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展四肢,盡量與地麵貼平,我將胳臂攏在臉上。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嘮叨,聽口吻像是昨夜的老媽。她說,以這種極度難看的睡姿入眠,長大後眼珠會突兀,變得像隻蛤蟆。然而我卻尤其喜愛這麽做,昏昏沉沉間,感覺身旁多了好幾雙手,有的在輕撫我的亂發,有的一味在推搡,還有的在耳邊打著響指。忽然被驚覺,我發現自己始終睜著雙眼,正目視著不遠處一片黯沉的山石,已不知不覺過去了很久。覺雖短暫,卻很酣暢。


    “你怎麽會躺在這個鬼地方呢?”眼前重疊的人影漸漸收攏,逐漸辯出那是幾張淌著油汗的臉,一個穿著低胸皮裝的女子不安地望著我,問:“嘿,你能聽見我們說話麽?”


    “dixie?”我搓揉著臉,茫然地望著她,問:“我這是在哪?剛才發生了什麽?”


    “這個問題,應該由你來迴答我們才是。”羅莎也是同樣的蓬頭垢麵,她喝開迪姐,上前撥弄我眼皮,自言自語道:“眼神渙散,神誌不清,可能是被什麽開瓢砸成了腦震蕩。”


    “他前些天在隧道讓掉落的鐵架燈砸破了頭,那時就被診斷是輕微腦震蕩。”另一張圓臉也湊了上來,兔子問:“是誰偷襲了你?或者說,你還能想得起些什麽?”


    “這,這是她幹的,而且我記得之前也沒在這裏,而是在另一個陡峭的洞窟,”我接過夏眠飲下幾口,待心緒平靜後開始掃視這個陌生之地,心頭滿是困惑,道:“記起來了,那是krys,我與她在另一片石穴之中。期間被她打暈並竊據過許多次,前後變得很不連貫。”


    “這可真是諷刺,”迪姐聽完,抿著嘴大笑:“寄魂這種事,難道不是你的特長嗎?怎麽反而被他人將了一軍?那麽krys人呢?現在她又上哪了?”


    “這一點都不好笑,驍鷙是人,同樣是載體,被人巢居就像被人奸汙,是很痛苦的”兔子朝我一伸手,道:“先別急著迴憶,那樣不僅無用而且適得其反,等徹底清醒後再說。”


    “我也這麽認為,半張臉火辣辣的痛,隻要想事就感到陣陣惡心。你們情形如何?”


    我被三人扶著離開角落,沿途都是羅莎在興奮描述。其實此地是孔雀池背後的地穴深處,兩組人馬還沒完全會師,她們正在四下搜找落單之人,無意間在這片亂石叢中發現了我。


    曾經一度,工作幫處境極其危險。喪婦們困住大批襲來的陰胄,眾人正待繞彎進去,誰知打山石背後又竄出許多來,人群被它們堵在狹窄地峽的中段,猝不及防下陣腳大亂。這段時間可能是我第一次被krys寄魂,她在奔忙途中順勢放了把火,毀了北側壁龕的部分木乃伊,從而化解困局。雖則如此,仍有兩隻直衝上來,沿途撂翻一大群人。此後他們收集殘卒,在甬道中進進退退,終將孔雀池內的幹屍焚燒殆盡,與此同時不少人在混亂中都走散了。


    而兔子這批主力在收到我的訊息後,也開始積極調整韜略。魂鐮知道了摩爾多瓦地刺陣的原理,自己糅合出一套虛像銅壁的妖法來應對。具體是怎麽做的呢?方式很簡單。


    第一步:先由拳王打出帷鷙釋放迷幻氣霧,尤比西奧趁機在第三座古池內設下七道眠月鏡棱,隨後帶領一小批人掩身在骨肽赤甲下等待時機;第二步:當陰胄緩過神開始衝擊虛像時,剩餘的公羊和世界之子在各道氣眼布下鐵妝壁花,又是擲泡又是放火的,將這些瘟神越引越遠;第三步:陰胄陷入嚴重扭曲的地形後,無法繼續威脅他人,那麽自然就過渡到單方麵屠殺的階段,眾人很快又繞來古池,配合魂鐮大鳴大放,輕輕鬆鬆就焚滅了近百具木乃伊。


