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土匪!”勿忘我抱著冰袋敷眼角,正指著我破口大罵:“她想幹嘛?吃上我了?說過的話就跟放屁一樣,沒過五小時又追來偷襲!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讓她等著,新仇舊恨一起算,我遲早會宰了她!”


    紫眼狐狸所惱恨的襲擾,發生在昨晚,也就是我與迪姐在卡瓊女王用完晚餐之後。據其稱當天半夜迪姐又精神抖擻地出門找她幹架,如果全部算上,兩天裏她共被痛毆了三次。最氣人的,是接到我在餐廳打來的電話,迪姐本人也向她賠禮道歉,結果仍是一味糾纏。


    “那現在怎麽辦?萬一白領婊仍舊死纏爛打,往後就沒咱們安生日子過了。”女兵聽得也是毛骨悚然,不由甩了甩手,切齒道:“要是手沒骨折就好了,我不信她能快過子彈。”


    “事實真像你說的那樣麽?你不去惹她她怎會來找你?”krys抱著紅隼的黑貓,望著她獰笑起來:“那個庫裏亞老頭已經再三給你解釋過原理了。她是遠遠淩駕於你之上的老妖,你的氣味已被她標記,那麽自然就形成了食物鏈。九頻道娘們就像盤踞山洞的雌虎,你隻要進入她的狩獵範圍就會遭來襲擊。我認為搞偷襲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吧?”


    “什麽?昨晚你又去了派恩維爾?這什麽時候的事?”聞訊我不由一驚,忙爬起身問。


    “是又怎樣?我那是在磨礪你,也好叫你明白將來麵對的是怎樣一夥人!說到底是為了保全你的狗命。這叫欺辱折磨毒打麽?好在老娘皮糙肉厚的,她傷不了我什麽,隻是在徒廢氣力。”勿忘我一骨碌爬起身,抬起腕子看了看表,歎道:“算了,老娘不與這種睚眥必報的蠢貨一般計較,全都給我下樓去。光頭們的車就快到了,現在就出發去帕特南。”


    我們可能要告別果核酒店很長一段時間了。因此在臨行前,必須將所有人的行程安排妥當。彌利耶雖是個滿口噴糞的神經病人,但在統籌指派人員這點上,比我們任何人都老道。範胖和眼鏡就留在夏洛特,不論是去撲小瑪正在調查陰蝕道場這件事,或是跟隨老戴去紐約,由他們自己定奪;幼兒carthrine不能再麻煩前台婦女了,所以暫時寄養在世界之子的桃源鄉,讓暗世界的老娘們代為照料,這件事雖表麵談得客客氣氣的,但誰都明白那就是質子。


    勿忘我與女兵的目的地仍是亞特蘭大,他們到地方後就不再輕動,將作為中樞大腦匯總訊息。而剩下的我和霍利斯曼歸為一組,krys則獨自行動,正是由這個發牢騷的短會決定下來。彌利耶認為,三個麵容嬌美的女子出現在同一地,又彼此認識,不論怎麽看都有些蹊蹺,旁人會這麽想,莉莉絲更容易質疑。所以她將去往哪裏,隻有她知道,誰都不必告知。


    那麽為何要將我倆並為一組呢?勿忘我覺得,相較麵容我略顯幼齒,還沒完全適應這身女人皮。而林銳就不同了,她此前早已習慣當女人的常態,不論舉止談吐都無需特別訓練,能非常輕鬆地切入狀態。那麽她將扮演一個生活中的大姐,來替我完美掩飾身份。


    “從現在起,就開始稱唿彼此的花名,你們要習慣我們也要習慣起來。”勿忘我一邊喝斥,一邊朝遠遠走來的老艾拋去一個媚眼,領著我們下到大堂等候旅行車開來。


    “這就走了嗎?不多玩幾天麽?”老艾無不遺憾地捧著天竺菊的手,歎道:“我侄兒範斯有點楞,也不懂情調,整天盡研究些沒人關心的糟心事,神神鬼鬼的。不過這小子總會成熟起來,他其實十分老實。你可要多多包涵他。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嗯,這個我曉得,我倆好著呢。”她臉色扉紅,隻得挽住範胖的肥手,故作恩愛的模樣。正因她這張臉最早出現在果核酒店,就是以範胖女友身份來訂房的,所以隻能假戲真做。倆人昨晚獨居一套客房,別扭地擠在大床上,卻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好了,艾德,我還要與表妹去亞特蘭大看演唱會,往後有空還會過來住的。”在勿忘我的設定裏,名義上我是她的表妹,而女兵、krys都是她這陣子新認識的朋友,所以象征性與老艾握握手,忙招唿我倆來到正門前,故意在我臉頰親了一口,發出陣陣浪笑。


