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個故事裏邊我講過,葫蘆鎮的費秦氏得了孫子,本來是高高興興地大喜事,一家人卻愁眉不展,原來這孩子長得驢頭驢腦,出生時還發出過驢叫,費秦氏懷疑是家裏的老驢轉世,來報複她的,故而從出生起就想把這個孩子弄死。


    費大頭出生的時候就差點被費秦氏摔死,幸好老爹費大傻子及時救了下來。費大傻子愣頭愣腦,道理也講不清,衝誰都傻笑,可就在護孩子這件事上絕不糊塗,誰動孩子他打誰,費秦氏也不行。除了吃飯睡覺,他寸步不離孩子,就連小費秦氏喂孩子的時候,他也得在旁邊盯著,生怕孩子有個閃失。


    就這樣過去了六七年,費大頭逐漸長大,驢頭驢腦,偶爾還會“啊”一嗓子,別提有多難聽。宗族的人不敢亂說,十裏八村的鄉民們可就評上了,最早的時候,有人說費大頭是小費秦氏所殺的驢子轉世,專門來禍害費家人的,說得還有理有據。


    有人就反對了,轉世之說純屬扯淡,那驢子有甚德行,能轉世成人?我看那費大傻子愣頭愣腦不開竅,多半是小費秦氏行了齪事。越傳越玄乎,到了後來,有個缺德厚臉的說書人把這段故事編成了《寡婦踹驢》,到處傳說,傳到費秦氏耳朵裏,氣得費秦氏破口大罵,可又無可奈何。


    再說費大頭,雖然年紀小,長得醜,卻聰明異常,百字文三字經一看就會,異人誌傳也聽過不少,最喜歡聽老仆人講故事,聽到《西廂記》的時候,常常拍手稱快,老仆人調笑說你個小暖蛋子毛都沒出,樂個啥,要賞他一個暴栗,不過看看身後的費大傻子又縮手了。


    他身邊有個丫鬟,比他大了九歲,喚作銀環,是小費秦氏五年前從人販子手中買來的。這銀環長到十六歲,聰明貌美,被費秦氏點親,五十兩銀子許給了鄰村孫大財主做小妾。這孫大財主如今已五十多歲,長得油頭滑腦,是遠近聞名的“花花公子”。銀環一聽要許給這樣的人,當場慌了。好在這孫大財主迷信,一個跑江湖的算命先生說他近年紅豔罩頂,不利婚娶,叫他晚個兩年,這就給了銀環兩年的喘息機會。


    可兩年也不頂事啊,兩年後還是得侍候這糟老頭子。費大頭看在眼裏,給她出主意,叫她逃跑。那時候年年農民起義,到處都是流民,夾在流民的隊伍裏,說不得還能找個良配。銀環說你個壞小子懂個啥,還良配,八字還沒一撇呢。


    誰知這事竟真被費大頭記到了心裏。原來這費秦氏交情廣,遊醫草寇,盯牛飛賊,但凡有個用處,都能與費秦氏搭上。有一個四川來的號子,諢名“草上飛”,一聽就不是啥好人,偏偏被費秦氏奉為上賓,天天好酒好肉招待著。


    書裏暗表,原來這費秦氏曾養過蠱,後來蠱蟲沒了目標,就逮住費秦氏不放(具體情節見上篇故事)。這幾年,費秦氏想盡了辦法,找了多少奇人異士,始終拿不下蠱蟲,被折騰得日夜難安。近來聽說草上飛走過苗疆,拜過蠱師,所以想請草上飛出馬,拿了蠱蟲。


    草上飛聽了緣由,心中暗暗計較,好你個老婆子,連親孫子都能害,比我還狠,背地裏還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待我使個計策,整你個家破人亡,也算是為民除害。於是就騙費秦氏說要先準備幾日,尋幾種稀世寶料,借天精地華來鎮殺蠱蟲。實際天天在附近查看天文地理,看怎麽破了費家的風水局,給自己謀點福利。


    一日,草上飛勘察地理迴來的時候,正遇要出門的銀環,定睛一看,這丫頭,那個俊俏勁兒,水汪汪一對大眼睛,一雙元寶耳,腰肢婉轉,登時眼都直了,心中暗罵賊老太婆,這俊俏人兒怎舍得讓她幹重活,等我幹完了事,務必要救她脫苦海。


    再說這草上飛準備了多日,心中暗想這家老祖高明,借酉水烏龍聚集財氣,又用葫蘆化了形煞,煞生財,果然好手段,憑自己這點微末本事暫且還破不了費家,不如使個釜底抽薪之計,看這院裏的男人,就那醜孫子有點前途,像是天星轉世,久後必成為費家支柱,不如助那老太婆將蠱蟲轉移到醜孫子身上,破了費家的前途,便於行事。


    說幹就幹,草上飛打聽過費大頭出生時差點被摔死的往事,於是蠱惑費秦氏說當年小費秦氏殺驢的時候遭驢子記恨,一股怨氣衝了小費秦氏,所以生下了費大頭。煉那蠱蟲原本就是為對付這股怨氣,源頭來源頭去,要拿掉蠱蟲,還是得將那蠱蟲用在驢子轉世的費大頭身上。


    費秦氏原本心裏就有些懷疑,聽了這話就更加堅定,務要除了那禍害。於是趁大傻子兩口子睡著的時候悄悄將費大頭哄到佛堂。原本以費大頭的聰明勁,其他人是哄不走他的,可見到草上飛的時候,見他一表人才,頭上紮一草標,腰間插著飛刀,明顯是江湖異人,想給銀環搭條線說個親,所以乖乖地跟著草上飛走了。