    即便地峽內仍有殘存陰胄,也總體構不成任何危害了,至少,人們已差不多控製全局,從科西塔石盤到琥珀巨晶這將近1200米總長度,基本可以稱得上是安全區域。那麽接下來將要做的,就是掃除殘穢,以及洞穿壁壘,進入被封閉的山道背後去一窺究竟。


    眼前走著零零落落的人群,有些彼此扶持,走得跌跌撞撞;有些失魂落魄,人還未從驚愕中緩過來;還有些正蹲在角落裏嘔吐,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所有人又在往同一個方向緩行。


    迪姐與羅莎架著我混在人堆裏,兔子則幹脆停在原地,端著步話機說個不停。尤比西奧認為,在闖入密閉空間前,必須先開個會。他聽聞了我的狀況,正停在石峽甬道內,想知道科西塔小姐的去向。如若判斷無誤,寄魂於她的那個人,其目的也是為了奪取蛇胚。


    眼前的路越走越寬,洞窟中也越發亮堂,當走完最後一條地峽的側道,我被光亮迷得睜不開眼,隻得用手去擋,淚花不住滾湧而下。待到適應迴來我環顧四周,這一帶簡直成了個戰地醫院,躺倒的,呻吟著的,以及失魂落魄的,占去了一大半。還能正常站著的,已不剩下十餘人。工作幫虛弱固然是事實,但暗世界人馬也好不到哪去,五名喪婦僅剩下露娜一人,其餘幾個被送出了地峽。兔子說軍醫打來電話問,能否讓醫護進來帶走傷號。結果尤比西奧還未開口,工作幫強烈表示反對,並表示自己輕傷不下火線,一定要將革命進行到底。


    每個人都知道,放醫護人員進來將承受的風險。隻要他們進入石峽,就會通過各種蛛絲馬跡知道藏寶洞,而當他們離去,這個秘密必然公諸於世,到那時,不斷跑來摘桃的鎮民,以及現場的警員,都會進洞渾水摸魚。工作幫付出血的代價想獲取利益,也將因此打了水漂。


    “諸位,我很感激你們所做的一切,大家的心思我都懂。但以我個人之見,還是迴隧道接受治療會比較好。”魂鐮清了清嗓子,見人們逐漸停止喧嘩,說:“光是應付陰胄和枯屍,就折騰去兩小時,而真正的煞星仍躲在頑石背後,這才是大兇。”


    眾人你望著我,我看著你,很快聽出弦外之音,隨即醒悟過來破口大罵。大抵是在吼叫做事別太過份,將人利用完就打算當痰盂一腳蹬開麽?這是不能接受的,所有人在得到生鑽前,絕不會就此輕易退出。至於阿蓋、文弱男更狠,則表示所有拍攝記錄都在他們掌控之中,如若強行驅趕,他們很樂意將這些事曝光出去。挺好一個研討會,竟成了個分贓大會,我看著那一張張齜牙咧嘴的麵孔,以及臉紅脖子粗吵得正帶勁的勢頭,竟絲毫沒有參與的念想。


    不過,尤比西奧早料到這一步,顯得氣定神閑。他站在人堆前悠悠然點起支煙,臉上堆著笑。表示人們既然有情緒為何不讓說呢?大家都有發泄的權力。這套表麵功夫我是見慣的,過去他也這麽應付過騷亂的暗世界菁英,隻不過現在換成了世俗大眾,且又是口才極好思維敏捷的電視台人員。我緊挨著迪姐坐下,看他要如何擺平。


    “這怎是趕你們跑呢?一切都是為了安全,傷員那麽多,連走路都費勁,隊伍往後還怎麽帶?”他伸手示意安靜,點起支weed,笑道:“由頭至尾,我們也不曾動過寶石的念頭。這本就是紅利,我已經再三做出了保證。但要怎麽奪是個學問,我給你們先說件事吧。”