    世界之子的旅行車比約定早了三分鍾停在對麵公園前,開車接送的仍是謝潑,當這個光頭跳下車,不禁與女兵對上了眼。倆人就像失散多年的兄妹激動萬分,狂奔上來擁抱在一起。


    “醉蝶花,這位就是我當初要介紹給大家認識的,那位有道行的家夥。”倆人深擁過後,開始相互嬉鬧,女兵挽著鋼鐵直男滿是腱子肉的手臂,笑道:“這個世界實在太小,沒想到你們早就認識了。誒?sock,你何時投效了世界之子呢?我還以為你仍是單幹戶。”


    “混飯吃唄,還能是怎樣,投效大組織總比自己找活路要安穩。我正巧要迴佐治亞,所以開車來接你們。既然都是遲到的熟人,晚飯我請了。好些年沒見,咱們使勁聊聊。”


    車駛上大道,向著派恩維爾方向而去,當路過住宅區公車站時,勿忘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她嘴上很強硬,但終歸是有些怕了。沒人喜歡整天生活在刀光劍影之中,連上個廁所都容易被人暴打一頓。直至越過跳蚤市場,她才神氣活現起來,摟著天竺菊竭力地抽煙。


    這個叫謝潑的鋼鐵直男,早年間也曾當過兵,他因隱瞞犯案記錄被逐出29th步兵師,獨自迴了亞特蘭大自謀出路,多年來混過大大小小許多自由憲兵小團體,與小櫻桃是多年故交。此人在老家,可是個十分出名的大孝子,由於家裏基因不行,老父與兒子常年躺在病床上,所以直男一貫囊中羞澀,但凡能找錢的事,莫不滿口答應,哪怕開價再低也會去接。


    倆人好似三分鍾熱度,嘻嘻哈哈鬧了一陣再無話可講,便將注意力重新投迴我身上。我不知女兵是否當真心裏曾有過我的位置,總之她對迪姐深惡痛絕,馬上與勿忘我又結成了神聖同盟。例如此刻,在聽完我與迪姐昨晚在飯桌上的互訴衷腸,立即樂開了懷。


    “你看看,白領婊真是老奸巨猾哪,過去送你瓶不值錢的香水,立即讓你俯首稱臣,這迴更絕,借著伸張正義的高大上,不間斷地跑來偷襲別人,這場戲又是做給你看的。她實際是在給你下最後通牒,再與別人糾纏不清,便要來取你狗命!為了震懾你,拿獍行大姐撒氣,好叫你知道她的厲害!”女兵得意洋洋地歪倒在krys肩頭,故作關心地歎氣:“所以,你真該好好想一下退路了,當你被她完全洗腦控製,就隻能乖乖在家給她當傭人。”


    “像她這把歲數,不懂咱們彌利耶的養顏術,過上幾年魚尾紋、法令紋和眼袋下垂,如雨後春筍冒將出來,很快就會進入中年大媽的行列。到那時你倆上街,別人還以為是祖孫倆,隻會彼此看得嫌棄。”勿忘我也附和著她,拿我開始取樂,道:“跟著椎盤錯位,腰肌勞損,坐骨神經痛這些白領工作病,會全部爆發出來,你就等著常年病床前伺候為她把屎把尿吧。”


    “你也說過我們是個整體,總拿別人開涮,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整天說個沒完隻能體現你的無能。積點口德吧,磨礪醉蝶花這件事你預先打過招唿麽?將人打到奄奄一息不算,還連刺五刀,你這是要她命還是訓練?另外我也不想你出意外。”天竺菊再也聽不下去,厭惡地將臉轉向窗外,問:“到了亞特蘭大之後,我們具體要幹什麽?現在可以談談了。”


