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號對於dixie而言,是個忙碌且千篇一律的日子。她輾轉在寫字間和會議室,整理著連日來撰寫的稿件,偶爾接到桌頭電話,被叫去阿加辦公室裏匯報工作。這天稍早時分,有名身著潔白套裝的年輕女子走進了九頻道大廳,人們紛紛側目,被她的俏麗容顏所打動,當她走向電梯井,安保也忘了讓她填寫單子,佇立原地看得移不動眼。


    這名女子上了四樓,見已有幾人等在寫字間外,便就著沙發坐下,漫不經心玩起手機來。時隔不久牙套妹抱著文件夾出來,讓等候的人先填履曆,也將表格提到了女子手中。


    “你是來應聘接待、攝影助理還是主持人呢?”牙套妹被她那驚為天人的豔麗所震懾,不禁有些扭捏,女子卻笑而不答,擰開水筆利落地寫起字來。她很快退迴寫字間,叫來阿蓋和周邊幾個男同事,隔著玻璃幕牆指指點點。似乎在說,此女若被阿加錄用,不知會招來多少殷勤的追求者。她是那麽年輕,又舉止端莊,很可能會成為老板迪姐的勁敵。


    然而,四十米外的dixie一無所知,正盯著電腦屏幕機械般打字。十多分鍾後她感到有些累了,站起身舒鬆著筋骨,然後擎著杯子去水吧,打算為自己泡杯咖啡。已有幾人圍聚在屋裏,她側身讓身後的人上前,自己戴起耳麥合上了眼。她素來喜愛清淨,不喜與人爭搶。幾分鍾後人群散去,空蕩蕩的水吧前隻餘下自己。


    地平線盡頭已被烏雲吞沒,正不斷傳來雷聲。她端著杯子來到窗前,欣賞起街景來。恰在此時,一條柔軟胳臂纏上了腰肢,當扭過身來,便瞧見一雙含情脈脈的碧藍眼珠,正打量著自己,等在寫字間外的年輕女子不知何時闖了進來,正輕柔地挽著她。


    “誒?你是誰?幹嘛摟著我?”dixie頭腦中穿梭過數以百計的人臉,都猜不出年輕女子是誰。久而久之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拍腦袋驚唿道:“besson?我的天哪!”


    再多的驚唿已發不出來,年輕女子將唇舌填了上來,dixie立即沉醉在溫柔鄉裏。


    “是的,我頭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老實說也很忐忑,就讓胡子叔、阿蓋他們保持些神秘,現在我的名字叫醉蝶花。”將棒球帽一摘,我露出整張精致臉龐,將她深擁在懷裏。


    “dixie,這位小姐是誰?”當我倆從水吧出來,被路過的胡子叔撞見,他扶了扶黑框眼鏡,問。由著他的唿聲,招來了東張西望的牙套妹,她說適才出門去收表格,一眨眼功夫我居然跑了,沒想到不是來應征崗位,而是自己頂頭上司的朋友。


    “哦,這是過去口吃矯正班認識的女友,咱倆已很久沒見了。”她像躲瘟疫般避開眾人灼熱的目光,快步走迴自己辦公室,然後將門倒鎖,拖著我的手擱在腿上問:“這究竟是什麽妖術?原來真的可以將男人轉化成女人,我還以為是開玩笑呢,真該跟過去看看。”


    “這不是什麽妖法,她隻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容我慢慢道來。”推開氣窗我點起一支煙,陷入了沉思之中,再度迴到了一天前,也就是迪姐施暴完轉身離去的四小時後。


    車越過阿什維爾不久,便一頭鑽進米切爾山麓的群山峻嶺之中,鬱鬱蔥蔥的山嶺與鉛青色的天形成強烈反差,一抹破開雲絮的陽光斜射進旅行車廂,正如同此刻眾人七嘴八舌的交談。既有心驚肉跳的,又有幸災樂禍的,更有暴跳如雷的。


    前來接應的世界之子,是那個叫謝潑的鋼鐵直男。由著他一路譏諷挖苦,令整個車廂充滿了歡聲笑語。盡管勿忘我不讓範胖眼鏡跟著,但倆人覺得呂庫古陰宅是自己發跡之地,不論如何也要跟來。至於老戴也對如何將男人化為女人的奇術感興趣,便要求一同前往。


