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倉庫,溫琦找了張橫椅,“不行,我得坐會兒。”


    她被幾百年老鬼的幼稚腦迴路打出暴擊了,需要平複一下受損傷的心靈,靠著椅背,溫琦在空蕩的校園裏享受秋日溫暖太陽的治療。


    “我嚴重懷疑棺材裏那東西是活時間太長,腦子已經爛掉了。”溫琦吐槽道,“好不容易說服了二叔,結果倉庫地下就這?”


    根本就沒有她腦補出來的大反派氣勢。


    有種幻想破滅的感覺。


    方年離遠一些坐下,問:“你認為該如何。”


    “怎麽也要成熟一點吧?”溫琦想起些什麽帶著一絲迷之微笑,“那可是好幾百年前就變成大鬼的傳奇,不是,梟雄人物,大反派欸,像什麽老謀深算,留有作為大鬼的囂張殘忍一類的?”


    似乎想到了些奇怪的東西,方年看了眼帶著迷之笑容的溫琦,形容沒有問題,但總覺得她說的像是某個具體人物的描述。


    用同齡人的話說,這叫,代餐?


    後桌的女生每天都在批鬥什麽“霸總的白月光替身文學”,方年對此略知一二。


    代餐文學要不得。


    看來校長還沒有為超凡小白科普一下“中裕主城鎮鬼棺”這件事。


    現在的大鬼已經被關的腦子出了問題,精神狀態堪憂,兇殘程度降低了許多,但是葉元首當年在鎮壓大鬼時,是實打實的折了一支二十人的瀆神者隊伍的。


    那可是當年跟著元首打天下的隊伍,從戰火裏衝出來的戰士。


    校長已經放緩動靜出現在三米之後,而溫琦依舊在對著棺材進行某些很無知的吐槽。


    ……方年理智地沒有提醒她。


    挨一頓批是有必要的。


    “你給我站起來!”


    隻見校長黑著臉一聲嗬斥,溫琦兩腿一蹬,身體本能筆直站立,看見二叔的陰沉老臉心裏一慌,求救的眼神飄向方年。


    校長同樣給了方年一個眼神,表明接下來是溫家的家事。


    方年點頭,他也該迴家了。


    在溫琦赴死一樣的絕望中,方年的背影消失在轉角。


    *


    “你告訴我,我在教你的第一天反複強調過什麽。”


    “永……永遠對世界……保持敬畏。”


    溫琦的聲音中氣不足,敬畏二字細如蚊呐。


    “你給我好好說話,再重複一遍!”


    “永遠對世界保持敬畏!!”


    這也是以前秩安司對新晉瀆神者的入職手冊上,扉頁上的第一句話。


    ————


    到最後,


    這坎坷的一年,他們是上網課在家中度過的。


    今年的新年在一月二十四號,而今天是二十二號。


    還有兩天過年。


    臥室裏的燈亮了一晚上,方年手中的又一隻中性筆報廢,他合上卷子訂成的一摞“書”。


    中指的指節上殘留著握筆印下的凹陷,方年十指交叉轉動手腕,簡單活動了下僵硬的手部。


    卷子寫完,全球的簡略地脈圖和曆史五本書的思維導圖畫完……


    長時間保持一個坐姿讓身體發澀,他將地上小腿高的一堆書本紙張搬到桌上,站起身時聽到了一陣骨骼的摩擦聲。


    抽出一張紙,方年倚靠書桌的一邊,拿出一隻新筆一項一項地對著作業單勾選。


    直到一項“閱讀三本中學必讀書目並各寫出不少於一千字的觀後感”被劃掉,方年抬手看了看時間,上午七點多,快到和程鹽梁約好的時間了。


    書麵作業還差最後一本語文寒假生活。


    方年放下手裏的東西,深吸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今年的作業比往年要多很多,他幾乎連著寫了六天才差不多寫完。


    飄窗上,狸貓聽到動靜,睡眼朦朧地緩緩躺在窩裏伸個懶腰。


    又一夜沒睡啊。


    貓走了幾步,從窗台上跳到書桌邊,先圍著那誇張的作業轉了一圈,淺綠的貓瞳打量靠著桌邊的少年。


    沒什麽影響,隻有眉宇間還是能看出多日通宵的些許生理性的疲倦,和記憶裏的人類完全不一樣,如果是人類熬這幾天就沒半條命了吧。


    貓歪頭,發揮貓科動物的好奇心,用爪子翻開了那一摞作業的第一本。


    是工整的趕作業的行楷字,寫得肉眼可見的急,但是不能說沒有認真寫。


    君子曰,學,不可以……己?什麽意思?


    貓靠近了一點,端詳著,哦,這個字的裏麵出頭了,是已。


    狸貓的尾巴自己輕輕甩動,對自己的文化程度經受住檢驗很是滿意,意思是有個人說不能停止學習,它看得懂。


    方年閉眼,氣血流轉間調整好狀態,再次睜眼時已經看不出任何熬夜的痕跡了。


    他合上本子,順便在貓的脊背擼了一把。


    貓轉頭,麻利地從手機上點了外賣。


    方年則去洗了把臉。


    “喵。”


    迴來時,貓將手機叼給他。


    程鹽梁:【你吃早飯了嗎?我們準備在高列站外的早餐店裏吃。】


    還有十分鍾到八點,程鹽梁有事一般會盡早準備,留下足夠應急時間,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在車站等著了才是。


    不過今天因為某隻狐狸的事耽擱了,程鹽梁他們這時候才出門。


    【沒有。】


    還是時間更重要,外賣就交給貓解決了,方年圍上圍巾,拎起門口掛著的大衣出了門。


    家家戶戶門前貼上了紅色喜慶的對聯和倒著的福。


    樓下,花圃門口,言妍抱著一盆冒花骨朵的山茶花和劉姨說什麽,旁邊是被硬拽出來的犯困曲硯梔,她們的氛圍友好而閑適,見方年跑出來紛紛抬手彎著眼招唿了一聲。


    四野的叫聲打破這個稍微冷清的早晨。


    唿出的熱氣在鏡片上凝結成霧,方年將圍巾往上提了提,行走在中裕的街頭。


    過年的熱情衝破了流感和疾病帶來的憂愁,流感在街頭處處可見的紅色中敗退。


    城市複蘇,活人氣之熱烈在疫病的戰鬥中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方年有理由認為他喜歡這樣的時日,災難過後的新年,應該多是對新一年的希望與美好祝願。


    沒有平日的惡意,放下生活的煩惱,就這樣傾盡身心的投入到一場團圓和歡聚中。


    走直線穿行在大街小巷間。


    方年到達了高列車站前,正巧,街道的另一頭,程鹽梁抱著狐狸出了地鐵站。


    “這邊!!”


    李博陽在早餐店門口大喊,原地跳起來快一米多高向著他們招手。


    蹲在旁邊的徐海暢翻了個白眼,假裝沒看見路人看見超凡驚詫的眼神,往下拉了拉帽子埋頭繼續自己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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