    “我樂意,我喜歡!算了算了,總提這個賤貨確實叫人倒胃口。”彌利耶從懷中取出地圖和紙袋,舉到她眼前晃了晃,說:“你倆的目的地是帕特南大鎮eatonton,這裏有四千塊現金,到了地方就隨心所欲地玩,你也可領著醉蝶花去各種酒吧瞎逛,總之先征服當地的糙漢,造成一定的影響。然後在23號正午,距此不遠的斯巴達會舉辦一場馬賽,你倆設法去報名參加,爭取混個名次。隨後就等著魚兒自己來上鉤,別玩得太瘋了,以免遭人rapist。”


    鋼鐵直男說這事就包在他身上,製勢馬已經讓拳王等人用貨卡拉到了牛頓縣的卡溫頓,目前就放養在某家肉聯廠的後院。下午提取到,咱倆就帶著它上路,試想一下,兩名天姿國色的姑娘,騎著馬進入鎮子,舉手投足會造成多大的轟動?第一時間影響力就打出去了。


    憑著曾經的泅水之星胯下戰馬,想要贏奪某個小地方舉辦的馬賽,那是綽綽有餘。這片地帶都是莉莉絲的活動範圍,她們物色人手通常選在各種賽事或狂歡節上,一旦瞄準對象便會大肆加以籠絡,邀請別人去參加她們的淑女之夜,既給錢又熱情,三番五次後將人哄騙到本陣,然後加以反複洗腦,最後那些女孩也就稀裏糊塗地成為了邪教成員。


    “而你倆的情況有所不同,當被不明來曆的女人帶去狂歡,倘若她們問你們打哪來?就迴答說從弗吉尼亞南下來玩的,”勿忘我象個大領導般發號施令,道:“正因你們比起普通女孩善鬥,又姿容高出一大截,這些賊婆娘會暗中甄別,而當她們聽聞弗吉尼亞,將會問得更加詳細,屆時就直接表露彌利耶的身份,說自己是從一個叫圃鵐的蛇幫裏逃難出來的。”


    “這麽關鍵的訊息為何起先短會上不提起?趁著還有時間,說說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你倆光知道這些就夠了,實在要說明,也就短短幾句話,圃鵐也是個新興的亞彌爾。”


    原來所謂的圃鵐,是弗吉尼亞大城裏士滿的一個中型團體,這群亞彌爾講究武道,以訓練女刺客在彌利耶圈內聞名遐邇。但她們的大長老十分殘暴,對待手下要求甚嚴,所以走卒們時常受不了體罰而脫逃,最多時一年裏跑了十多人,這種現象十分普遍。我前些天被勿忘我毒打一頓,身上仍是瘀斑青紫,正好可以借著這些傷勢,謊稱自己是脫離組織的獍行。那樣即便姐妹會想要甄別,也很難偷闖進蛇幫內部,去獲取名單加以分辨。


    “如此一來,你倆對姐妹會而言就成了深諳底細的親信,許多科目可以跳過,直接進入華宵之夜的活祭儀式。那個泣蛩的目的何在?想從杏子身上找尋什麽?這些都要設法搞清,姐妹會隻是件工具,遲早會成為棄子,沒有那麽多功夫去調查你倆。”勿忘我眨巴著深謀遠慮的麗眼,洋洋自得道:“所以一知半解那樣最好,靠自己去盡情發揮吧。”


    “記住,不要主動去涉險,也別刻意去調查杏子關押在哪,一切都順應大流。”沉默的krys仰起臉,意味深長地說:“我或許會比你們早幾天打入姐妹會,也可能會晚幾天,如果在道場中相遇,就全然當作不認識。我會隨機作出反應,總之到時別太驚訝。”


    兩天後,寂靜的公路上行著一匹碩大的牝馬,全身漆黑沒有一根雜毛,腳掌是普通走馬的一倍有餘,打著鋥亮的馬蹄鐵,腳步輕捷響著銳耳的蹄音。它擁有一雙紫寶石般的大眼,當見到失散多時的天竺菊,竟情不自禁淌下淚來,不斷用腦袋拱著她的前胸和脖頸。它是過世的泅水之星掌上明珠,曾經氣吞山河的potential。這匹千裏駒也同樣曆經呂庫古陰宅每一場大戰,化為妖馬後突破深雷場殺手狼鱝的皮脂海洋,奮不顧身帶著騎主逃出生天。