    “一個刀頭舔血整天靠割人腦袋過活的獍行,居然讓人家電視台播報娘們給收拾得沒了脾氣。”鋼鐵直男時不時扭過臉來,笑道:“沒想到咱們暗世界的娘們都那麽有趣。”


    “我他媽怎知她會找上門來?正低著頭排時間表哪,隻感覺有條人影閃進來,本以為是裝修隊的小工。結果這賊婆娘二話不說,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亂揍。”紫眼狐狸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轉而將目光投向窗外,咬牙切齒道:“我不會善罷甘休的,往後有她好瞧的!”


    別說勿忘我,所有人都預料不到。在我們的印象裏,dixie是個舉止高雅的社會名流,與人揪頭發鬥毆這種爆炸性新聞,絕對不可能與她聯係在一起,然而它卻奇跡般地發生了。


    “我擔心會傳出去,你們立即把視頻全刪了,牽一發動全身,要是dixie被傳訊被停職,那麽狗仔隊就會來調查咱們。”老戴是最早恢複神智之人,他追著迪姐下樓,卻見她在二樓廁所把那套石峽大戰時的皮裝丟了,獨自換上了工作套裝,麵不改色心不跳地出了果核正門。


    “拳也怕少壯啊,dixie比彌利耶女士要年輕。”馬洛扶了扶眼鏡,好奇地推了紫眼狐狸一把,問:“我看她那股氣勢比當初耍短劍的聖維塔萊都猛,你到底對她做過什麽?”


    “啥都沒幹啊,就是電話裏諷刺了她幾句,那是老娘一時疏忽,總之她死定了!”賊婆娘叫罵著,開始撒潑打滾起來。此情此景與當初陰蜮相遇時一樣,頓時連日來積攢的那股,出塵世而不染的仙氣蕩然無存,形象在我心裏一落千丈。是啊,過去在那種鬼地方身邊就她一個美女,所以喜歡得緊。還原本質她就是個俗氣娘們,隻因意外重逢而讓我迷失了方向。


    “我真傻,怎會為了她想要放棄dixie?”這種感覺,活像一個人醉眼朦朧在酒場裏打諢插科,突然撞上一個大美人。然而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陽光下再細端,渾身上下都是瑕疵。


    “哦,是麽?”側坐在林銳身旁的krys緊盯著她的眼,開始陰笑起來:“你是不可能鬥得贏她的,哪怕你晝伏夜出守在她家門口搞偷襲,也近不得她身,因為氣味被她標記了。你隻是一隻很低賤的半妖,連她究竟是什麽都看不透。我勸你啊,認栽就是了。”


    也許是krys始終在意大利小青年麵前裝瘋賣傻,這一舉動著實將他嚇壞了,剛想開口,死胖子接過話茬,饒有興趣地問:“誒?難道你看出了端倪?我想聽你說說。”


    “當然,往後你們就明白了。”krys朝我眨巴著麗眼,將脖子一縮,重新陷入沉默之中。


    這些話,其實是特意說給我聽的,不論她是小蒼蘭還是神秘女,都來自遙遠的未來,我們所有的走向以及結局,倆人心頭都跟明鏡似的。正因鬧出這檔子破事來,她擔心我會因迪姐的緣故與他們不齊心,那麽自然將影響將來的發展。krys貿然開口,是為了讓我打消顧慮。


    “奇怪,krys為何會這麽說?難道她知道我的身體出了什麽狀況?現在該怎麽辦?”迪姐站起身,也打煙盒內取了支煙,問:“那麽魂鐮他們又是怎麽說的?你幫我問了沒有?”


