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愛蓮走的那天,方言在諾伊那裏。


    早上七點多鍾的時候,方言和諾伊剛剛醒來,還在床上躺著,床頭櫃上方言的手機響了,他抓過來一看,是虞姨。虞姨從來也不會這個時間點給他打電話,方言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接起來。


    電話裏很吵,背景中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虞姨哭著說:“方言,方言,出事情了……”


    方言坐了起來,連忙問:“虞姨,什麽事?”


    虞姨泣不成聲,已經說不出話,邊上有物業的工作人員,把電話從虞姨的手裏拿過去,和方言說:


    “方先生,你媽媽已經不行了,你快過來吧,我們這裏,也打了派出所電話。”


    方言“啊”地一聲,叫道:“什麽,什麽,你說什麽?!”


    “你媽媽已經去世了,快點過來!”工作人員又說了一聲,接著把電話掛了。


    方言呆在了那裏,怎麽可能,媽媽怎麽可能不在了,怎麽可能去世了?


    諾伊就在方言身邊,電話她都聽到了,她騰地一下坐起來,跳下床,轉頭看看,看到方言還呆坐在床上,諾伊叫道:


    “快走啊,還不起來!”


    方言這才醒悟過來,兩個人匆匆地套上衣服就跑出門,連臉都沒有洗,牙都沒有刷,諾伊也來不及化妝。


    方言“啪啪”地用手拍打著電梯的下行鍵,燈亮了,他還是拍打個不停,諾伊想製止又沒有響。


    電梯到了,兩個人進去,方言還是不停地敲擊著“-2”鍵,按鍵亮了又黑了,諾伊一個巴掌,打掉了他的手,罵道:


    “這樣就永遠下不去了!”


    諾伊接著按亮了“-2”鍵。


    方言轉了個身,用雙手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臉,拍打了一陣,他轉過身,直勾勾地看著諾伊,問:


    “諾伊,我剛剛沒有聽錯吧,那個人是說媽媽不在了?”


    諾伊緊咬著嘴唇,沒有吭聲,她的眼眶紅了,臉色蒼白。


    方言不停地呢喃:“不會的,不會的,怎麽可能,諾伊你說,是不是不會的?”


    諾伊緊咬著嘴唇,還是沒有吭聲。


    電梯到了,諾伊拉了方言一把,兩個人走出電梯,方言呆立在那裏,諾伊看了看他,問:


    “怎麽了?”


    方言朝樓上指指:“我車鑰匙好像沒有拿。”


    諾伊瞪了他一眼,跺跺腳:“哎呀,坐我的車去,我來開。”


    方言“噢”了一聲,好像這下才想起來,諾伊也有車。


    兩個人坐進車裏,車開出地下停車場,方言哭了起來:“媽媽不在了,諾伊,怎麽可能啊,諾伊,媽媽不在了,他們說媽媽不在了。”


    諾伊看了看他,眼淚也從諾伊的眼眶裏滾落下來,諾伊懇求著:“方言,不要哭了,好嗎,我心都被你哭亂了。”


    他們趕到別墅的時候,別墅裏已經來了好多人,物業公司的,派出所的,連救護車都叫過來了。但救護車到了之後,發現連拉都不用拉走,徐愛蓮早就已經走了。醫生還留在這裏,是警察讓他留著,幫助給個判斷,其實是想讓他,替他們給方言一個交代。


    方國飛不在家裏,他跟朋友去廈門打高爾夫球了,這個時候他接到電話,正在往機場趕。


    昨天晚上,徐愛蓮睡下去的時候還好好的,虞姨是看著她睡著了,才迴去自己的房間。


    今天早上,虞姨和往常一樣起床,也和往常一樣做好早餐,然後去叫徐愛蓮起來吃早餐。她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徐愛蓮不在床上,還以為她在衛生間,但看看衛生間的燈是黑的。她走過去打開燈,衛生間裏也沒有人。