    它隻向天竺菊盡忠,卻對旁人不理不睬,我始終非常怕它,因為親眼目睹它在水銀心瓣啃吃人屍。這匹馬在拳王的照料下養得膘肥體壯,過去被帝皇鱝扯去的外皮已慢慢痊愈,隻在後腿部位留下一條犬牙狀的疤痕。伸手去摸,遭受重創的部位手感堅硬,據揚西縣的獸醫說,牝馬構造已有了些許不同,在側身兩端多出了肌腱帶,並冒出四十八塊來曆不明的骨頭。


    天竺菊讓我騎在前,自己則坐在後,將臉伏在我的披肩長發間。晌午的陽光打在我倆肩背上,在青色公路上投下一道狹長的黑影。天氣即將入秋,早已沒了夏日的炎熱,陣陣微風挾裹著不知哪來的花香,令人心情愉悅爽朗,人與馬,天與地,彼此融為了一體。


    這種感覺令人懷念,好似曾經依偎的我倆,隻是位置倒了過來。被這個夢幻般的女子摟著,我依舊感到陣陣悸動。很快她察覺出我麵色扉紅,不由輕柔地鬆開了手。


    “是不是摟得太緊了?過去的你常抱得我喘不上氣來。”她側著臉,獨自哀歎:“我很抱歉,是我將你拖入了漩渦,不得不告別dixie。明知錯的全是勿忘我,卻又不願過多苛責。”


    “沒什麽,我一貫知道她是瘋的,其實換了具肉體,未嚐不是好事,過去的我就像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根本壓抑不了獸欲。現在經曆過短暫的驚奇,人慢慢變得心靜如水。你總是很理智,這點我做不到,如此一來,也能修補咱們數月來的隔閡。”我點起兩支煙,提給她一支,道:“我知道這種安排很不合理,相比起我,你更願意和krys並列一組,對麽?”


    “是,哦,不是。”她摟得更緊了,自相矛盾了幾句,背後慢慢傳來哽咽,她說:“你怎會覺得理智能與我這麽下賤的人聯係在一起呢?我做過許多對不起你與krys的事。”


    “怎麽了?在陰蜮時身不由己,咱倆都沒想過真能活著離開。與你相比,我要怯弱得多。”我隨口應著,忽然心頭一凜,誒?對不起krys我能明白,但她何時對不起我了呢?莫不是?那樣的話可就太有趣了。想著,我心頭歡暢起來,故意歎道:“你指的是女兵吧?”


    “你難道已經知道了?”她如當空霹靂,紅雲立即浮上臉頰,連連擺手,口齒不清地解釋:“她到的第二天,大家一起喝了很多酒,你知道我酒量很差,朦朦朧朧間將她錯當成了krys。在外那麽久,我整天鬱鬱不樂,思鄉心切,這件事壓在心頭,就像千斤巨石。”


    “那天出門去接勿忘我時,沿途她跟我說了,還問我是不是又想吃迴頭草。”我竭力憋下心頭狂喜,暗笑原來咱倆是一丘之貉,有了這塊撬門磚,我或許就能告訴她同樣的噩耗。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當真不知怎麽迴事,反正醒來後就在老馬家地窖裏,她卻說別當迴事,是你先背叛她。而我從她眼裏,瞧見的卻是當年krys因痛恨邁克轉投我時的表情。”


    這份罪惡感要怎麽傾吐呢?老實說我現在越來越摸不透她了。雖說是同樣性質,但女兵從來就不曾表過態,她是專為霸占天竺菊而來。難道也裝出這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麽?可問題是她遠比我坦誠得多,既然做過就敢承當,並拿捏我死死的。在這方麵,我遠不及她。


    “咱們分道揚鑣吧,”思慮了很久,我打斷她滔滔不絕的廢話,躍下了馬。此話一出,她緊跟著下馬,立即將我腰肢箍得透不上氣來。她絕沒有想到我會迴答得那麽幹脆,既不肯放開手又不知該怎麽挽留。不知為何,我明知自己在演戲,卻倏然感到無窮傷感湧上心頭。


    那是首次作為驍鷙潛入霧龍牙島後,在羅密歐點墜海的前一刻,當麗恩聽我說完那番感慨,忽然上前緊緊挽住我的腰。盡管那隻是沉渣般的曆史一刻,卻足以叫人愁斷腸。


    “我這麽說,是因為不得不為之。”我緩緩解開她的手,扶著天竺菊的肩頭,說:“也許就在同一天同一刻,小蒼蘭借由krys的身子,對醉酒不醒的我,也幹下了同樣的事。”


