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到了外麵街上吃完麵條,坐在那裏商量去哪裏,是迴廠裏還是去梅城鎮,到轉製領導小組辦公室等。


    馬科長想了想,他說還是等錢到了再過去,人到了那裏錢沒到,難為情的。


    鄭大燙想想有道理,難為情的。


    兩個人迴到廠裏,走進了原來冶校的教學樓,在一樓的時候,兩個人心照不宣,沒有再去幾個車間招搖一番。錢沒到,事情還沒有落實,兩個人的心裏都有些偷偷摸摸,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別人要是再叫他們馬老板鄭老板,聽著心裏虛虛的。


    兩個人匆匆上樓,還是去了三樓的供銷科。


    坐下來後,馬科長覺得渾身無力,他頭趴在辦公桌上,和鄭大燙說:“中午這時間也做不了什麽,先午睡吧。”


    他說完頭就趴在自己的胳膊上,閉上眼睛。


    鄭大燙往四周看看,他走過去,把三張椅子並攏,拚成了一張床,拿了桌上一個鐵絲的文件筐當枕頭,他倒下去,不一會就鼾聲如雷。


    馬科長頭趴著,眼睛閉著,卻怎麽也睡不著,聽到鼾聲,抬頭看看椅子上張大著嘴的鄭大燙,罵了一句:


    “真是頭豬!”


    等到了下午三點多鍾,兩個人沒有等來電話,馬科長的bb機響了,他看看,是二輕總公司的那個熟人,心裏一喜,叫道:


    “可能是錢到了!”


    “真的?!”鄭大燙大叫一聲,趕緊湊過來。


    馬科長拿起電話撥了出去,電話通了,馬科長“喂喂”地叫了兩聲,電話裏傳來一聲歎息,接著說:


    “老馬,定下來了,梅城針織廠給老趙。”


    “老趙,哪個老趙?”馬科長問。


    “你們梅城針織廠還有幾個老趙?當然是趙廠長!”


    馬科長心裏一沉,叫道:“什麽,你說什麽?!”


    “下午老趙拿著一張五十萬的支票,去報名了,轉製領導小組商量過後已經定下來,梅城針織廠給老趙。”對方說。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這裏錢也快到了,兄弟,你幫幫忙,幫我拖一下。”馬科長叫著。


    “老馬,沒用了,你就是錢到位也沒用,已經決定給老趙了。”對方又歎了口氣,“我也沒有辦法。”


    “不行,不行,沒這個道理……”


    “老馬,你怎麽得罪方國飛了?”對方打斷了他,問。


    馬科長一愣:“方國飛?沒有啊,我怎麽可能得罪他,還有那十五萬,都是他答應借給我們的。”


    “你呀你呀,老馬,你被人家當槍使了,方國飛答應借你十五萬,那是緩兵之計,就為了今天給你來個突然襲擊,讓你沒有招。”對方說,“你知道老趙那張五十萬的支票,是哪家公司開出來的嗎?就是方國飛的公司!”


    馬科長怔在了那裏,對方繼續說:“不光光是這樣,方國飛前麵還打電話到轉製領導小組,和他們說,梅城針織廠必須給老趙,要是給你的話,他就撤單,讓你們一個單子也沒有。老馬,你想想,方國飛都說這種話了,你還有機會嗎?”


    企業轉製不是一轉了事,轉了之後,二輕總公司就完全不管了,畢竟還有很多正式工留了下來,轉製之後的梅城針織廠,要是馬上活不下去,這些人還是會去找二輕總公司鬧的。


    大家都知道梅城針織廠接的都是方國飛的單子,方國飛要是真的撤單,這個廠肯定馬上完蛋。


    有這麽一個條件擺在這裏,誰還敢把梅城針織廠給馬科長和鄭大燙?再說,老趙本來就是梅城針織廠的廠長,他把梅城針織廠接手過去,還不是比馬科長更順理成章的事情?


    馬科長感覺自己椅子上都快坐不住了,就要癱倒在地上,鄭大燙在邊上憤憤地說:


    “方國飛,我一定要去找他算賬!”


    馬科長看了看鄭大燙,他突然大吼一聲:“閉嘴,你他媽的現在說這話,還有什麽用?!你就是把方國飛打死了,廠就迴來了?!”


    鄭大燙跑去杭城,找到方國飛,把梅城針織廠要改製的事情和他說了,還要問他借十五萬。方國飛當時馬上就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讓這個江西佬在梅城呆不下去,把他趕迴江西的好機會。


    方國飛頭腦壞掉了,才會借給他這個錢,這錢借出去就肯定迴不來還是小事,最大的問題是,方國飛把方言抱走之後,鄭大燙一直還留在梅城,離杭城,離方言這麽近,才是他的一大心病。


    但人家在梅城打工,方國飛也沒有理由把人家趕走,這已經讓方國飛覺得麻煩了,要是鄭大燙拿到了梅城針織廠,有了錢,那就更會是一個大麻煩。


    方國飛一邊答應借鄭大燙錢,穩住了他,一邊就在悄悄地行動。


    他知道趙廠長和馬科長合不來,馬科長把梅城針織廠拿走,對趙廠長來說是奇恥大辱,他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趙廠長住院去開刀,方國飛找去梅城醫院,他拿出一張沒有填收款單位和開票日期的,五十萬的支票給趙廠長,還答應他會另外再給十萬流動資金,這些錢,都在以後的貨款裏分批扣。


    他讓趙廠長也去報名參加梅城針織廠的轉製。


    趙廠長見到方國飛,拿到支票,就好像撿到天上掉下的餡餅,喜出望外。想到這段時間姓馬的給他的那麽多氣,自己都可以一口吐迴到他身上,趙廠長就感覺好像連刀口都不疼了。


    他馬上答應了方國飛的要求。


    方國飛安排好,讓他沉住氣,還要做好保密工作,一直到今天下午,在最後的一刻才來報名。


    他知道馬科長那三十五萬是東拚西湊湊起來的,自己答應借他們十五萬,他們心裏肯定篤定,結果到了今天,自己的十五萬沒有打,一定會讓他們措手不及,臨急臨時,絕沒有可能再調到十五萬,這樣就出局了。


    方國飛走後,趙廠長在醫院一天也住不住,要求出院,來他的王者迴歸了。


    到了今天,方國飛不放心,還給轉製領導小組打了電話,把自己的意思和他們說了。他方國飛才是梅城針織廠的財神爺,救命稻草,他有這個要求,轉製領導小組當然會同意,不同意也不行,到最後,等於是符合條件的唯一人選不是馬科長,而是趙廠長。


    轉製領導小組因此決定,把梅城針織廠轉給趙廠長。


    人都是從自己的眼光,自己的心情和視角去看別人的,今天上午,春風得意的馬科長和鄭大燙,看到趙廠長就覺得他一臉的晦氣,人好像完全被擊垮了,不知道其實趙廠長那是緊張。


    這個當了十幾年兵,卻從來沒有上過一天戰場的人,今天第一次有了臨陣決戰的感覺,他怎麽可能平靜。看著馬科長和鄭大燙得意的樣子,趙廠長表麵不動聲色,心裏覺得好笑,這兩個死人,看你們還能蹦躂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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