    虞姨奇怪了,她接著走迴到客廳,喊了兩聲,也沒有人答應她。


    她打開大門走出去,院子裏也沒有看到人,虞姨一個個房間,包括地下室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徐愛蓮。最後是聽到車庫那裏好像有動靜,她趕緊走了過去,這才看到,徐愛蓮坐在自己的汽車裏,而汽車一直啟動著,沒有熄火。


    虞姨拉開車門,看到徐愛蓮眼睛閉著,伸手一拉,她的上半身就倒了過來,虞姨嚇了一跳,趕緊用身子把她頂住,扶迴到位子上,這個時候,虞姨摸到徐愛蓮的手腳已經冰冷。


    虞姨嚇壞了,連電話都來不及跑迴去拿,她跑出車庫,跑過院子,打開院門跑到外麵,看到兩個保安,趕緊叫他們快點來幫助救人。


    保安跟著她跑進來,發現徐愛蓮早就已經沒有氣。


    保安有過基本的培訓,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一邊唿叫物業,一邊讓虞姨什麽都不要動,虞姨想去把汽車熄火,保安也叫她不要動。物業到了,馬上打了120,又打了110,虞姨也先給方言打了電話,打完方言的電話,虞姨已經沒有辦法再打第二個了。


    物業用虞姨的手機,打通了方國飛,通知了他。


    警察到了之後,馬上和醫生一起對徐愛蓮進行了檢查,徐愛蓮身上沒有任何外部受傷的痕跡,醫生斷定,徐愛蓮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車在車庫的狹小空間,人在車裏,發動機一直啟動著,尾氣倒灌進車廂裏造成的。


    警察懷疑徐愛蓮有沒有可能是自殺,虞姨叫著:“不可能的,她從來也沒有過想死的念頭,我們平時在一起,她一句也沒有說過,要是說了,我肯定會知道,她不可能自殺的。”


    方言和諾伊也證實,徐愛蓮雖然有抑鬱症,但她平時確實沒有輕生的念頭。


    為了證明這點,虞姨拿出自己本子給他們看,她和方言諾伊說:“昨天晚上,我們兩個還商量說,今天要去農都買甲魚,迴來做紅湯甲魚給你們送去,你們媽媽怎麽可能……”


    虞姨是貴州人,她做的紅湯甲魚很好吃,方言和諾伊都很愛吃。


    警察也認為,一個還想著第二天要做紅湯甲魚,給兒子媳婦送過去的人,當天晚上自殺了,怎麽也不太說得過去。


    “你們說死者有抑鬱症。對嗎?”醫生問。


    虞姨和方言諾伊一起點頭。


    “她每天吃什麽藥?”醫生問。


    虞姨從徐愛蓮的房間,拿了一捧徐愛蓮吃的藥的藥盒出來,給醫生看。


    醫生從其中拿起米氮平的藥盒,問虞姨:“這個也吃了嗎?”


    虞姨說:“每天晚上都要吃,不吃睡不著。”


    醫生舉著米氮平的盒子和警察說:“這個藥,你要是現在吃半片,可以不吃不喝,一覺睡到明天早上。”


    醫生和他們說,徐愛蓮的死因應該是,她服了藥之後睡下,又想起自己還有什麽東西在車上,沒有取,就去車庫取了。坐進車裏之後,因為藥物反應,感覺很困,她就準備靠一下再迴房間。天氣太冷,她就啟動車子,把空調打開。


    “這一靠就睡著了,然後就出了意外。”醫生說。


    警察認可這個說法,他說應該就是這樣出了意外,剛剛我看了,車上的空調,還是開著外循環,等於是把尾氣,加速都吸迴到車裏。


    方言諾伊和虞姨,也覺得這個意外的結論,沒有辦法反駁。


    和他們說了節哀,警車和救護車都開走了,物業幫忙,給殯儀館打了電話,又去街道給徐愛蓮開了死亡證明。


    徐愛蓮就這樣睡著的時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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