    “不久前從陰宅迴來時,她已對我說了,不僅如此,還是帶著炫耀的口吻,洋洋自得地告訴了我。我能怪你什麽呢?我才是雷音甕裏不該出現的,那個多餘的人,她就是我,我起碼能代表自己的一半吧?這就是我今天必須向你坦誠的原因。”那行熟悉的淚水從她眼眶中噴湧而出,她撲倒在我懷中,哭道:“正因隔著這個不知所謂的她,你我始終無法再像過去那樣,這是個遲早必須麵對的問題。我像輪迴地獄般不停去體會這些,才覺得你比誰都更重要,與她與我與無窮個你我。這陣子我感覺彼此變得越來越陌生,幾乎快要不認識了。”


    恰在此時,背後傳來警笛聲,一輛警車唿嘯而來,穩穩當當停在我們麵前。她一見到條子,本能地心頭發慌,腳步打滑就想開溜,被我牢牢擒住胳臂。打車裏下來一胖一高兩名警員,腳步穩健地來到麵前,隔著蛤蟆鏡我辨不出他們表情,也不知被攔阻究竟所為何事?


    “這匹大馬是你們的麽?”胖條子伸手問她討要登記證、檢疫證等係列文件,笑道:“大下午的,兩個明豔照人的大美女手無寸鐵,走在無人公路上,絲毫不擔心會被人打劫麽?”


    “駕照或id,你們是哪的人?”高個條子則問我索要其他證件,查詢過後沒問題,重新交迴我手。然後指著前方一個標牌,道:“這裏不是行馬道,而在前方一英裏半的岔口處。”


    交涉了一陣我方才明了,佐治亞的公路,有些可以騎馬,而有些是隻能行機動車的,眼下這段就是如此。通常外出之人應該買一份本地地圖,查看各處的標牌,例如黃色馬頭打叉的就是禁止通行,除此之外,還有綠色畫著麋鹿的是慢行限速,畫著一個雙螺旋的就是繞行換道,其中的學問那是大了去了。不過兩個條子沒打算罰我們款,因為他們自己也對這片路段有意見,這之中大約有五英裏長度是個空缺,總不見得騎行者能飛上天,憑空越過去。


    “你倆真的不是未成年?照你們這個速度,光靠步行到伊騰頓差不多已是晚八點了,到時連找旅店都費勁。”胖條子一揮手,招唿我上車,道:“馬就讓我的同事給你騎迴城去。”


    製勢見生人靠近,一尥蹶子嘶吼起來,像陣狂風橫衝直撞,霎那間竄得遠遠,幾乎在路的盡頭成了個黑點。天竺菊見狀,忙吹了個響哨,它才重新迴到原地,開始繞著高個條子打轉,雙眼變得通紅,顯得很不懷好意。我生怕它發狂,隻得坐進警車,讓她獨自在後慢慢跟著。兩個條子卻對這匹馬愛不釋手,問為何要騎著它出來旅行?


    “原來是競賽用的選馬啊,難怪那麽機敏警惕。”聽完我一番說明,兩人來了興趣,問:“你倆是不是打算上斯巴達去參加馬賽?賺取賞金?我看準能得第一。”


    “有麽?難道這裏附近正在搞比賽?”我故意裝傻扮楞,問。


    “有啊,三天後,前方的漢考克縣有馬賽,想要報名可得加油了,截止到明天正午。”


    胖條子朝她揚了揚手,讓天竺菊保持均速小跑上馬道,開始介紹起自己來。這場馬賽的頭跳是一萬賞金,分別要進行賽道,泥濘沼澤以及爬坡速行三項比試。胖條子的叔父恰巧就是賽事主辦方的大佬,這兩人都是馬術愛好者,自家養著馬,到那一天也會去參賽。


    “真沒想到啊,咱們作為對手,在比賽之外先認識了。”不論他是恪盡職守的公職人員,還是路上打諢插科的背包客,貪戀女色永遠是男人的天性。倆人借著說話,不時偷瞄著我高聳的胸脯,見我又滿不在乎,很快便打得火熱,表示會護送我們抵達鎮上,以免遭人輕薄。