    “他們還是老樣子,什麽都沒說。不過比他們更厲害的高人注意到勿忘我身上的傷痕,並主動提起你,你先別急,我會慢慢告訴你原委。”我向她做了個噤聲,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當車一進入孤山陰宅地界,喋喋不休的紫眼狐狸立即老實了下來,這裏是別人世界之子的地頭,每個鎮子每間便利店甚至每所炮局全是他們的人。當闊別三個多月的呂庫古公館一下子出現在眼前,那歪倒的黑鐵門,汙濁的噴水池,以及積滿泥漿大大小小的水窪,不禁叫人唏噓感歎。這裏的每一寸角落,都浸透了我們的血淚,以及無窮哀傷。隻不過,廢宅已被博爾頓徹底接管,在正門前加裝了護欄,不再放任閑人隨便亂闖,總算是有了些生氣。


    在範胖馬洛的強烈要求下,我們重新走了一遍最初的路線。由品字形大宅溜一圈,再下到右側公館的底廳,然後沿著樓廊去藏品室,最後走螺旋鉸室的梯子下到黑泥地。


    不知弗拉維斯大妹的屍骨是否安在,我特地去草巢空穴掃了一眼,那裏被重新修葺,碎骨骷髏和厭頭羅金匣已被妥善下葬。不僅如此,世界之子還建了個神壇,燃著許多恩膏蠟燭。


    “8年前,我們是由這一頭闖入這個地形複雜的迷宮的。”作為不同時期進入同一所廢宅的老戴,則是另一番感慨。他引著我們走去關押雲諾蟲的傾斜牢籠,指著厚牆背後描述起來。swat隊員在公館內沒查到任何暗道,卻意外在側後的一塊墓地前,發現了一個排雨水的短渠,由著那頭刨坑直接來到下水道,然後靠塑性炸藥一路高歌猛進,最終抵達了仙境。


    “而你們三個,那時正在研討要如何下去,將包袋丟在這。”勿忘我早已忘了不快,挽著我胳臂指著眼前,道:“我不知破機子究竟是幹嘛的,碰了幾下就冒出火花。而後你們迴來,我人就坐在這個角落,一邊聽你們煞有其事地分析,一邊掩嘴偷笑,那時候真美好啊。”


    “謝謝,你可真是好心,不僅放了把野火斷絕我們退路,並且沾沾自喜躲在一旁看我們與半神連番拚殺,來為自己牟利。”範胖迴想起當初的慘狀,不由氣得麵色鐵青,道。


    “好了,再多感慨留在心裏,往後再來就得買票了,陰宅一日遊到此為止。”鋼鐵直男勒令閑雜人等止步,至於前方的破墟敗牆,隻放行我、林銳和勿忘我這三個當事人前往。


    然而在輾轉攀爬這片複雜迷宮的途中,我等本以為會撞見等候的人群,結果卻一個都沒見到,就連為此而來的聖維塔萊也不見蹤影,整座仙境空空蕩蕩,隻有我們急促的唿吸和零碎的腳步聲。很快,我等三人來到了最早瞧見的默環角菱,那裏隻是草草被修葺一番。


    “這也太偷工減料了吧?”林銳用肩頭頂了我一下,朝線繩圈努努嘴,說:“我感覺比上迴鐵牌鋁片多了不少,咱們見到時也那樣麽?你催著我翻看,結果卻將手指割破了。”


    “這樣的繩圈在仙境另一頭還有幾個,你被她綁走之後,我與範胖隨著大隊人馬去一一拆除,規模比這個大了許多。”我在默環陣前來迴踱步,伸手想摘一片下來看看。


    “別隨便亂碰!”賊婆娘見我倆正好奇地靠上前,忙將手中擺弄的梅花針和死魂露擲下,厲聲喝道:“它是個首環,當然會與過去不同,這套繩結看似簡單,卻凝結著上千年的智慧。”


    “那你給咱倆說道說道,這怎麽個凝結著上千年的智慧?另外設局的聖維塔萊呢?”


