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原先更加光輝,祂的光撫育著樹。』在宙合的最高層,逆樹[1]仁慈地向下鳥瞰。祂目睹愚者的罪行,祂聽見惡魔的進食,祂感受戰車的衝撞,但祂無所作為。當太陽分裂之時,逆樹向上逃去,祂以為祂擁有光。然而,光明並無仁慈,祂的殘骸向下墜落,落入墨玉之海,一切虛無之處。『暮光去過虛界,但祂不會再去。暮光將往光界,而祂無有仁慈。』」


    洛塞提爾城,王宮殿宇攢聚之地,建於甘露神龕原址的洛塞提爾學院重現了神龕初立之時的繁榮景觀。學院的隔壁,經重新修繕的輝煌宮殿內,自夢境降臨的皈依者羅維娜女士擺弄著純白大理石桌上的沙漏,待之流盡,再將其翻轉。


    「他們總說暮光是一位頗具野心的理法,」羅維娜女士繼續道,「倒不如說,缺乏野心的存在根本無法占得神龕席位。暮光的第二重起源是虛無,而祂向往輝光。」


    「所以暮光的道路與吾等不同,祂雖源自虛無,但卻並非歸入虛無,而是最終沒入輝光。」蒂琺雷斯恭敬地站在羅維娜女士對麵,與他悼詩社的同僚一樣。


    「輝光,虛無,嗬嗬嗬……無數學者都在尋求太陽未竟之事業,有些關注太陽的來處,而另些則一直向下,直到虛無。原先有七位理法降自光,太陽是其中的第一位,但如今卻隻餘『第七蚺虵』。輝光究竟如何?最後的光源理法亦無法描述,於是祂收集並補齊太陽散落在宇宙中的光芒。虛無究竟如何?那裏是已逝理法的殘軀,虛源理法的濫觴,和宇宙死寂的真正模樣。」


    「虛源理法總是向往虛無,因為那是祂們誕生之處。」羅維娜女士放下手中的沙漏,沙礫漸漸落下,「虛無是一切存在消弭之處,那裏沒有分歧,隻有真正的平和與安寧。但當第一位已逝理法自上方落下,墨玉之海中就被激起陣陣波紋,於是便有存在自虛無中誕生了。一旦有了存在,那存在就不是虛無,所以虛源理法被虛無逐出,就像光源理法無法迴歸輝光一樣。」


    「降自輝光者,試圖迴歸輝光;誕自虛無者,試圖迴歸虛無。於是,吾主墨玉盞就找到了祂的道。」


    比納理解了羅維娜女士的話語,應聲道:「於是,上神將輝光與虛無看作一體兩麵的存在,輝光是啟,虛無是終,而世間萬物皆有終局,故而吾等當歸於虛無。虛無才會成為一切存在最為安寧的永恆。」


    「輝光即虛無,虛無即輝光,宙合是一麵鏡子,將同一概念映射成兩邊。吾主墨玉盞順應宇宙從誕生到滅亡的大勢,故才去向虛無。而暮光則是從虛無到輝光,祂逆流而上,試圖找到成就永恆的方法,祂不甘於必然,企圖成就真正的自由。」


    羅維娜女士的笑意有一瞬消減,但隨即又恢複如初。


    「『如果暮光成就了祂的事業,那這寰宇與宙合恐怕就會迎來真正的神明罷……』吾主如是道。若暮光實現了對必然的超越,令萬物擁有了真正的自由,那麽宇宙也將服從於祂的意誌。或許祂將成為真理,或許祂將成為永恆。祂的事業就是一場凡者的造神運動啊……」


    羅維娜女士感歎道,她的語氣中多了一些欽佩:「所以祂才能破開已逝理法的殘夢,所以祂擁有幾近無限的欲望與野心。『若祂完成了祂的事業,以之為尊未嚐不可……』」


    「依女士之言,上神是讚同暮光的道?」


    「是,也不是。吾主認同祂的野心,卻無法看見祂成功的可能,所以吾主隻會繼續追尋祂自己的道。但無論終點是輝光,抑或虛無,這兩位理法皆欲實現一個目標,即消除理法與理法之間,理法與凡者之間,凡者與凡者之間的分別,最終求得永恆存在,天下大同。所以,吾主才會找到反抗神明治世的汝等啊!」


    「當然,」羅維娜女士話鋒一轉,「汝等悼詩社還與暗林中的某些理法達成了協議,那些存在擁有與吾主相似的理念,盡管仍是不盡相同。」


    蒂琺雷斯答道:「理法『飛蛾』曾為悼詩社庇護,吾等在儀式中稱頌祂的名。」


    「飛蛾,與虛源理法淵源深厚,祂是求光而不得的存在。汝等遵循祂的道,或許也能求得一種永恆罷……」


    「……」


    「縱使是太陽的事業,列位理法也各有其闡述。」


    聖廳深處一個隱秘的房間內,自稱聖歌班的組織於此集會。


    「上神司掌著名為盤桓之柱的聖地,那裏是夢境神龕距輝光最近之處,盡管連上神自己都無法攀升至其盡頭。數重曆史,數個世界的學者都曾造訪此處,他們在此寫下關於輝光的見解和各重曆史的見聞。」