    我見沿路人煙稀少,僅僅隻有幾輛自行車路過,也沒有任何交通指示牌,便問他們究竟在巡察什麽。高個聽聞故作神秘狀,說如若照實講,恐怕會將我嚇掉半條命。胖條子也是連連點頭,說陽光明媚還是別談這些煞風景的話題。我反倒被他倆攛掇起性子,偏要問個明白。


    “你抹的是什麽香水?味道真好聞,還是不要說了吧,那種事知道了隻會起一身雞皮疙瘩。”高個條子欲擒故縱,故意吞吞吐吐,見我越靠越近,身不由己地想挽住我的腰。


    “不必了,這裏已是馬道,鎮子我們自己會找。”窗外傳來冷冷的聲音,那是板著臉的天竺菊,她示意我下車,重新騎上馬飛馳。被她這麽敗興,條子們也有些尷尬,但他們仍是堅持護送,沿途會慢慢跟行,以免我倆橫生事端。


    “這位是?”高個條子見天竺菊瞪著自己,不由打了個哆嗦,問:“她是在生我的氣麽?”


    “那是我的大姐,她總是獨自在外旅行,所以不喜歡借助他人交通工具。”


    “你呀,實在是太嫩。”她將我扶上馬,打了個嗦讓製勢跑起來,道:“頭一天當女人是不是很好玩?我見你喝他們的飲料了,收收心吧,別沒事鬧出點事來。”


    “怎麽了?你覺得這兩個條子有問題?我怎麽沒看出來?”我迴頭掃了警車一眼,問。


    “沒問題,適才我偷瞄過警車內部,配槍,泰瑟,銬子以及防彈背心,他們就是本地條子。人雖然熱情,但還是少和他們打交道為妙。我知道你對於這樣的身子很好奇,我過去也一樣,但那時世界之子都守著戒律,公羊們更不會犯女色。而這裏是現實社會,倘若是你,遇上能令自己很衝動的年輕女孩,會怎麽做?你會想方設法接近她們,或獻殷勤或跟蹤或其他,對追尋她們津津樂道,那樣的話,很容易就會敗露馬腳。”


    “所以,你是說我剛才有些太放肆了,現在被他們像跟屁蟲那樣盯著,那要怎麽辦?”


    “設法甩掉他們,真要玩,一會兒到鎮上,我帶你四處逛逛,這是勿忘我姐妹要求你我去適應的。這次非比尋常,咱們沒有幫手,不論是誰都不會出現在身邊,隻能靠自己。”


    背後的警車快速靠了上來,兩個條子正在相互埋怨,胖條子探出肥頭,說他知道天竺菊很反感他倆,但至少讓他們保駕開過前方的油站。他點起支雪茄,吞雲吐霧了一番,然後手指公路另一端的荒地,說適才打啞謎有些過了。據此不遠有座破舊的爛尾建築,素來是流浪漢和喜愛苦難的野營者下腳之處,因此那個地方比較危險,像我們這樣的女性尤其要避開。


    這一路走來破屋見得多了,我倆又不是三歲小孩,誰沒事會跳下公路走荒地,即便那樣好像也不至於會嚇掉半條命吧。剛想發問,胖條子話鋒一轉,說就在前不久,這鬼地方剛出過命案,有個癮君子陳屍樓裏,死狀十分蹊蹺,他似乎是被某種大型獸類襲擊過,渾身血液被抽到一滴不剩,送交法醫解剖檢查死因,哪知剛一下刀,竟冒出一大片鬱鬱蔥蔥的東西。此人不知何故,皮膚內側長滿了頭發,不僅如此,器官一大半液化,完全不知是怎麽造成的。


    “所以,我們巡道是沿途看看有什麽可疑人物,再沒有更多意思了。”


    三點半,我倆來到岔道前,與條子們揮手告別,開足馬力前驅,不過十分鍾後,就下到了伊騰頓的麥迪遜主幹道。當越過幾道鐵絲牆,眼前的建築繁多起來,人煙也開始變得稠密,逐漸進入了市區中心。果然哪,騎著大馬逛大街這個妙招,讓路人紛紛駐足側目。各種表情浮現在人們的臉上。有些老派人士搖搖頭,轉過身忙碌自己的事,在他們看來我倆就是whore,或者蕾絲邊;而停下打球的年輕人,則吹著口哨,或跟在身後小跑,問要不要他們帶路,去找一家健康舒適的酒店;還有的小開則在原地耍起lowrider,竭力想要引起我倆的注意。