    “默環角菱就象個連環套,必須一個個拆除,而且次序絕不可弄錯,否則就會像陰蜮那樣,所有出入口徐徐消蹤,人也被困死其中。因此設這套緋局的人,從來不是為了玩男變女的把戲,那是雲諾蟲之地特殊地理環境導致的副作用。”勿忘我站起身,讓我們聚攏到她麵前,歎道:“那時我開夜車,不巧將他們的呂庫古小姐撞死在公路,所以采用皮術,偽裝成那女孩模樣雜藏在提燈喪婦中,當見到你倆嬉戲打鬧,不由靈機一動,這才打出死魂露炮製出一名新的呂庫古小姐來為自己脫身。甚至可以說,連我自己也無法相信能夠辦到。”


    正因這個緣故,魂鐮找來的高人們也是將信將疑,甚至認定我們必然會失敗,自然沒有興趣留在此地觀摩。紫眼狐狸說,林銳已有過一次成功的案例,所以問題不大,而我並沒有其他時空女性的自己,她打不了保票。但krys的預言指明了結果,故而試總比不試要好。


    不過這套眾人自我猜想的理論,直到那晚n車庫底下的長談,才被擊得粉粹。也許是躲藏在krys神清裏的神秘女人急於想擺脫束縛迴去未來,才將這個本不該眾人知道的秘密吐露出來。她說最初的人類其實是實驗性的勞作工具,一種雌雄結合的怪物,可是誰都沒料到,這個物種的繁衍能力實在太強,很快就超出了可控範圍。因此造物主才做了基因修改,將男女嚴格區分開。這些遺留痕跡,體現在我們當代人身上的許多無用器官。


    在不斷的改組基因和增加功能實驗下,人類自然而然就出現了突變,逐漸有了各式各樣的怪物。例如體格佝僂的穴人,力大無窮的巨人,還有既能是男又能是女的異人。這些亞種經曆了十幾萬年歲月洗禮後,有些徹底滅絕,而有些殘存了下來。異人不是種族,也無需繼承血緣,它本就是基因組裏的漏洞,存在著微乎其微的幾率,任何人既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顯而易見的,林銳便是這種人,他隻需透過外部觸因刺激,就能切換過來。而我既然是預言的組成部分,那麽自然也是名異人,這便是那晚krys講述的基本原理。


    “所以,現在被驗證下來,其實你也是名異人?我的天哪,那你有什麽感覺?既然昨晚就迴來了,為什麽不來派恩維爾見我,而跑來電視台?”dixie偷偷打量著我的側臉,既驚又喜,道:“太離譜了,居然比我長相更好,我一個真女人反倒不及你一個假女人!”


    “因為我太震驚了啊,沒想到曾在仙境虛幻的模樣真的成了現實,整顆心都快要跳出心房。所以整晚都在打量自己的身體,這裏捏捏,那裏摸摸,激動得鼻血都快噴出來了。甚至連洗浴,都不敢睜眼看鏡中的自己,心中頓生強烈的罪惡感。我現在終於明白,走在路上被人背後吹口哨,或是坐電梯有人故意緊貼著你,女人心裏會有多厭惡了。”我舒展著四肢,解開兩顆衣扣,說:“真實的感受,是一下子人變得無力,並且連唿吸也被擠壓得不通暢。”


    “哈哈,besson,下班後咱們去梅西百貨,我給你挑幾套適合你體型的衣裙。這套西裝誰借給你的,看著就那麽別扭。”她依舊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又抬起眼,柳眉蹙緊在一起,輕歎道:“貌若天仙固然好,但你不會一直這樣吧?再也恢複不迴來了?”


    “那是死魂露導致的,它通過梅花針進入脊椎,然後完全溶解在髓液裏。隨著時間流逝,會慢慢被排出體外。待到一周後自然蒸發,你所熟悉的那個besson也就迴來了。”我撫著她清麗的臉龐,又有些懊惱,說:“然而出了呂庫古陰宅抵達柳條鎮後,等在那裏的高人們,卻不打算讓我那麽快複原,他們說這個工程要落實,我可能得保持現狀半年之久。”


    “你起先不是說,搞這套偽裝的目的,是為了解決佐治亞某個邪教的麻煩麽?怎麽現在變成了工程?那些高人又是誰?難道是賊婆娘說服了他們麽?這是怎麽迴事?”