    果不其然,待到嘈雜稍弱,他繪聲繪色講起故事來,而這則故事竟然是第一次法布利諾聖戰的記載。既然現在工作幫已對暗世界知根知底,他也不在乎談得更多。苟延殘喘的露娜低聲說,她知道魂鐮究竟想表達什麽,這不會觸及他們深層秘密。


    既然要重提往事,自然就得從頭說起。暗世界起源於中世紀末期,那個時代的特征是教權與王權的對弈。一個王國大致分為了三個階層,最低階層是農民與平民,在他們之上的階層是貴族。而貴族又大多是封建製的領主,土地稅賦以及子民隻屬於領主本人,無數的領主構成了一個國家。最高階層是國王,他又是整個貴族階層裏的靈魂人物,相當於一家企業的ceo,他的領地不一定是最大的,但強勢的國王既可以扶植也可以毀滅一個貴族,弱勢的國王則受製於領主。因此,這兩者間既是上下級關係,又相互牽製,有時甚至會刀兵相見。


    與國王時常爭鋒相對的是教宗,這兩種權力相互依存,又相互製約。在漫長的中世紀兩者間此消彼長,國王講究的是君權神授,他享有世俗統治權,也有主教任免權。而教宗則認為他是俗世的代言人,所有的主教任免都應聽從教廷安排。故此,兩者間總會爆發激烈衝突。教宗往往利用他國國內矛盾加深,拉攏貴族和平民,開除國王教籍,一舉取得完勝。


    而作為底層的普羅大眾的選項非常多,能夠在他們中縱橫捭闔,誰能給予自己好處更多就投靠誰。同樣的,教宗、國王以及領主三者也常利用這點,達成政治上最大化利益。


    而暗世界是一群遊走邊緣的異教徒和走卒販夫,既不招國王貴族青睞,又被教宗斥為異端邪說,更在民間不受待見,所以連塊地盤都沒有,隻能像早期基督徒那樣搞地下道場。


    而僅僅隻過了一百餘年,接連發生的幾件事,讓暗世界徒眾找到了立錐之地。第一件事就是十字軍東征,前往流淌著蜜與奶新月沃土的封建主,在目睹近東的富庶和繁華後,一些人開始打起發財的念頭,組織貨運發迴本國進行貿易,從中謀取暴利。不久之後,他們覺得成本太高,於是出現了工坊,將俘獲的工匠移迴老歐洲。隨著各行各業高速發展,紛紛形成了工會或行會,暗世界徒眾們也有了發展空間,隨後開始套取資本,逐漸有了社會地位。


    而生活貧瘠視野枯燥的大眾,與此同時也被大量湧入的新奇玩意所震撼。人們不禁驚歎,原來在千年前,那時的生活更優渥、令人神往,遂逐漸開始厭惡起一層不變的宗教,從精神領域向物質享受過渡,故而深埋地底的大量古羅馬古希臘時期的文物得以發掘,成了有錢人家的擺設,這就是文藝複興的由來以及它的締造者美蒂奇家族。


    在這種社會格局下,暗世界獲得了長足發展,因為他們中許多人信奉的都是多神教,並對於追索遠古寶藏和珍貴手稿孜孜不倦,被科西墨.美蒂奇引為座上賓,翡冷翠也因此成了暗世界第一代都城。妖人們善於招搖過市,常假義魔術、戲法以及各種幻魘,逐漸在意大利穩固了勢力。早期融合之後,大批遭到驅逐的近東極秘派別也跑來歐洲避難,遂發生重新融合,最終形成了一股資本雄厚的勢力。


    這些人很聰明,在擴張領地的同時,也積極參與世俗活動,甚至向教宗、領主獻媚以及奉獻重寶,爭取到方方麵麵支持,有時甚至會替他們幹些髒活,謀求合作,並在政治上達成同盟。到了美蒂奇家族沒落後,他們又挑選新教國家英格蘭,遠渡重洋建立了第二都城。


    約莫在七百年前,暗世界因各自觀念不同,出現了三聖共治的局麵,不同派係各自擁戴自己的王,爆發一輪接著一輪的血腥爭鬥。在此期間,脫穎而出了許多現在的組織。這場內鬥史稱第一次法布利諾聖戰,獍行就是通過它得以上位,最終成為了號令天下唯一的聖王。


