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裏克的皇宮裏充滿著異域的迷迭香氣,讓人如墜幻境,每一棟建築物的風格都與沈玉舒在黑河集市上所見到的一般,每間房間看起來都一個空曠的弧形吊頂,房內一應俱全,純羊毛編織的地毯隔絕了地上的寒氣,房中又生了炭盆溫暖如春。


    沈玉舒從浴盆的水中彈出腦袋,她清洗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和凍瘡。迴想起當時的情景,為了活命不知冷和饑餓為何物,在冷水裏泡了那麽長時間,身上多處凍傷,為了救文靈軒也不覺的多寒冷,直到隨著鄂裏克的馬車來到黑河皇宮為文靈軒擦淨傷口包紮好後,她終是支撐不住昏睡在了文靈軒的榻前。


    文靈軒的傷起初非常嚴重,唿吸都是時斷時續,沈玉舒費盡心力在他床前守了兩天才算控製住了傷勢惡化。文靈軒傷了心脈,她替他針灸了十天時間總算是將傷情控製住,幸好文靈軒是練家子有內功護體否則當日便殞命在皇陵之中。


    可如今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所以為了能徹底治好文靈軒的傷勢,沈玉舒逼著鄂裏克找了全城最好的藥材,每日按時給文靈軒服下,隻期盼他能好的快一點。


    慶幸的事,文靈軒在昏迷了十三天後終於蘇醒過來。沈玉舒握著文靈軒的手,在文靈軒恢複意識的那一刹那被他反握在手裏,他想要起身,沈玉舒卻輕輕的又按著他躺下,含淚道:“靈軒,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醒不過來。”


    文靈軒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握緊她的手道:“有你這個小神醫在,我一定沒事,你不是說咱們這一次是有驚無險嗎。”


    沈玉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騙你的話也信。”


    文靈軒笑著看著她卻不在說話,那一刻他們劫後餘生,滿心歡喜。


    她看著文靈軒眼中那抹柔情,她的心也瞬間軟了,沒有什麽能比得上他們都還活著還要值得慶幸。


    鄂裏克不時的會來探望文靈軒的近況,沈玉舒知道他是焦急文靈軒的病不好,她不肯將羊皮卷上的東西吐露給他。沈玉舒將這件事情告訴文靈軒後,他沉思良久告訴沈玉舒,且先這樣拖著,待他傷勢轉好在視情況而定。


    水溫漸涼,沈玉舒從浴盆中出來,拿起旁邊早已備好的衣物換上,對鏡梳妝。她望著鏡中有些憔悴的自己,第一次觀察著這張與自己曾經截然不同的臉。沈玉舒比自己的曾經要可愛幾分,如今也已是亭亭玉立。如果她是出生在普通人家,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想必早已是成親嫁人。


    阿丹沙漠中的一切過往,讓她明白了許多曾經參不透的道理,她也早已不去想原先對顧曦延的那份感情,隻盼望有朝一日能報仇雪恨,帶著母親離開。可是一想到沈母與顏風之間的感情,她心中又忐忑起來,隻怕沈母是不會離開顏風了。


    沈玉舒想起京都紛亂的事情,望著鏡子裏的容顏,突然自問道:“難道這輩子你隻能這樣生活在仇恨之中?”


    話音落,身後已有個聲音傳來道:“那又你想如何?”


    沈玉舒猛然起身迴頭,道:“原來陛下喜歡這樣悄無聲息的站在別人背後聽牆根兒啊!”


    “聽牆根兒,這個詞倒是很有意思!朕以前從未聽過。”鄂裏克說著走到沈玉舒麵前,看著沈玉舒放在梳妝台上的篦子道:“朕的玲兒曾經也喜歡這些漢人的玩意兒。”


    沈玉舒好奇他口中的玲兒是否就是她在陵寢裏看到那一具屍體,於是出口問道:“玲兒是漢人?”


    他看了沈玉舒一眼,幽幽道:“她是我最寵愛的妃子,但是神主容不下她,命人用毒毒死了她。你們在陵寢見過麵,隻可惜我連她的屍體都保存不好。”


    沈玉舒想起那具已經腐爛的屍體,看來確實是腐屍毒無疑,“國家大義重要還是兒女私情重要,陛下心裏早已做了選擇,又何必在這裏緬懷不可能迴到的過去。”


    若不是他自己默許,怎麽會有人敢明目張膽的謀害皇帝妃嬪。


    他望著沈玉舒,眼中閃現怒意,但是強忍著沒有發作卻另開了話題道:“朕今日來,是想帶你去見個人。”


    “什麽人?”沈玉舒問道。


    “去了就知道。”他說完話,看了看沈玉舒身上的衣物,露出一抹笑意繼續道:“你穿迴真女子的衣物還挺好看。”


    沈玉舒咧了咧嘴,並不答話,而是道:“容我修整一番,隨你去。”


    沈玉舒隨著鄂裏克來到的是黑河皇宮一處相對偏僻的住所,一進屋入眼的是厚重的紗簾一層一層垂在地上,遮擋了他們的視線。


    沈玉舒好奇地看著鄂裏克,鄂裏克卻皺了皺眉道:“其他人都退下!”隨後幾個守在一旁的丫鬟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此時簾子後才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鄂裏克?”