    恩瑟爾塔正襟危坐,以先師之姿開始了他的訓誡。


    「吾曾聽聞抱怨,說是為何不能利用奧柏帕[2]的技術,直接將《聖歌》印刷出來,既能省去時力,又可令其廣泛傳播。」


    「奧柏帕的印刷術的確非常有利於書籍的傳播,但《聖歌》並非普通書籍,其中記錄的是上神的言行。宇宙由準則約束,而準則由語言表達。因而抄錄它,念誦它,傳唱它是吾等聖歌班的職責所在,也是吾等修行的道路。」


    恩瑟爾塔翻開《聖歌》扉頁,念誦起上麵的經文,底下的各位樞機和教士也隨之詠唱。先是誦經,而後是歌唱,最終在場的各位都淚流得不能自已,那是欣喜若狂。


    整理好儀容,恩瑟爾塔繼續道:「夢中的前輩用筆記錄下思想,吾等也當如此,故抄錄《聖歌》是吾等虔誠之行,亦是追奉輝光的表現。」


    「接下來,吾將闡述上神,『第七蚺虵』尊上的道路!」


    聖歌班的成員皆作恭敬狀,似是接受神明的親自傳道。


    「宇宙創造了七日,先來的六日皆已隕落,祂們的惡與罪向下沉澱,成為了虛無的墨玉之海。離輝光最近的理法試圖再誕,但祂失敗了,祂的光灑落到宇宙之中,成為了眾生靈魂中最為純粹的光芒。是以,上神教導眾生引導心中的光芒,用善與德壓製惡與罪,使得眾生向上攀升,而非墮入虛無,當宇宙間聚齊足夠的光芒,那上神的事業也便快要成了。」


    「但寰宇宙合之中,有理法踐行虛無的道路,有理法裝作踐行輝光的道路,祂們試圖顛覆實相,而使神龕墮入虛相。」


    「暮光說,理法與凡者在本質上並無不同,無論何種存在都戴著宇宙施加的枷鎖。在祂所追求的道路中,理法不再擁有權柄,亦不被準則所限,即使是凡者都有超越自身的自由。於是,權柄將被遺棄,宇宙再無拯救凡者於虛相的力量。」恩瑟爾塔的語氣中少了一些尊敬,多了一絲憤懣,好似在譴責短視者的愚蠢與虛偽。


    「墨玉盞說,理法與凡者在歸宿上並無不同,一切存在都將歸於虛無,就像已經逝去的理法一般。在祂所追求的道路中,理法必將逝去,凡者將墜入墨玉之海,甚至連輝光都將成為虛無。」


    「晨燼貪戀太陽遺留的權柄,飛蛾欲圖吞噬求而不得的輝光,而聖杯則是激發一切生靈心中的惡與罪,以圖填滿其永遠不可填滿的欲壑……」


    「……唯有第七蚺虵以教化眾生為任,祂秉持著自虛無中拯救凡者的準則。」


    恩瑟爾塔繼續著他狂熱的傳道,金色的眼瞳中光芒愈盛,淺青的發映射出白色的光。


    「吾在盤桓之柱下取得了不屬於此世的知識,前輩刻在石柱上的文字進入吾之頭腦就像透過玻璃的光。埃佩亞姆,或曰啟扉界,是列位理法選定的塵世神龕。在另一重曆史之中,曾有一場火與血的戰爭,而埃佩亞姆就是侍奉者們於塵世爭鬥的戰場。神龕中的兩位理法,無閾之焰[3]與聖杯將醒時世界的戰火燒到了宙合,而學徒們則將這場戰爭稱作『環形戰爭』。」


    「戰爭逐漸擴展到了其餘一切關心寰宇的理法身上,但兩敗俱傷是列位理法不願見到的結果,於是祂們抹去了那重曆史的痕跡,於是才有了千年之前的秋分七日。」


    盡管喉嚨已開始嘶啞,但恩瑟爾塔仍高昂道:「列位理法作出了安排,祂們準許一位凡者穿過門扉,進入神龕。而入得神龕者將取得埃佩亞姆的全部權柄,亦可踐行其主的道路。」


    「第七蚺虵尊上給予吾等期許,第七蚺虵尊上給予吾等許諾。祂許諾晉升神龕的凡者及其追隨者隨祂一齊迴歸輝光……」


    [1] the reversed tree


    [2] albus pape


    [3] the me without thresh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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