    法布利諾是絲語至尊之劍的含義,所以這場戰爭也被稱作王者問鼎之戰。原本在鏟除了兩家假王後,戰火能快速得以平息,不料卻因失控又延續了七年,造成了大量的生靈塗炭,以及巨大損失。導致這場浩劫的原因,就是人的貪欲膨脹而失序,因此在戰後,暗世界製定出一套極為嚴苛的規則,包括任領製,契約百宗,以及白狼仲裁院。如若有人觸犯,天下共討之。這就是他們萬事都講究宗旨。哪怕離經叛道,相互傾軋,也不敢公然違背契約的緣故。


    那麽,這場人禍又是怎麽造成的呢?那就是分贓不勻,當攻陷假王領地獲得國珍後,所有參與者都認為自己勞苦功高,互不相讓,所以才剛降下的戰旗再度翩翻,卸下的甲胄重新穿戴,無數菁英男女血染疆場,橫屍遍野。獍行們伺機壯大,最後在廢土上奪取桂冠。


    “這件事已鬧得沸沸揚揚,我的最低限度,是絕不能死人,明白嗎?”魂鐮說到此,加重了語氣,道:“負傷無所謂,隻要能得到及時救治,損失都承受得起。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那麽我便長話短說。隻要我們中死任何一個,外界就會立即介入調查,自然藏寶洞的秘密也就大白於天下。這是你們希望的嗎?反正我不願見事態照這樣發展下去。”


    “這些道理你不說,我們也都知道,但要怎麽說服大眾,讓他們心甘情願地離開呢?我絲毫信心也沒有。”羅莎將手一背,朝迪姐眨了眨眼,說:“而且我的顧慮,也是dixie他們的顧慮。咱們有線台的人個個負傷,為了你們這點破事拚盡全力,可說是付出全部心力。之所以眾口紛紜,互難調解,大家是不想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便宜全被你們撈了。”


    迪姐見胡子叔等人正看著自己,也默然地點頭,在爭取己方利益這點上,她也不會退讓。思慮片刻後,她說:“我們九頻道的人也差不多,這裏不會忽然冒出野心家來。其實說到底,人們最終仍是要返迴崗位的,不指著大撈特撈而成為百萬富翁,這就是他們的意思。除非你能找到一種方式,讓我們這些看起來像臨時結合在一起的劫匪,都能認可的方案。”


    “能明白,雖然共事在一起,但其實大家都是陌生人,dixie的形容很恰當,活像臨時組織起來的劫匪,如何判斷你最終會不會幹掉我呢?或者說你如何來保障我的利益不被損呢?彼此間缺乏信任,或是誠信難以建立起來,並且總說這些,人也會變得很鬱悶。對了,你們要不要去琥珀巨晶前實地看看,也好有個概念?”兔子擠了進來,向眾人一揚手,笑道:“來吧,都跟我去走一遭,那頭究竟有多少生鑽,迴頭再坐下來詳談。”


    人們不知道他意欲何為,然而在這片黑黝黝的山石間也待得膩了,換個場所未免不是件好事,故而提出讓暗世界人馬走在前,他們持槍跟在後,生怕遭到背叛。拳王無奈地搖搖頭,腳步穩健地走在第一個,開始率眾向著目的地進發。


    沿途喪婦問我分開後又去了哪裏,伸手討要珠子,我摸遍全身也尋不見,很快記起自己因被krys竊據身子多次,生怕她再度溜走,所以趁著扭打,偷偷將夜風塞進她的麻裙裏。


    魂鐮聞言,悄無聲息地靠上來,朝喪婦努努嘴,問:“科西塔小姐的現狀如何?”