    鄂裏克掀開簾子向沈玉舒使了個眼色,沈玉舒便隨著他向裏走去,隻聽鄂裏克道:“姐姐,我帶了一名中原的大夫前來給你瞧病。”


    最後一層床上的紗簾擋住了女子的容顏以及身形,沈玉舒隻隱約能看到對方身體稍顯臃腫,隻是那人一聽沈玉舒是來瞧病的,忙伸手將簾子拉住慌張的說道:“我沒有什麽病,你無須擔心,倒是阿麗娜那裏應該找個郎中瞧瞧。”


    鄂裏克歎氣道:“姐姐,都這麽久了你還想瞞著我嗎?”說罷突然將簾子扯開,裏麵的人影猛然一驚,下意識一旁的毯子捂上腹部。


    沈玉舒這才發現她腹部微微隆起儼然是孕婦姿態。沈玉舒從二人對話中便知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隻是別人的家事她又如何開口。


    忽然聽鄂裏克慍怒的聲音對沈玉舒道:“給公主把脈!”


    沈玉舒被鄂裏克神情驚到,不敢怠慢忙走上前把脈。


    公主本欲將手抽迴去,她忙拉著她的手,衝她投去一個安慰笑容道:“公主不必緊張,我不是迴真人。”公主聽罷才將攥成拳頭的手放鬆開來。


    沈玉舒邊把脈便思忖,從脈象上來看這孩子在他母親肚子裏呆的不是很安穩,她不由抬頭看著公主那眉目與鄂裏克長得分外相似的臉,她多了幾許女子的媚態和陰柔,眼中滿是惶恐之色。


    她緊張的捂著自己的肚子,好像深怕沈玉舒會將她的孩子奪走一般,心中已有了答案,隻能適時寬慰道:“公主莫怕,寶寶在肚子裏很好,隻是母體有些虛弱了,需要好好調理一番,不知駙馬現在何處,何不讓他迴來照顧你們母子。”


    沈玉舒迴頭望著站在一旁的鄂裏克,沒想到鄂裏克突然發怒道:“駙馬爺!姐姐真是好福氣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有了丈夫!到不知這位駙馬何時娶的姐姐,何時珠胎暗結!”


    沈玉舒心中一緊,才知言語冒失說錯話了,忙又迴頭望著半臥在的榻上的公主卻不知該怎麽表示自己的歉意。


    隻見公主滿眼含淚哭道:“鄂裏克,你不能這樣做。要怪就怪我一個人,與其他人無關。就按神教規定來處罰我吧,求你放過其他人!”


    沈玉舒剛想說什麽,沒想到鄂裏克一把撈起她,吼道:“這裏不需要你!滾!”說罷,一把將沈玉舒扔出房間後自己又進了房間將門鎖了起來。


    沈玉舒害怕鄂裏克激動的情緒,會不受控製做出什麽事情傷害了公主肚子裏的孩子,於是急忙拍門大叫道:“鄂裏克,你開門啊,她可是你姐姐,你別激動你別衝動啊!”


    隻是任憑沈玉舒怎麽敲門,鄂裏克就是不開門,她隻能站在門外隱約聽見公主的哭聲和東西打翻的聲音。


    人越是焦急越是腦子一根筋不懂得轉彎,沈玉舒隻能處在門外等著鄂裏克開門卻忘記憑自己的功力,一掌劈開門是易如反掌。


    沈玉舒著急的來迴踱步,卻沒想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個小人兒跟著她一起踱步,來來迴迴,直到她在一旁笑出聲沈玉舒才發現她。


    一個十二三歲大的小女孩兒正站在她背後,編著一頭的花辮子穿著華麗的迴真服裝,有些害羞的站在那兒衝著她甜甜的笑著。


    沈玉舒愣住,走到她身邊收起方才焦躁的情緒問道:“小妹妹,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啊,家裏人呢?”


    小女孩兒睜著雙迷人的大眼睛睫毛濃密而修長,一動不動的充滿疑惑的望著她。沈玉舒直被她望的有些不好意思,生怕憤怒的鄂裏克會不會突然出來又對這個小姑娘撒氣,隻好拉著她的手道:“這裏不好玩兒,我帶你去別的地方。”說罷就想拉著她離開,隻是沒想她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偶爾望一望向公主的房間。突然便掙脫沈玉舒的手,跑到公主房間門口衝她指了指裏麵,然後用力敲打著公主的房門。


    沈玉舒不明所以的走上前,沒想到不一會兒鄂裏克竟是打開了房門,看見那個小女孩兒後眼神放的柔和許多,站在門口蹲下身來撫摸著女孩兒的頭發道:“阿麗娜,你怎麽來這裏了,是想哥哥姐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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