    再說這費大頭畢竟是個孩子,到了佛堂,見奶奶和草上飛手舞足蹈,嘴裏念念有詞,還覺得好玩。可是過了一會兒,隻見到血氣衝天,一股腥臭味傳來,費秦氏一聲慘叫,一道血柱從喉嚨噴出,嚇得費大頭“哇”一聲哭喊出來,就在他張口的一瞬間,一條半寸長的血蟲撲進了他嘴裏,順著喉管就滑進了胃裏。


    費大頭這一哭,卻驚動了正在後院拉磨的銀環。她當時心驚,少爺這哭得不對勁,趕緊衝向佛堂,正碰上從佛堂出來的草上飛和費秦氏,費秦氏抱著哭成淚人的費大頭,邊走邊安慰。見了銀環,費秦氏罵聲“懶驢”,將費大頭放到地上,頭也不迴地迴房去了。


    費秦氏一走,銀環趕忙去安撫費大頭,卻不想被被草上飛在臉上揪了一把,羞得滿麵通紅,大罵“畜生”,伸手就要打草上飛。這草上飛是慣走江湖的,一個弱女子哪裏對付得了,當場就抓住了銀環的雙手,要來摟抱。銀環抵死不從,一邊抵抗一邊叫喊起來。


    費大頭見銀環被人欺負,當場止住了哭聲。別看他年紀小,平日裏聽多了俠客異士故事,此時怒發衝冠,上前就是一口,正中草上飛腿肚子。草上飛吃痛,放開銀環,伸手來打費大頭,就在這一瞬間,院外衝進來兩人,一聲大喝,持棍就打,原來是大傻子醒來,不見了兒子,正在和小費秦氏到處找尋,聽到費大頭的哭聲,趕緊趕來,正碰到此事。


    草上飛本就是個草寇,殺人越貨自不在話下,他見一對男女持棍打他,一把丟開了費大頭,躲開大傻子的棍棒,“嚎”一聲朝小費秦氏衝來,小費秦氏吃這一吼,嚇得拿不穩棍棒,就這個當口,被草上飛一腳踢在心窩,哎呦一聲倒了下去。


    大傻子見小費秦氏被踢倒,“嗷”一嗓子,丟了棍棒,蠻牛般衝了過來。草上飛雖勇悍,哪見過這種陣勢,吃了一驚,就在愣神的一瞬間,卻被大傻子攔腰抱住,一個背摔跌倒在地,大傻子也跟著壓了下來,壓得草上飛一陣吃痛。


    這下可惱了草上飛,他行走江湖多年,幾時吃過這樣的大虧,當時發起狠來,使一個“金蟬脫殼”的功夫,哧溜一下從大傻子身下滑了出來,抽出腰裏的飛刀,“咻”一聲正中大傻子脖頸,大傻子嚎叫一聲,倒在了血泊中。


    一瞬間打倒兩人,觸動了草上飛的匪氣,他把心一橫,準備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洗了院子,拿了銀環遠走高飛。可想法歸想法,天地畢竟還有道義。就在草上飛準備動手殺掉大傻子的時候,銀環的大聲喊叫喊來了莊丁。


    十幾個莊丁將草上飛團團圍住,刀槍棍棒一起招唿,草上飛左右騰挪,險象叢生。鬥了不幾時,卻被一莊丁兜頭一刀,貼著耳根砍了下去。草上飛慘叫一聲,一隻耳朵被擦跟斬掉,痛得險些暈了過去。


    可這草上飛也不是吃素的,雖受了傷,卻威勢不減。他發了狠,喝一聲,使個燕子倒翻身的功夫,幾個起落脫離了戰圈,心想以寡敵眾,今日討不得好,需想個計策脫身。隻見他賊眼一轉,忽然轉身,抱起一旁觀戰的費大頭,雙腳一夾,“噌噌”幾下上了房,使起了他慣用的草上飛功夫,幾個起落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有人問他為什麽要帶走費大頭,一是要防莊丁射冷箭,有費大頭擋著,莊丁投鼠忌器,二是費大頭壞了他的好事,咬了他腿肚子,險些破了他“草上飛”的道行,心中記恨,要讓這費大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年後,費大頭找草上飛報仇的時候,就因這一口幫了大忙,當然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在此不表。


    卻說草上飛夾著費大頭,一口氣奔行了幾十裏,邊跑還邊用傷藥敷了耳朵,拿布條包了傷口。跑到一條溪水邊的時候,草上飛放下費大頭,就溪水啃起了幹糧。那位就說了,這草上飛還隨身準備幹糧嗎?甭說,還真是。那時候的草寇謹慎,行走江湖有兩樣不離身,技不離身,沒有一技之長走不了江湖;食不離身,民以食為天,吃飽了肚子技能才得發揮。


    草上飛吃飽了幹糧,還丟給費大頭一塊。費大頭雖是個孩子,此時卻無比鎮定,他也不抵抗,就溪水吃了幹糧。吃飽了幹糧,草上飛又夾著他一路奔行。


    就這樣一連奔行了數日,也不知走了多遠,一日,他們來到一處,走進一片險惡的林中,古樹參天,遮天蔽日,山間有野獸吼叫。草上飛心一橫,卻將費大頭丟到林中,還丟給他一袋幹糧,“我不殺你,你若有本事,就走出這林子。若走不出這林子,也是天要亡你。”說完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山野間。


    草上飛走後,費大頭卻犯了難。一個七歲的孩子,從沒有離開過爹娘,如今被丟棄在險惡的山林中,就算不被野獸吃掉,早晚也會餓死在林中。有人就說了,他肯定能走出山林,要不然故事還咋講下去?當然了,這是後話,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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