    “她始終保持著移動,距離我們並不遠,大概在一百來米的半徑裏,”露娜端起珠子在掌心擺弄,感受飛隕脈衝,指向右側大片山石,道:“現在的她,就在這些石塊的背後。”


    尤比西奧點了點頭,來到邊上故作親昵地扶著我的肩,卻什麽話都不說,隻顧低頭抽煙。


    “怎麽了?”見他神色怪異,我忙向他擺手,道:“我其實比你更急,krys的失蹤。。。”


    “聽著,我之所以轟他們出去,雖說很重要,但比不過科西塔小姐被寄魂這件事。我這是在替你爭取時間,不論你用什麽辦法,總之得在一小時內給老子迴憶起來。你與她到過哪?彼此交談了什麽?她又吐露哪些秘密?這些都尤為重要。因為擒殺兩隻兇靈製成蛇胚並帶走,隻能在寧息之刻內完成,也就是今晚零點前。不如此就得重新布局,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幾天後。”他焦慮地朝人群掃了一眼,歎道:“而過了今晚,石峽內的秘密必將昭然天下,到明天隧道就會被本地人封鎖,咱們再難隨便進出,你能明白厲害嗎?所以我絕不會虧待你。”


    “你怎麽個不虧待我法?”我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故作驚訝地問:“難道你等早圖謀好了,要支走工作幫攫取生鑽?那樣豈不是違背了暗世界的信條嗎?”


    “蠢貨,生鑽能值幾個錢啊?我們相中的東西,俗人們根本不會看上一眼。停在琥珀巨晶前,裘薩克就注意到了,在這些寶石裏蘊藏著仙女天晶,他當時說,隻有呂庫古小姐才配得到她。這等稀罕玩意在暗世界能炒到天價,而它的外觀卻是難看的火山礁,需要剖開才能瞧見真身。”魂鐮聳聳肩,幹笑起來:“作為人豈有不貪的?隻不過大家著眼點不同罷了。我們目測下來共有三塊,你們蘭開斯特、我和世界之子各帶走一塊,就這麽定了。”


    露娜不失時機地對我低語,目前世上隻有一塊仙女天晶,鑲嵌在英女王加冕皇冠上。這東西若通過暗世界裏一支叫做夜光璀璨的寶物商人黑市競拍,買到上億英鎊都大有可能,咱們搖身一變就成了豪富。到那時,林銳還當什麽逃犯?krys何愁盤不下果核酒店?我想幹嘛就能幹嘛,今晚就是眾人轉運之際,前提是我必須迴憶起適才的全部細節。


    轉瞬間,浩蕩人馬來到了一片廣場大小的沙礫地,這片場所充滿了人工痕跡,再也難尋任何黝黑山石。隻見粗糙雕刻的巨型石柱拔地而起,在人們頭頂架起了櫞梁,前後左右分布著八座怪裏怪氣的雕像,全都斷頭缺手。在這座祭台四周,橫倒著幾十具燒成焦炭的古屍,早已被人畫了個鎮魂挽歌符印。除此之外,暗世界通技的封刻,老戴截霽術的虹技,也在四周寫得密密麻麻。由此可見,他們已做足了準備,隻等勇往直前。


    而在這些梁櫞穹柱的尾端,是一塊長八米高六米的巨大琥珀,其背後映照出忽隱忽現的火光,那是灼熱熔岩池。兩端的光亮全打在其上,令琥珀變得晶瑩剔透,內部火山礁上果真星星點點,布滿成色不同外觀迥異的生鑽,活像一匹銀河上閃爍的群星。工作幫見狀,激動得難以名狀,不顧一切地推開我等,全數趴倒在晶體上看得垂涎欲滴,欲罷不能。


    “這些東西不入我等法眼,到時任你們自取。地方我們帶到,生鑽你們也看過,那麽就剩下最後一道謎麵,如何來破這道堅牆,若是進不去就隻能望洋興歎。”


    眾人圍著拳王問,是否要等衝擊鑽運進來才可開工?巨漢將手一擺,說哪怕磨禿鑽機也很難洞穿,除非有高精度激光切割,須得花上幾天才可弄開這垛厚達十來米的壁壘。究竟要怎麽破牆呢?答案正藏在我遺失的記憶中,因此與他說再多也沒用,還不如倒逼我才是。