    總之我和天竺菊,就像一陣飄香春風刮進了這座大鎮,讓市民們精神為之一震。不論想不想,都有極為好客之人,一輛塗著紫色珠光漆料的福特皇冠,自告奮勇地在前引道,將我們送入了本地最昂貴的酒店。剛去前台訂房,車上下來的豪主大聲吆喝,小領班唯唯諾諾。


    “讓美女們付錢?來彰顯咱們這個小破地方寒酸?真是天曉得!”此人一臉匪氣,看樣子十分不好惹,底廳的小子們自覺沒戲一哄而散,隻餘得我倆與他們三四個人尷尬地站著。


    他大筆一揮,定了最貴的房,外帶包酒水和全套客房服務,然後徑直向我們走來。


    “不麻煩了,我們自己付就好。”應付這種場麵天竺菊更老道些,她滿麵堆笑迎了上去。


    此人來到跟前,雙眼直勾勾打量著我,目光肆無忌憚地掃襲著我的脖頸、前胸與大腿,即便無形中撞上,也絲毫不懂迴避。這種眼神令人感到不自在,仿佛我成了一件商品,而不是外鄉女流。我不由滿麵扉紅,將身藏去天竺菊背後,避開他直視的目光,手足無措起來。


    此人就這般看了許久,直到聞聽前台的人問安排去幾樓才迴過神來,他向天竺菊一擺手,讓她將錢鈔收迴去,笑了““那匹馬呢?也帶進客房裏?總得找個像樣的馬廄安頓一下吧?兩位小姐你們是來參加馬賽的吧?真好看,我從未見過像你們這種天仙般的人兒。”


    他掏出兩張名片,那是表麵烙金的硬卡,質地既像塑料又像金屬,說:“別多心,我是本地最大娛樂場的董事,晚上過來賞臉喝一杯,不見不散,去休息吧。”


    跟著門廳小哥上樓,沿途向他打聽男子來頭,侍者說霸道男人是本地一家叫鴛鴦館的老板,帕特南的頭麵人物,不論你想在此辦什麽事,隻要經他點頭那就萬事好說。別看外貌有些兇狠,但他不混黑道,是個合法經營者,隻是略有些好色罷了。至於要不要去赴會,我本以為天竺菊會一口拒絕,豈料她想都不想答應了下來。


    “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要不你去吧,不,你也別去,那人滿臉淫蕩,會出事的。”用過晚餐,見她正在盥洗室裏塗著勿忘我那種深黛閃亮眼影,我賴在床上死活不願起,道。


    “怕個鳥,越是這種滿臉寫著侵犯的家夥,越會竭力掩飾本性,否則就成街邊流氓了。”她一把拽起我的手,拖到水台前,替我描龍畫鳳起來,說:“不去賞臉喝上一杯,才真會出事。那種人最看重的是麵子,遠超貪圖你的肉體。”


    “但我會怕啊,怎麽說呢?倘若是過去,我是廝混慣了的,而今這副弱質女流外表,連像樣的噴糞也不會罵了,更何況還要象個妓女那樣去強顏歡笑。我真的好後悔,哪能跟你比。”經她妙手點綴,一個完全超乎我想象的絕世美人出現在眼前,我簡直快要愛上自己了。我既驚又喜地推了她一把,問:“你何時學會化妝的,知道自己將我打扮得有多銷魂麽?”


    “醉蝶花,驍鷙的本質全是女性,你是那麽不完整,或許能通過這次奇妙曆險找迴全部。”


    “誒?你為何會提到這個呢?難道是勿忘我私下對你說過什麽?我信她個鬼!”


    “不,這些話其實是krys對我說的,她說在真正的曆史事件中,你我成為這副外貌是個極其短暫的過程。可能就幾天,或許一周。但照現在看來,那或許將會是一場漫漫無期的征戰,無窮的可能正在綻放。那樣的話,沒準會迎來兩個結局,她已知的是你永不會成為完整的驍鷙,而未知的,她難以預料,現在正在發生。你想找尋瑪德蘭的下落,你也期盼能再見麗恩一麵。所以,就讓我們去挑戰這段未知,將全部隱藏的秘密找出根源。”


    晚間九點,兩名濃妝豔抹的女郎,在街頭漫步,走進了炫光四射的鴛鴦館單刀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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