    變成這副柔美體姿後,我們自然要去柳條鎮拜碼頭。小老漢早就喜形於色地等在加油站,當見到曾經的呂庫古小姐又出現在眼前,激動地撲倒在她懷裏,久久不願放手。而站在土道旁的拳王、喪婦等人,也是十分感慨。作為一起從陰蜮屍堆裏拚殺過來的舊相識,他們隻接受曾經的模樣。而老戴也是個花花肚腸,早已將勿忘我丟在一旁,挽著我胳臂不放,聲稱我的模樣最符合他的審美,可惜我的本質是個男的,不然他都要打破常規想戀愛了。


    尤比西奧請來的高人共計八人,分別是六名聖維塔萊和兩個庫裏亞人,他們是由暗世界高層直接指派,特地從歐洲橫渡重洋而來。為什麽一件摧毀佐治亞小團體的事驚動了白狼仲裁院?連智囊團都配到位了呢?這個原因,正是前一次勿忘我在迴避場裏與他們的密談結果。


    她所謂要再湊一人的家夥,也夾雜在人堆裏,不過根據沙利文發來的訊息,這個女人可能用不上了,因為莉莉絲正在四處網羅人馬。此女雖然麵生,但體型給人熟悉之感,當她一開口,我立即恍然大悟,原來此人正是山銅礦井大戰時,帶著麵罩的金光黨女蟊賊。


    那麽與她有著血海深仇的林銳,是否會一如既往地想撲上前殺了她呢?隻能說情緒固然有,但不再那麽強烈了。因為當我們一行三人從破墟敗牆的幽暗之處出來時,佇立在黑泥地間的krys,再也控製不了自己感傷,與林銳緊緊擁吻在一起。直到這時她方才明白,連日來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小女友,正是躲在神清裏秘而不宣的小蒼蘭,這兩個在異世界共度170多天的苦命鴛鴦,終於在現實中交織在了一起。


    “你們所有人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為何始終瞞著我?”於是,她將怒火發泄在我身上,發出天籟之音高叫:“你考慮過我的感受麽?我根本不願迴到現實,我想永遠待在那裏。”


    “這正是問題所在,告訴你與不告訴你同樣殘酷,你會選擇誰?是krys還是小蒼蘭?是要讓羵羊將兩者一起吞噬,還是讓她倆迴到自己本該在的地方?既然那注定是一場失落的清夢,永遠沒有聚首的可能,或許還是被蒙在鼓裏會更好些,我們所有人比你更難抉擇!”


    進得女招待的破酒吧,裏頭早已聚滿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世界之子。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上午彌利耶遭人毆打一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庫裏亞人也感覺這件事很蹊蹺,便讓她脫去上衣檢驗傷口。結果一番查看下來,喧鬧的屋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勿忘我遭到dixie痛毆的挫傷,全都有著烈火灼燒的痕跡,而不是拳印。


    魂鐮也感到滿頭霧水,不由將陰蝕道場那場血戰向他們描述了一遍,智者聽後連連擺手,說這不是地母發飆造成的,dixie可能是某種遠遠淩駕於骨勾婦之上更高深的老妖。


    “什麽!那樣我豈不是沒救了?”迪姐不及聽完,整個人轟然倒下,神情陷於絕望之中。


    “沒你想得那麽糟,但想取出殘穢,恐怕當今世上無人能辦到,隻有找出陷害你的那個人才有可能。”我凝了凝神,緊貼著她坐下,問:“你應該能夠自由控製,而當你真正痛恨某個人時才會暴跳如雷,並且隻要它出現在附近,你就能嗅到臭味,是不是那樣?”


    “嗯,確實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聞到了整個人感覺像被火焚燒,隻想著立即擺脫。”


    “你是不是昨天深夜又偷偷去襲擊過她?紫眼狐狸現在已經躲藏起來了。”


    “有麽?我一點都不記得了。我是極度討厭她,但無故打人這種事,理應不會是我吧。”


    那麽智者究竟說了什麽?他認為過去操控迪姐的,是個實力強橫到無法想象之人,它手段之高遠超我們過去所遭遇的所有魑魅魍魎,此人極有可能也是名寶鑽之人,而且摘取了不止一顆。它的可怕之處,是能將任何經手的平凡之物化為華蓋,並通過妖術注入目標體內,即便是邪眼被人清除,蛇胚也已落了根。並且殖生的殘穢會像細菌那樣,不停地進化,直至去到本質的極限。至於是何原理,他用孟加拉虎做了一個類比。


