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那哭泣的漁夫麵前,界武問道:“老人家,這沉在水中之船可是你的?”


    那漁夫聽到有人過來問話,抬起頭看到一個和尚帶著一個小年幼,懷裏抱著一個和尚,懷中的那人看似受傷。漁夫抹了抹眼淚,道:“剛才我和兄弟正在這大江邊上撒網捕魚,然後來了兩個披頭散發的怪人,說可以給一兩銀子渡江,我兄弟家貧,便讓他去掙這筆銀子,誰知兩行客中另外一人突然叫道讓我也過去,要一人一船過江去,同樣再付一兩銀子。待我靠岸,那人卻將我的船捶破,然後兩人搭乘我兄弟的船,挾持著他擺渡過江。老天爺,這船是我一家生計來源,那人為何喪盡天良,沉我的船?”


    順著漁夫所指,界武看到一葉細舟正在江中飄蕩,船上之人已難分辨。界武心裏明白,多是那馬保教的師弟使壞,讓他擺了一道。但見那岸邊沉船在水中一動不動,修船補洞在乘船已然來不及,想到這可憐人是受了自己的池魚之殃,便放下界文,走進水中雙臂用力一下子就把船抬了起來,隨後一步一步拖著船上了岸。


    漁夫見到那和尚神力,驚大了嘴巴,這船雖不大,但陷進泥中裝滿了水,怎麽也得四五百斤,竟然被這大和尚硬生生拖了上岸。


    待將船完全拖上岸,界武道:“施主找人補一補破洞,或許還能使得。”


    柳暗花明,前幾日揚州府征收船馬勞役,自己僥幸躲了過去,如今鎮上魚價上漲,正想著趁著多捕幾網魚多掙幾兩銀子,給家裏老娘預備一口棺材,沒想到今日竟橫遭災禍,眼瞅這幾日的生計都要斷了,現在隻需要花兩頓酒錢,請人過來修補一下,後天又能下江捕魚,於是那漁夫大喜,趕緊跪下謝道:“多謝大師,多謝大恩人。”


    界武心中有愧,歎了歎氣,挽起漁夫,又瞧了瞧那條破船,轉頭問道:“不知施主可否願意借我那船上的兩個木桶?”


    剛剛在拖船上岸時,界武發現底艙裏躺著兩個木桶,想來之所以用桶而非魚簍,應當是為了保持魚在售賣仍舊鮮活而用。木桶高約四尺,上粗下窄,上周圍約三尺,底周約兩尺,玉林身材還小,正好能坐進去,而文師兄雖高,但體瘦,所以應當也能勉勉強強抱膝蹲下去。界武雖口稱暫借,仍舊從懷裏摸出了一塊銀子遞與漁夫。


    那漁夫剛剛見識界武展示了一身神力,想起先前那兩人也是身懷武功一下便打穿了漁船底艙,現在又見界武捧上一塊碎銀,而且眼前這塊銀子拿到鎮上再買兩隻桶是綽綽有餘的,又怎會拒絕界武的請求?


    見已得漁夫的首肯,界武點頭笑了一笑便扶著界文蹲進了木桶,隨後又招唿了一下玉林坐進另一隻桶,然後在漁夫的目視之下,一手一個,拎著兩個桶便走進了江水之中,隻剩下漁夫留在原地詫異:“這和尚難道要帶著一大一小投水自盡?”


    ……………………


    界武藝高人膽大,待江水沒膝,便輕輕將兩桶放下,見木桶浮在水麵露出數寸,並未完全淹沒進水,方才放下心來,於是又伸出兩手,各托起桶底,又將桶往上抬了一抬,讓桶不至於被波浪打進。又對桶中的兩人交代了一句:“勿慌勿動,咱們泅渡過江去。”接著托舉兩桶,便開始泅渡過江。


    原來界武年幼時生長在江南一帶,自古江南水道縱橫,生活在水邊之人常常下水捕捉魚蝦以資日用,夏日炎炎時更會躲進河道、池塘等處戲水避暑,故界武自幼便通水性。雖然眼前的大江水麵遼闊,橫貫七八裏,但如今無路可退,又仗著一身武功,於是界武便決定帶著師兄徒弟冒險泅渡。


    岸上漁夫見大恩人竟欲橫渡大江,連忙叫道:“大師傅切不可如此涉險,近岸水麵看似平靜,可一旦遠離了堤岸,水波橫起,再加上江麵寬廣,即便大師身懷神功,也難以托舉兩人順利過江。若在途中力竭,恐怕會您一行三人都要浮屍東海,為魚蝦所噬!”


    界武迴頭點了點頭,暗暗翻了翻白眼,心道:當年佛祖割肉喂鷹,我可舍不得肉身飼魚,但此人畢竟是關心,便迴道:“施主不必多慮,我心裏有數。”說完便扭頭踩起水,向南岸遊去。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界武迴頭看了一下北岸,估計遊了大概百步多遠,因為是踩水遊進,速度快不上去,但好在兩桶浮在水麵,並未進水,桶中之兩人尚屬安全。心下稍安,便又向前遊去。


    這樣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界武突然聽到玉林叫道:“追兵來了!”界武過頭一看,北岸逐漸旌旗林立,岸邊甚至有個別騎兵在水邊駕馬踱步,試圖禦馬泅水追擊。隻是軍馬究竟是馬,畢竟是畜生,麵對洋洋江麵,哪裏敢下水?


    界武安慰道:“別怕,他們過不來。離這麽遠,長弓也射不到。”又繼續往前遊去。


    ……………………


    隨著遊的越來越遠,界武已可見眼麵前的水麵波浪起伏,因為生怕木桶進水,加大重量,便運氣稍微將桶托高數寸,以策安全,當然腳下也少不得多運起一絲力氣。


    隻是隨著越向前遊去,波瀾起伏越大,玉林坐在桶中,竟然察覺到扶在桶沿的手碰到了水,忙支起頭看了看文師父,此時恰好一陣西風吹來,隻見微風推起浪頭,隨後浪頭打在桶邊,水花四濺,最後竟然發現有幾朵水花濺到文師父的桶中。玉林再看向自己的木桶,恍然大悟:文師父畢竟比自己重,武師父托舉文師父的右手,更易乏力,不自覺之中就會鬆力,使得文師父所做坐木桶沉下去一點點。武師父兩臂用力雙腿踩水,又是身在水中,隻露出個頭,視線本來就低矮,又加上兩側的木桶擋誤視線,不容易及時察覺襲來的浪頭。


    於是玉林便眨了眨眼睛,說道:“師父,若有浪頭襲來,我說與你聽,你便抬高點木桶,待浪頭過去,你再放下一點,如此既可省省力氣,也能不讓木桶進水加重重量。”


    界武一聽既明,笑道:“如此大善!”


    界武繼續托著兩人往前遊去,隻是隨著日頭偏西,江麵上逐漸起風了,而風卻越來越大。隨著風越來越大,浪頭也越來越高,繼而隨著浪頭越來越高,界武要托舉起的木桶也越來越高。可畢竟界武是人,難免疏漏,界文蹲坐的桶中,竟有了毫寸的積水,玉林甚至發現自己端坐的桶底居然也濕了,而界武也逐漸發覺托舉之物,有一點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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