馬承禎,你在我麵前充什麽高深?”又轉頭對馬保教拱手道:“天使大人,就是他竊居茅山掌教之位。”


    “哦,原來你就是白雲子司馬承禎?”馬保教先倨後恭,對這白雲子拱了拱手,道:“道長乃當世謫仙,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一直深居簡出,這讓我們兄弟一通好找。”


    緊張的形勢,居然一下子緩了下來


    見白雲子麵露疑惑,馬保教又笑道:“此番過來叨擾,實在是有大好消息給與道長。”說罷,變動懷裏一卷紙軸,待展開後要不要白雲子跪拜便念道:“聖後手敕‘曾聞天心降顧,邦家所以會昌;靈命丕昭,神道所以協讚……所請宜依。”


    這條手詔講的是天後欲擢升白雲子為祠部員外郎,要召他上京。雖說是詔,但最後一句“所請宜依”卻是商量征詢之意,天後實在是擺足了姿態。


    祠部員外郎負責祭祀天地鬼神、五嶽四瀆等職,更重要的是唐律規定天下道士薄籍三年一造,期間有道士羽化或新皈依的,由祠部負責審核更新。而遊方行道的若無道籍,被官府抓獲則麵臨懲處。所以說這四品的祠部員外郎實乃位高權重,也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相關天下道觀。


    待詔書念完,玉虛散人竟是紅起了臉,急道:“天使大人,此番過來不是助我奪迴掌教之位?”言下之意“怎麽成了過來抬舉白雲子的?”


    馬保教則滿麵春風地向玉虛答道:“白雲仙人入京後職位尊崇,這茅山派俗務必定難以顧全,想來這掌教之位,仙人應當會讓賢。”說完,又笑吟吟地看向白雲子。


    隻見白雲子淡然一笑:“吾之道,在山野之間,不在廟堂之上。”


    以往天後數次當眾推崇白雲子,想許之高官以拉攏過來。待教首將這個跑腿的差事討了下來,馬保教便明白他心中滋味,也知曉教首用意:若能結交便結交,不能結交便想辦法出掉,當然,最好是除掉。


    見白雲子婉拒,馬保教揚了揚手中天後手敕,哼然冷笑:“怎麽,你想抗旨?”


    剛剛還一團和氣,現在又殺氣凜然,玉虛道長雖對剛才的事情有所不滿,但見事變化,又知道白雲子速來性格,趕緊添油加醋:“師弟,這皇恩浩蕩感激都來不及,哪裏還能拒絕?”


    馬保教哪裏知道玉虛的心思,還以為他是真心勸告,不由得剮了一眼玉虛。


    白雲子也不說話,挪步走到馬保教麵前,示意要接下手敕,待接過後又指著紙上內容道:“你們看,這最後是‘所請宜依’,一來天後所用為‘請’,請我,我可以不去。二來此敕隻加蓋天後之印,並無門下之印,何來抗旨之說?”


    大唐所有旨令均以皇帝身份下達,由中書起草撰寫,經門下審核,交尚書省執行,大唐建國七十年來,一直如是。隻是現今天後臨朝稱製權勢滔天,以至於皇帝失聲、群臣噤言,朝廷政令常常加蓋天後寶璽便下放施行。誰想到今日天後手敕居然被白雲子如此挑刺?


    白雲子雖有心求登仙位,但絕非兩耳不聞外事。天後這一手,一方麵是對自己的拉攏,一方麵也是調虎離山,她要整合江湖門派!為下一步做打算!!!人心不足蛇吞象,白雲子對未來的事態憂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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