    眾所周知,孟加拉虎是種群中最容易基因突變的,在它的基礎上分別出現了白化雪虎、黃金虎、黑虎以及藍虎等品種。迪姐體內的殘穢也是如此,種下蛇胚之人並不知道她將來會變成什麽,隻是將之當成了培育皿,等待一個令它欣喜的結果。dixie目前就是這種東西,那是單純的半妖完全對抗不了的,如果勿忘我繼續糾纏,那她的下場隻可能成為食糧。


    聖維塔萊因為邪眼的緣故,始終在暗世界被人稽查,這次是帶著洗清冤屈的怒火,自告奮勇向兩院請戰。陰蝕道場的事引起高層的矚目,與調查蝴蝶會、追尋伊格納條斯並列為三大宗,務必得找出原因。迪姐的妖化將會走向兩個極端,一種是自己可控製的良性發展,另一種是徹底失控成為惡魔,真到了那一步,暗世界哪怕犧牲再多人,都要堅決將她斬殺了事。


    當迪姐聽聞這個噩耗,整個人癱倒在地,麵如白紙,大有即將昏厥過去的架勢。


    “你別這樣,聽我說,現在看來你應該是良性發展,這些事也是坐在酒吧裏首次聽聞。我現在終於明白,自己走到這步果然是曆史,預言裏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們注定會迎來浩劫。dixie,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會使出全身解數,將整件事撥亂反正。”我慌忙拉上百葉簾,將她抱迴到皮圈椅上,一邊替她解開襯衫扣子一邊推開窗,讓室外冷風倒灌進來。


    “不必安慰我,besson,我知道自己死期將至,”時隔不久,她悠悠然醒來,一把抱住我脖子抽泣起來,說:“別人連兵馬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尋機活捉我,然後立即處死。”


    “怎麽會呢?我知道人一緊張,邏輯思維就會混亂,你怎麽連先後都不分哪?如果沒有你痛毆勿忘我這件事,他們壓根不會去驗傷,那麽庫裏亞人自然不會提到這檔子破事。暗世界派來的這批精銳,主要是與紫眼狐狸帶來的麵罩女蟊賊會麵的。”我在她臉頰親吻了一下,道:“隨後他們開起了閉門大會,我們這些小人物就被驅趕了出來,跟著拳王去馬廄看小拽女。不過離開之前,耳尖的林銳似乎聽見他們在說,極暗世界內部出現了重大危機。”


    在推開酒吧大門前,我最後聽見的話,是庫裏亞人對魂鐮的好言安慰。暗世界的兩院,雖然對如何提取他體內的炫彩沒有實質性見解,但卻在古書中找出了一個成功案例。能辦成這件事的,隻有已奪取了寶鑽的人,孤山陰宅的禍首老呂庫古,在其不斷輪迴的第十一世,就曾作為寶鑽之人存活於世,在當時他替某個深受毒害的巫師驅除過邪靈,這個邪靈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粘稠物,事後不久,他將這件東西親手贈給了親密軍師翡翠之華。


    半天之後,如坐針氈的我們終於等到了下班時間,dixie推掉了所有應酬,拖著我逃難般地出了大樓。我們去了梅西百貨女裝部買了幾套秋裝,將魂鐮贈送的白西裝丟進了垃圾桶,我甚至連標牌也懶得剪去,直接套上就走。正因此刻的我,披著一張美女人皮,迪姐沒了以往的種種顧慮,讓我隨便挑地方用晚餐。這陣子海鮮吃上了癮,我選了知名的卡瓊女王,扭著大屁股上了二樓,那裏晚間有現場音樂演出,許多歌手都由此地開始起步。


    “如果你見到愛洛伊絲,請代我向她致歉,我沒想過非要動手,但實在是控製不了自己。”