    “別煩他,我有話要說。”見眾人開始奔我而來,魂鐮慌忙喝止,找了塊怪石一躍而上,開始侃侃而談,他說:“咱們先假設大家已闖入藏寶洞好了,那麽手拙的搶不過手勤的,個矮的搶不過個高的,吃獨食的勝不了搭配幹活的。縱然這些全沒意見,那麽生鑽品質又會成為新的矛盾。你挑了塊外觀好的,卻不一定值錢;別人奪了塊難看的,沒準價值連城,到那時,眼饞、妒嫉以及懊惱從心而生,哪怕過去是好友也當不成了。種種心態不平衡之下,難保有人不會出於私憤將此事曝光,最終將搞得一團糟,這就是我說暗世界典故的原因。”


    阿蓋與文弱男拿著二齒羊鎬死命狂刨一陣,無奈地迴到人堆裏攤了攤手,表示一切正如魂鐮所說,不從尼德蘭運大型激光切割機進來,人力是根本辦不成的。一絲得意的微笑悄然浮上了拳王的嘴角,他推了尤比西奧一把,表示時機成熟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我們暗世界通行的分配製度,也就是平均主義。眾人誰都不會吃虧,誰也無話可說,如何?你等不妨先說一下,每個人想帶走幾塊生鑽?有了具體數字然後大家再來計較磨合,可別跟我說到時開輛大卡車來裝那種屁話,哈哈哈。”魂鐮爽朗地大笑幾聲,道:“而我需要你們去辦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就是全員退迴隧道,告知鎮民拍攝工作已結束,打發他們散去。人們不一定願意相信我們,但對你們很信服,而且在外還能得到救治,沒必要在此白白丟了性命。你們可以自己推舉一個或幾個代表,留在這裏現場監督。”


    很顯然,平均主義是迄今為止最合理的建議,也是建立在彼此不信任基礎上唯一能被認可的方案。精明的工作幫很快做出退讓,人流如潮水般褪去。他們按各自所屬媒體的不同,在琥珀巨晶前推舉四人監察,其餘傷員全部離開石峽,此外留出幾人待在第一支點以便觀測。


    “接下來,要如何撬開這小滑頭的嘴,就交給你們兩位大美女來執行了。”魂鐮麵無表情地看著人群散去,抬手瞄了眼腕表,朝迪姐和羅莎點頭示意道:“現在是十點四十分,距離午夜還有八十分鍾。在這段時間內能辦成就辦成了,辦不成隻好往後另尋機會,切記。”


    尤比西奧不虧為城府極深的老狐狸,他嘴皮子翻一翻,立即就將皮球踢給了工作幫,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炮製出一個問題再來解決問題,從而化解最大矛盾。正是利用了時間極其有限,相互利益捆綁這著妙棋。而作為代表的迪姐與羅莎,她們被同僚寄托著厚望,各自帶著牙套妹和文弱男,開始窮追不舍,拉著我來到壁龕前坐下,軟硬兼施。


    而我本就惦記著krys的安危,自然相當配合,她們幾人采用了女主播平時采訪時的問詢,並讓我放鬆心情不必刻意。這套方式十分管用,時隔不久,我的淩亂迴答被記錄下來,逐漸還原出那段失落記憶的所有細節。


    約莫半小時前,krys將我帶到一個坍塌很久的洞穴,指著麵前一個窟窿讓我猜它是什麽,結合著蛛絲馬跡我很快領悟出,那是在霧龍牙島所見過的花飛魄,麗恩通過燃燒自己身軀,化影出一條瞧不見真身的巨大銀蟒,能將整片範圍控製起來,並任意搗毀擅闖之物。


    “你說的沒錯,這正是花飛魄,ac曾到過這裏,那一年她才年僅十歲,已展現出超人的天賦。”krys神秘兮兮地湊近我,笑道:“那時的她,與你記憶裏的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ac是翡翠之華最忠誠的扈從騎士,她與她的同伴被派來追擊山狩謝菲爾娜。原本我自己就能輕鬆找到方式,但是很可惜,當年進入石峽的金色階梯人馬,全部戰死,最後隻剩她一人。而她是怎麽走的?又做過什麽?無人能說清,因為這部分內容在她另一半的阿遼硫裏,這才是我大費周章寄魂與你肉身的原因。”