    “我知道你是存心的,這點誰都看得出,因為你氣哼哼走出酒店時,整個人是清醒的,還叫我們去報警。拜你所賜,勿忘我在那之後再也沒碰過我,隻是獨坐在角落破口大罵。”我順手接過吧台前某個無聊男士送來的玫瑰,端在指尖把玩,眨巴著麗眼透著笑,問迪姐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所有人,包括留守的善良公羊,全被你的暴行嚇破了膽。”


    “在那之前,整整兩天我一直想忘卻這件事,但隻要合上眼,就會浮現那張令人作嘔的臉。besson,你要知道,人在某些時刻是決不能退縮的,一定要迎難而上。這個惡毒女人侮辱過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也說她神經分裂,那她在得不到教訓之下,隻會變本加厲。現在她收編了你們,又嫉恨厭惡我,所以你每時每刻都會成為她的出氣筒。”


    迪姐說我出社會沒多久,對人際關係的事看不明白。社會上有許多人討厭她,這些人普遍在現實裏從沒接觸過她,暗世界裏的男人對她還行,但女人都不喜歡她,這股惡意不知從何而來,勿忘我隻是這其中做得最過份的一個。她囚禁我的矛頭,實質是對準了她。


    “我看著你下車,又看著你走進底廳,直至踏入黑沉沉的電梯。那就像個黑洞,一下子將你吞沒了。我感到揪心,你快要見不到了。所以她會利用你各種弱點不斷散發歹毒,將你耍夠了就會來找我,到那時將被她搞得雞犬不寧。我難以按捺心中的悲憤,我為何非要受這些地痞無賴的糾纏?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所駕馭,便本著哪怕打不過,也要咬她一口的衝動,就這麽上了樓。結果剛一照麵,迎麵飄來一股惡臭,隨後的事一概不知道了。”


    “dixie,駕馭你的這股狂暴,其實是對我的恨,她隻是個誘因,而不是全部。”聽到此,我再也抑製不住熱淚噴湧而出,抬起屁股挪到她身旁坐下,道:“你也知道我那變態的審美觀,喜歡善鬥的力量型女性,最好是連自己都打不過的那種,所以紫眼狐狸出現,一下子就被她勾去了魂。在你視線之外,我做下這些對不起你的事,你更該殺了我才是。”


    “我說過這句話,在黑楓隧道前丟石子時,你以為是在開玩笑,其實那是真的。我怎可能不恨你呢?沒人會忍受出軌這種事。但在你失蹤的這些天裏,我躺在床上,想起點點滴滴的往事,想起0514,想起瀑布公寓。在那時你是坦誠的,你將我當成了虛幻的老媽,我也將你看作了丘克。我不想就這麽分手,如果那樣做,迴憶將不複存在,一切的努力也將白費。當剝除這層麵紗,我在愛情的背麵,我是多麽可憐,而你比我更可憐。”


    “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愫?我知道自己很混帳,但實在難以抵擋誘惑。”


    “你的種種,是因從小缺失關愛所導致。少女們很誘人,你會從自己眼界出發,將她們遐想成各種身份,從中找尋撫慰。正因它是殘缺的,我才不願罷手。besson,我也有相同的缺陷,容易將別人的苦難聯想成為自己的不幸,既然時間無法倒流,逝去的人永不會迴家,我無法輕易告別你我之間的奇遇,那麽就去勇敢接受事實,努力將它挽迴。慢慢的,你仿佛與丘克和愛子融為了一體,所以當聽聞你的滄桑,我就會設身處地心頭流淚。”


    “這種事永遠也不會再發生了,你的暴力讓我察覺到血色之美,早已超越了一切。”


    “besson,我希望你能記住,”迪姐抹幹淚珠,指著自己的心房,道:“你始終居住在這裏,並成了一片逆鱗,我將會守護你終身。倘若哪天你厭倦了我,請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不想淪為最後一個知道的那種傻瓜。”


    “我一直要別人忠貞,甚至想他人死在我之後,卻隨心所欲自己。”我也同樣指著心房,緊握住她的手,說:“願時光流淌得再慢些,再慢一點,這個世上再沒有能比你更震撼的女人了,你化為了蕩破了這世間醜惡與血淚的利矛,也成了我永世堅守的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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