    “那麽說,過去我在魔魘裏闖入一男一女的陰森場所,其實行走之人就是麗恩,她是由礦難廢墟那頭下來的,是不是?”我不待她說完,來到山石前打亮頭燈,說:“那種毗麗子般的標記,來到這裏後就失去了蹤跡,因此你被切斷線索,不得不利用我來找尋。”


    “嗯,你真聰明,我啥都沒說你就明白了。”krys微微一笑,緩緩走到身後,將我摟在懷中,輕歎道:“besson,你必須要明白,我絕不是你的威脅。做這些的目的,是為了不讓他人輕易得逞。這片被封閉起來的地下熔岩河池,因山狩的緣故,幻化出極難應付的土下之鬼,它們被耽擱了太久,已經變得萬分棘手,再也無法施加焚禮了。倘若不做準備去破壁,一旦讓它們溜出來,就會禍亂當地,貽害無窮。”


    “可你知不知道,早有人盯上了它們,現在他們正站在琥珀前打算硬闖。”我朝著遠方遙指,笑道:“隻恐怕,你的謀略將會落空,暗世界一根筋的品性,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無妨,公羊和世界之子本就在我的計劃之中,東西由他們帶走,也好過落入極暗世界狂徒們之手。alex,也許你感覺不到這個世界哪兒不對勁,真正的大戰一觸即發,到時誰都無法幸免。因此在它到來之前,我必須撈足資本,那樣才有微弱可能幸存下來。”


    “這是怎樣的大戰?”我心頭不由一凜,慌忙問道:“那蛇胚又要如何嚴密控製起來?”


    “窮盡你一切想像的超級大戰,猶如法布利諾聖戰級規模,誰都預測不了它將在何時爆發。”她麵帶憂鬱地掃了我一眼,說:“而你和呂庫古小姐,也難以置身事外,各方都會追捕蘭開斯特們,加以控製作為己用。你剛才問說蛇胚麽?太好笑了,那怎會是蛇胚那麽低等的玩意呢?既然公羊們遲早會遇上,我不妨透露更多訊息給你,以免他們像無頭蒼蠅般渾噩戰死。琥珀壁壘所封閉的地方叫做渦地。兩隻老妖身上的東西,遠比蛇胚厲害百倍,那是僅次於寶鑽的禮讚,既叫炫彩也叫次級鑽。你就這麽迴答那群人的頭目,他自會明白深意。”


    “她是這麽說的麽?”魂鐮聞訊,用手指敲了敲琥珀,問:“那為何不由這頭直接破壁?”


    據巢居krys肉身的這個家夥說明,因山狩逃生意外闖入地峽,外加兩具屍骨被藏在極陰之地時間太久,早已是鍛造成魔,無法消滅了。在這種境遇下,想要收降它們,就隻有用一種叫做天牢的妖法,將之束縛在肉身之中。然而一具軀殼隻能容納一隻妖魂,故而她將帶走其中之一,剩餘的那隻,就權當紅利送給暗世界好了。正因我聽她這麽說,怕krys深受其害,便打算趁虛偷襲,豈料又為她識破並遭到反殺,然後什麽都記不起了。


    “我拚盡全力也鬥不過,反被krys一頓胖揍打得暈頭轉向,然後她趁機巢居了肉身。”


    “還好你打不過她,不然這整盤計劃全叫你給毀了。”拳王輕蔑地陰笑,不再言語。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想要破除壁壘,隻需采用花飛魄類似的手法便能輕鬆搞定。而真正麻煩的是,若是被小妞寄走一隻,剩餘的另一頭巨妖就會趁機逃出來,因此才需要我們為她擦幹淨屁股賬。不過也好,這應該是各取所長,誰都不會吃虧。”魂鐮招唿拳王與妖婦上前,三人圍成一圈商討方案,談到興起臉上邪光四射,尤比西奧迴頭質問道:“那麽krys有否告知你,被困在渦地的妖魂是什麽?我想應該不會是六翼地邪那種簡單玩意吧?”


    “她怕你們茫然戰死,自己被困其中脫不出來,所以要我特別記下。渦地裏困著的不是什麽狗屁六翼地邪,它們是另一種超級兇靈,名喚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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